猛烈的情绪波动再一次冲击了步故知的理智, 而寿安也没有想再触碰他的意思, 转而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步故知终于确定了寿安想做什么,他紧闭住了双眼, 狠狠地咬下舌尖,浓重的血腥味与剧烈的疼痛使得步故知勉强保持住了最后的清醒, 口中渗出的血落在了衣襟上。 寿安已是一丝不着,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解开步故知的衣服, 而此时的步故知瘫坐于地,无力反抗。 就在他摸到步故知衣襟的那一刻, 步故知再一次狠狠咬下舌尖,口中的血奔涌而出,完全染红了衣襟,也沾满了寿安的手。 步故知仍旧闭着眼,却比谁都看得清楚:“寿安,不要白白牺牲自己,除了范文成,没有人会在乎你,你当真舍得范文成吗?” 他每说一个字,口中的血便渗出得更多,到最后,失血过多引发了头疼欲裂,心脏急速跳动,却又呼吸困难。 寿安明显愣住了,不知是因为步故知此时的惨状还是因为想到了范文成,可也没过多久,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双手齐用,解开了步故知的衣襟与腰带,但因为步故知并不配合,甚至还在反抗,所以也只勉强解下了外衫。 时间已经不多了,寿安狠下心来,想要抱住步故知,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喧嚷: “郎君,步郎君!” 是十一在呼喊! 步故知猛然以肩撞击门板,发出一声巨响,外面的脚步越来越杂,人声渐起。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拦我!”十一在听到步故知舍号里传来的巨响后便跑了起来,可突然,有几个人从小路中窜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眼看那几个人将要冲上来,十一生出了一股猛劲,扯开了提灯笼罩,将灯笼往那些人身上一甩,顿时火光四溅,逼退了那几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喊着:“来人啊!走水啦!” 又趁着那几人愣在原地的时候,瞅准机会冲到了步故知舍门前,见门上门栓紧锁,忙拆下横木,愈发焦急:“郎君,你还好吗!郎君!” 步故知已彻底瘫倒在地,眼前发黑,心跳也从极快变成极慢,像是随时就会停止,根本再也发不出声。 屋里的寿安一惊,在听到门外动静的时候,下意识披上了外衫,但很快,目光锁定了堂内的梁柱。 就在门开的一瞬间,寿安闭上了眼,想要撞柱而死,却听到了一声呼喊:“小叶,不要!” 寿安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瞬时定住了,寻声看向门口,不是步故知的书童,而是——范文成! 寿安对上了范文成的视线,看出了范文成眼中的担忧与不舍,瞬间泪流满面,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想要再次撞梁柱,却被范文成再一声喊住了:“小叶!算了,这次算了。” 寿安顿时像被抽走了脊骨,软倒在地,单薄的外衫滑落,门外也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范文成脱下了自己的大氅,三步化作两步挡在了寿安身前,用大氅包住了寿安的身体,又将他抱在怀里,他不住地喃喃:“算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明明就算无人撞破步故知与寿安苟且,但只要寿安死了,步故知便难逃嫌疑,他们的计划依旧可以进行。 可他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寿安在他面前去死。在看到寿安冲向梁柱的那一瞬,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攥住,马上就要破裂。 就好像,寿安是他的心一样。 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但脑海中有一种声音不断地重复地告诉他,寿安不能死,如果寿安死了,他也将不再是他了。 而十一被范文成挤在了身后,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步故知,脸色霎白:“郎君,你怎么了!” 他立马冲到了步故知身边,扶起了步故知,已是急到哭了出来,却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郎君,别吓我!” 步故知突然呕出了一大口血,紧接着,呼吸越来越微弱:“十一......喊人。” 十一骤然反应过来,扭头对着门外哭喊道:“救命啊!快救救我家郎君,快喊大夫来啊!” * 杨谦从没想过,仅仅不到三个月时间,还在杨府与张司业的眼皮下,京城里的那群人就能将步故知几乎给逼死。 他才返京回府,衣袍未换,便去了步故知的房间,在看到仍然悬在生死一线的步故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便又急匆匆往府外去。 张三娘跟在杨谦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等杨谦坐上一路从南返京还未歇过的马车时,张三娘忽然开了口:“少益,我也去吧。” 杨谦身形一顿,对着张三娘露了个笑,只是笑中不难看出有几分凝重:“说什么呢,你留在府里照顾晏明吧,晏明家的不是哭到昏死过去好多次了吗,若是你不在,怕是真要出事了。” 张三娘面上露出自责之意,这几天来,她又何曾好过?不说要遍寻名医药材救回步故知的命,要宽慰款冬,要照顾两个孩子,甚至还要抽出空盯着国师府的动作,她已是心力交瘁,鬓边也生出了几根白发:“是我没叫我爹多看顾晏明,可我确实也没想到,他们竟敢在国子监内就对晏明动手。” 杨谦又下了车,将张三娘揽到怀中:“我知道的,妤妤做的事我都知道,现在我回来了,都交给我好不好。” 张三娘紧紧回抱了杨谦,布满血丝的眼中终于落了泪,语出似有埋怨:“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快要撑不住了。” 杨谦为张三娘顺着气:“怪我,没能再早些回来,才叫他们钻了空子。” 张三娘恨恨地隔着衣服咬了杨谦的肩:“别再走了。” 杨谦长叹一声:“不走了,在事了之前,我再也不走了。” 张三娘从杨谦怀里退了出来,抬袖擦了泪,嘴角扯出一抹笑:“快去吧,去替晏明还有杨府要个公道回来!”
