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原本唇色就浅,此时那浅色的唇瓣含着冰块……房恒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 一个冰吻。 少年仿佛知道了这种冰饮毫无作用,便转身离开了。几位年轻店员看着少年的背影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出声说什么。 隔了一段距离的房恒并没有被侧身时看到,俊秀男生踌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说话跟随在了后面。 他看着少年走到街角的一个小便利店,然后开口说了什么。 店老板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紧接着说了几句。 少年显出些厌烦的神色,然后将外套口袋里的一张证件拍在了桌面上。 那老板这次倒是仔细瞧了瞧,不过说不上来,看上去像是不怎么想,慢慢悠悠才从玻璃柜里拿了一个小盒出来。 烟盒。 这个房恒只用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而之后少年很熟地随意将一个放在空塑料碗里的打火机拿起,老板扫了眼烟盒和打火机说了价,而少年直接将钱转过去,之后就带着那两样东西走了。 袖口戴着学生会标识,面孔俊秀但周身肃然的男生不知道那一刻不知在思考什么。 想到在楼梯口卫生间的那时候的景象,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忽然无来由地滞涩。 他感到自己的脚步在加快,说不出他是否在期待什么还是潜意识里迟疑什么。 他看到少年在走过一个转角后,那种微微的口耑息似乎已经逐渐加重了,而少年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近乎急促地,催促地“啪滋”按着那个透明打火机。 没有点燃。 少年那双乌眸的眼侧罕见地红着,浅冷的呼吸此刻却不平稳,几近匆促,就像是急于渴求着什么。 那唇形极悦目,色泽很淡的唇瓣抿着一根烟,可是其冷白修-长的手指反复地按压着那个按键,那本该燃起火花的位置就是纹丝不动。 ——简直不解风-情。 即使那打火机不过是一个死物,观看着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于心如此叹道。 怎么舍得让催促着的那个少年失望呢。 少年站立之处虽然是街角,但是现在于街道来往的行人也并不算少,已经有几个看到这情形的路人,只停顿了片刻,就从不同方向靠近过来。 借着打火机的名义搭-讪再常见不过,但显见地,注意到那周身显得冷淡的少年状态有所异样的人所想的是更多的,更深入乘势的机会。 而少年—— 少年只是在那个短暂的时间没有达成目的之后,就转身没有任何停留地离开了。 同样,那几个偶尔起意的行人也被少年无意地撇在了身后。 房恒感到自己刚刚一瞬间飞快加速的心跳于此刻慢慢平复下来。 房恒看着少年大步向前走去,而这一次,少年似乎真的步速增快了。 他不知道少年要去哪里,他只是下意识地跟上脚步。 街道,人流,这些他都看不见,他只看得见少年独身的背影。 他看着少年走向了滨水的中央园地。 少年的脚步毫无犹豫,也无停顿。 他看着少年走近了绿地,走向了澄澈的蓝色湖泊。 这个时间的滨水湖畔绿地几乎没有游客,而寥寥无几的人也不自觉看向了脚步未停的少年的方向。 少年走向了湖泊。 即使双足没入了蓝色的湖水中,他仍没有停住脚步。 房恒于此刻怔住了。 他看着少年的双腿逐渐没入湖水。 他看着少年走向湖中。 他看着少年在近乎浸没的时候,仰在了蓝色的湖面。 彼时日光照下,而少年的衣物已经尽数浸湿,透明地贴在纤长的四肢上。光线简直像是在轻抚这种情态下的少年,而少年对此似乎全然不以为意。 他看着少年始终未浸入水中的一只手臂,此刻将一支烟叼在了唇间。 日色从湖泊的另一面照拂下来,而少年…… 仰浮在湖面上,此刻手指懒倦地按动了那个透明火机。 一簇火苗在湖心点燃,而少年唇间的烟终于燃起了细微的烟影。 房恒的瞳孔睁大,映着这幕场景。 他或许……此生都无法再忘记此刻了。
第八十三章 …… 每一个瞬间,仰在蓝色湖中的少年有一种动魄的美感。 少年如梦。 那道少年的身影就像是晨时迷梦一样于此刻出现。 湖泊旁零星的不同方向的观者,近乎同时怔怔地望着这景象失语。 没有人能产生除了这是梦影之外的想法。 少年映着侧面天光的乌眸像梦,透明的毫无顾忌,显出青涩和韧度的少年躯体像梦,而从那冷色指尖燃起的一星光烟—— 是什么让那个少年此刻出现在这里? 是什么带来了此刻的白日绮梦? 这是否是他们对所幻想的最轻,最清湛,最不可触之处的具象? 他们不知。 正因为他们不知,才使得此刻没有人起身,没有人移动,没有人发出除了风拂过之外的细微轻响。 他们如此几近着迷地望着那梦影,他们惧怕最轻的响动也会让少年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 而少年却有了动作的变化。 那支被含在浅色唇瓣间的烟,只是在抽了一口,不,或许只算得上半口之后,少年就弯身呛咳了一声,然后那支烟被在水中熄灭了。 这让湖泊边的观者幡然醒转。 不,那是一个真实的少年。 只有真实的人类,才会被刺-激性的烟气呛到,才会因而从冷白的脖颈到耳侧都随之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那让少年那种无言静寂时所带来的隔世感随之逐步消失了。 