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是真的受不了款冬痴缠的模样,就连那微微的声调颤抖,都似化作了一片羽,在他的心上来回地拨弄,浑身的温度都因此攀升。 他不自觉地更抱紧了款冬,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我当然要回来,不然,怎么给冬儿过生辰。” 款冬的眼瞬间亮了起来,眼眶中些许的泪都好似一颗颗闪烁的宝珠:“夫君,你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步故知以指腹抹去款冬眼尾渗出的泪:“自然知道,我们冬儿啊,是在冬至的前一夜出生的。只是,生辰为何要哭?是担心我回不来?” 款冬摇摇头:“不是。”又将方才看到的幻象告诉了步故知,语罢有些黯然:“只有爹爹给我过生辰,爹爹走后,就再也没有了…” 步故知的心随着款冬的话,在密密地发疼,他眼中有些酸涩,贴近了款冬,轻吻了一下款冬的眉心,喃喃:“以后,每年的生辰,我都会陪着你,好不好?” 步故知的话犹如一道温暖的光,彻底驱除了款冬心中灰暗色的情绪,他忍不住环紧了步故知的脖颈,与步故知贴得更紧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步故知有些受不了了,稍稍挣脱了一下,却被款冬环得更紧,他有些哭笑不得:“冬儿,稍稍放松些,我都拿不出你的生辰礼物了。” 款冬浑身一僵,随即面色绯红,就连耳垂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像是悬了颗晶莹的石榴籽。 步故知才从袖中取出了一方锦盒,款冬看去,顿时又有些疑惑:“又是簪子吗?” 步故知面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声:“是,不过这次是个玉簪。” 款冬伸出的手又往回缩:“我用不到玉簪的,太贵重了。” 步故知取出了玉簪,却并不华丽,只有簪头有花纹:“不贵的,是先生偶得了一些原石,送给了我与裴兄魏兄。” 他将款冬稍稍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拿下了原本的木簪,长发瞬间垂落,他以手为梳顺着款冬的发尾:“这次是我学着自己刻的,比不上匠人手艺精巧,冬儿不要嫌弃才是。” 款冬连忙接过了步故知手中的玉簪,对着烛火看向簪头的花纹,却辨不出究竟是什么花,便有些迟疑。 步故知知道款冬的疑惑,握着款冬的手:“是款冬花,你没见过,自然认不出来,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家中的款冬花就要开了,到时你再看我刻的像不像?” 不等款冬反应,步故知拿出了款冬手里的玉簪:“这回我定能替你挽发。” 从七夕之后,步故知每每早晨都要试着为款冬挽发,虽然他在这方面确无天赋,但好在知道勤能补拙,在他坚持不懈的尝试下,在不久前,他终于能完全独立地为款冬挽发插簪。 不多时,步故知就为款冬挽好了发,插好了簪,看着莹莹玉光在款冬如锦缎般的长发间闪烁,到不像是他给款冬送了一个礼物,而像是为自己完成了一个心愿。 款冬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玉簪上的花纹,感受着上面的一雕一琢,每一笔都由步故知亲手造就,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是被步故知一点一点地亲手熨帖了,除了一如既往的暖意,还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缠绵的爱意似要喷薄而出。 他回身抱住了步故知,急切地含住了步故知的唇,只是汲取唇上的温度还不够,又以舌尖撬开了步故知的牙关,顺利地深入,顿时室内只能听到令人有些耳红心跳的唇齿交缠之声。 就在关键的时候,步故知先是停了下来,稍稍退了身,喘着粗气:“冬儿,别急,是不是还没用过晚膳,我给你煮一碗长寿面?” 步故知忍得住,但款冬却再也忍不住了,身体的燥热与心里对步故知的渴望已达到了顶峰,他拉下了步故知的脖,又猛地贴了上去,便是一段更加缠绵的吻。 就在款冬以为,步故知无论如何,都会如他一般忍不住的时候…… 步故知用行动表示,他能,他非常能。 将款冬抱起放到床上,自己却趁机退远,只粗喘的气与暗哑的嗓能透露出方才的激烈不是假象:“冬儿,你等等我,我去给你煮长寿面。” 说完,竟是真的头也不回的往厨房去了。
第81章 义诊 虽是冬至大节, 却不见往年热气腾腾的热闹景象。 大雪停后的第四日,东平县南街萧条,街边没几家店铺开门, 路上也没几个行人, 只能见青石板上残存的黑污冰迹,清冷到似误入冰封之城。 步故知将款冬送到了孔家, 与孔文羽说过州府的情况后,便要去万善堂, 想去给孔老大夫帮忙。 东平县县城之内虽被雪压塌的房屋不多, 可辖下各镇各村还是免不了遭受此次雪灾之祸,不少百姓因此受伤,又因房屋倒塌的多是穷苦人家,若是他们求医,定会去往万善堂, 这也是他急着从州府回来的另一个原因。 但孔文羽在听过步故知的打算后, 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终是咬咬牙一跺脚:“步秀才, 我觉得你也不必去我阿爷那儿了, 雪刚停的那两天,确实有不少人去我阿爷那里看伤, 但这两天……” 孔文羽转身掩上了门,又压低了声:“这两天, 城西那块有巫医在义诊,几乎所有人得了消息都去那儿了,我阿爷也清闲了, 他还待在万善堂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步故知一听巫医,便皱紧了眉:“义诊?