第110章 种树 康定帝尝了一口景仁宫送来的羹汤, 抿唇咽下后,颇觉意外,略挑了眉:“嗯, 倒像是杨妃自己的手艺。” 接过李忠正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嘴角, 再揉成一个团丢回李忠正怀里,忽地说了句玩笑, “只是,朕吃了她的汤, 怕是马上就要还咯。” 李忠正咧着嘴笑着, 活像是他吃了杨妃的汤一般,吃人嘴短,一个劲儿地说好话:“景仁宫的姑姑方才还跟奴说,是娘娘今早起来见天阴沉沉的,念叨着主子腿上的小毛病, 才特意熬了这碗羹汤给主子暖暖身呢。” 康定帝没拆穿李忠正故意漏出的错处, 而是笑指了殿门处:“昨个儿传来的信, 说是少益今日便能回京, 那小子和他姑母一个样儿, 惯会寻机会向朕讨好处,且等着吧。” 李忠正笑着连连点头:“可不是嘛, 杨少卿也算是主子您看着长大的,规矩之外总是免不得会对主子多几分孺慕之情, 多少人求也求不来呀。” 康定帝微眯着眼,幽幽叹了声:“他这回事儿办的漂亮,讨些好处也没什么。”顿, 忽问道,“他府上那个学子可醒来了?” 李忠正陡然敛了笑, 但却不至于苦大仇深,而是轻飘飘回道:“景仁宫的姑姑倒也说了,娘娘哪儿的参可都送去了,可人却没醒,杨少卿的夫人昨日也还求了娘娘再寻些上好的药材。” 他微微抬头觑了眼康定帝的脸色,才续道,“可娘娘也没存药材的习惯,那些送去的参还是主子随手留给娘娘,让娘娘自己补身子的呢。” 康定帝展开案前的奏疏,埋头圈点着,久没做声,李忠正忙上前伺候笔墨,像是方才从未说过什么一般。 等过了一炷香时间,像是才反应过来,呷了口茶:“既然景仁宫里药材缺了,你便吩咐人看着补上去,哪能叫她为难。” 李忠正在心底悄悄舒了一口气,念叨着这景仁宫可是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但面上分毫未露,只忙不迭地应下,又突然带了笑,探头贴近康定帝,略有些捉狭:“娘娘还叫人传话,说是景仁宫里的晚梅开得正好,问主子今日可有赏梅的兴致。” 康定帝手中笔一顿,奏疏上落下了个墨点,清了清嗓,神色有些不自然:“既然她诚心请了,朕总要给她些面子,不然回头又朝朕使些小性子。”笑叹了声,“麻烦!” 李忠正陪着笑,没再接话。 恰在此时,殿外的小宦官推门进来通传:“杨少卿请见。” 康定帝先是瞥了眼李忠正:“你瞧瞧,这不立马替他姑母‘讨债’来了?”再略颔首允了。 李忠正哪敢接这话儿,只憨笑了几声,就退了几步,站在一侧了。 杨谦一身风尘仆仆,任谁都能看出他才经车马之劳,如此面君,确有些不妥,可也无人敢指出。 杨谦步履沉稳,跟着通传宦官入殿,站定案前,一揖齐心:“臣大理寺少卿杨谦见过陛下。” 大梁并不通行跪拜礼,只在皇家大典与正式朝会时,臣下才会对君上行跪拜礼,除此之外,君臣私下会面只行揖礼即可,臣若行跪拜礼会被视为谄媚侍主,无君子气节而为人所不齿。 康定帝合了奏疏,扫过杨谦一身风尘时,面上未有不满,抬手虚抚:“少益,此行多艰,辛苦你了,坐吧。” 杨谦顺言直身,仍低着头:“是臣该做的。”再落座案下,动作熟稔。 康定帝笑了笑:“如何?江南冬景可美?”竟像是寻常寒暄。 杨谦这才抬起头,看向康定帝,也笑道:“美甚,若不是惦记着朝中公务与家中夫人孩子,臣倒想在江南多住些时候。” 康定帝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江南有让你流连忘返之物啊。” 杨谦:“流连忘返之物倒不曾看见,只是看见了些奇景想与陛下说道说道。” 康定帝:“嗯,不必讳言,只当家里话闲。” 杨谦沉吟片刻,似是在回想:“是途径成州的时候,偶然瞧见了一棵大树,约莫有几十年光阴了,树干粗壮,合有两人抱,按理说该是枝繁叶茂的景儿,可臣抬头一看,竟有一半的枝儿呈枯败之象,但另一半却又生机勃勃。” 杨谦半垂了眼:“臣心下好奇得紧,便寻来种树人问其究竟,那种树人道,刚植此树时,盛景勃然,未曾有异,可偏不知哪里来的缠树藤蔓,藏在暗中生长,等到他们发现时,那些藤蔓竟已抢走了大半树木供养,且又顽固得很,用了各种办法都不能将其斩草除根,眼见着树木将有枯木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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