有人从支着身体坐在绿地上,逐渐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如果那的确是一个真实的少年,或许他应该尝试制止他的行径,如果那个少年是想投水…… 辨认不清他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此情此景,他尽可以将其伪装成完全的善意和忧虑。 少年的确在克制不住地呛咳之后,身体一瞬间失去了些平衡,这让少年下沉了少许。 而之后,少年更快地重新回复了之前仰浮的状态。 毕竟平衡性对于即使是在异常状态下的少年来说,都再基础不过罢了。 他不会溺水,即使是这种情况下。 他不下坠,下沉,那么也不需要此刻有哪双手来将他救起。 房恒看着此幕,他一时说不上来此刻他的内心是怅然遗憾居多,还是重重复杂居多,他知道,他此刻的心脏已经空落了一个缝隙。 他不是最开始接触到少年的人,他不曾真正意义上触碰到少年,无论是外在,还是内里。 他不想知道这点的,因为对他来说已经太晚了。 为什么他要在已经清楚自己下堕地沉迷其中之后,才意识到? 而那些……那些人,他们不了解少年,他们对少年的性子一无所知,他们鲁莽而愚妄。他们碰触不到,他们永远也——少年甚至不投以分毫视线。 那一支烟随着少年垂落的手指浸湿,而那个透明的火机此刻俨然也无法再使用。 少年也对其失去了兴趣,于此同时,少年乌眸眼侧的红已经随着水温褪去了。 可偏偏照拂下来的日光还是温暖的。 他似乎从未如此懒倦,从未如此放松,他想要在此时于这水面上浅眠一小段时间。 日光于他侧颊上轻抚,而少年在闭目的片刻之后,已然意识到,他的生活中安静的短憩已经该结束了。 只是个副作用,他不愿意离校太久,不然到班主任那边可能有麻烦,毕竟提前离校一两节课或许不会察觉,这种还有几节主科课的情况下中途离开,怎么都会问起。 他想他暂时不会去找那个熟悉的怪人麻烦,毕竟是实验和反馈,他改天将结果告知那边,但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去接下一次了,假如一次就会扰乱他这样长时间的安排和日程,他不能作出任何保证。 少年沿着澄蓝色的湖泊向岸边走去。 他丝毫不顾忌现在由泽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他的身体上,让那具少年躯体过分一览无余,简直像是巨大湖泊中走出的一株水生植物。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观感。 少年不在意,在现在的气温下,或许再过一两个小时这套湿透的衣裤就会重新变得干燥。 房恒仍然站在原地。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的确没有试图掩藏过他自身的行迹,可是在接触到少年的视线时,他仍然感到一种,让心脏在暗处悄然加速的紧张。 他已经熟悉了这种紧张感,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似乎比之前更紧张一个层级。 此刻少年那双乌眸很淡地扫了他一眼。 很奇怪,他知道少年认得他,可他说不上自己此瞬是否心生欢喜,是否心生迷惘。 他看着少年在那之后从他的身旁经过。 “洛……梓昱。”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此刻竟然勉力开口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将袖上挂着学生会标识的校服外套解了下来,然后他感到他在将其递出去。 就像是……他不知道他在这一刻想什么。 少年这时候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似乎才意识到他似乎在对他说话,于是转过了头。 看到那件校服外套之后,少年没多犹豫就摇了摇头。 “谢谢,不用。” 很快就会干燥,而且这个男生之后也需要使用它。 房恒没有感到遗憾,也没有感到被拒绝的失落。他很明确地感到,少年只是……不在乎。 少年实际上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就像这个时候。 羞窘,困惑,对因为自身状况湿透的衣物感到不适,这些都没有。 少年只是要离开了。并且对他的忽然到来和离去带来的影响无所察,他只是这样离去。 房恒看着离开的少年身影。 他仍然和来时一样看着少年的独身背影,但在此刻,和来时不同的是,他似乎知道他碰触不到少年,也许从今往后。 可他仍然没有丝毫后悔的情绪,他的眼底映着少年的身影,他的理性告知他少年对他和以往任何一个有几面交集的同校学生没有差别,他应该及时维持收手,来使自己不负担更多可能的成本,但他的意识深处仍然在为少年的过往种种,那带着他压抑遐思的身影所沉迷。 他不知道人的情感竟然是如此不可控的一类事,而如果对象是那个少年…… 他知道他下堕得甘之如饴。 洛梓昱走在街上,这个时间街道上的人不多,看到少年这副模样的行人也几乎都投来了视线。 一部分只是单纯的吃惊,比如穿着校服的少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一身浸湿地走在路上,一部分因为揣测而复杂,还有部分则带着隐约的探究,甚至细闪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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