不是说巫医从来不义诊吗?” 大梁巫医由于受官方支持, 向来不担心没有“生意”,中医还有义诊一说,但这四十余年来,从未听说过巫医义诊。 孔文羽也是一脸不解,但明显是受过孔老大夫嘱咐,谈及巫医之事时,刻意低声避人,没有像往常般的咋咋呼呼:“我也不懂,阿爷叫我不要打听此事,但我还是听说了,似乎城西那边,巫医还与衙役起了一些冲突,但也没后文了,现在那群巫医还在城西那头义诊呢!” 款冬听了后,扯了扯步故知的衣袖,谨慎道:“夫君,那就不要去了吧,留下来和我与小羽一起包饺子。” 步故知握住了款冬的手,他知道款冬如此谨慎的语气,是因为太过了解他,猜到了他接下来的打算,但还是摇了摇头:“要去的,起码,我要去看看,究竟他们是怎么治病的。” 孔文羽没有反应过来,更是满脸不解:“去哪儿?还去我阿爷那儿吗?” 步故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是语气却没那么轻松,反而是无比的凝重,像是绑缚住了千般情绪,才叫自己不至于愤恨失态:“去城西,去看巫医义诊。” * 东平县,城西。 西城门更靠近几个贫穷的村镇,平时里多有贫苦的百姓在此做些小买卖,也因此,他们对城西的消息也更加灵通。 刚步入西街巷口,便能见官府衙役整齐列队聚在了不远处阔大的草棚附近,草棚前堆满了前来看伤的百姓,大多衣衫单薄破旧,不时因疼痛而呻|吟,互相搭手扶持,才勉强站得稳,空气里都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步故知闻到血腥味,暗觉不好,绕过排队的百姓上前,原先还有人不满,可看步故知衣着长袍长靴,气度不凡,以为是什么大人,便都不敢发声了。 站在一旁的衙役自然也注意到了步故知,本想上前拦上一拦,但其中一个衙役认出了步故知是裴昂的朋友,便收了赶人的架势,稍和颜问道:“步郎君怎的来了这里?也是要找巫医看诊吗?” 步故知还是看不到被层层人群围住的巫医,但血腥味却越来越浓,他浓眉聚拢成山,眼中有忍不住的愤恨,攥紧了拳,才抑制住了冲动:“他们,是在给百姓放血吗?” 衙役被步故知浑身的气势一骇,虽有不解,但老老实实答了:“是啊,平日里巫医看诊可只给符水药丸,放血之法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用的,用一次的诊金可要不少,但这次是义诊,不收钱,许多人就是冲着放血来的呢!” 步故知死死咬着后槽牙,低声问:“裴大人,没有……阻止吗?” 衙役更是一骇:“你怎么知道裴大人令我们阻止过?”转念一想,步故知与裴昂关系亲近,知道裴县令的打算也不算奇怪,也或许是听闻了前两日的冲突,才收了脸色:“我们虽然都不清楚裴大人为何要阻止这天大的好事,但还是照做了,符水药丸可以领,就是不能放血,可这里的百姓是最不肯的,还与我们起了冲突,最后……” 衙役看了一眼被重重人群围住的草棚,里头不时传来痛苦嘶吼:“自然是拦不住的,但裴大人还是叫我们在这里守着。” 步故知愤恨到极处,反而意外地平静了下来,他回身看过仍在寒风中苦等的百姓,一张张布满脏污愁苦的脸上,却充满了对草棚内巫医的敬重,对能被放血的渴望,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浓郁的铁锈般的血腥味,痛苦的呻|吟嘶吼声,都在此刻,化作了一把泛着寒光尖刀,毫不留情地扎入了他的心脏,割伤了他的喉咙,但他已不能再做什么反应,也说不出什么了,只闭上了眼,良久,叹了一声:“叨扰了。” 但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顿住了脚步:“如果,这里有人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去万善堂请孔老大夫。” 衙役虽不懂有巫医在,究竟会出什么问题,但还是给了步故知面子,应了下来。 他越走越远,但耳中能听见的痛苦哀嚎之声却越来越清晰,他似乎能听见他们痛苦哀嚎之后,还不忘对巫医感恩戴德,似乎能听见,两日前,他们口中对裴县令命人阻拦的不解怨愤。 他快要站不住了,太重了,这一切都太重了,只能这样离去吗,只能袖手旁观吗。 忽的,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再一次望向了不远处的草棚,灰白色的顶,再一眨眼,却变成了鲜红的血色。他似乎看到了,一把沾满了血的刀,从上一个人的身体里抽出来,擦也没擦,又再次刺入了下一个人的身体。 城门之处,放着夜晚巡视要用到的火把,而草棚附近,也有用以取暖的火盆。 步故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城门,因方才他与衙役熟稔交谈的表现,没有其他衙役拦他,等他拿起了火把,又一步一步走向草棚,他们才觉得有些诡异,可还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贸然阻拦。 步故知借火盆之火,点燃了火把,霎时,橙红的火焰腾起,映红了他的脸,他感受着这扑面的火,却不觉得烫,反而是给了他能不顾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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