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做事,需要理由? 可笑。 顾长雪不再瞎想,眼神向下扫去,冲着还顶着满脸血发癫的半截身体点点下巴:“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某人提问之前直接堵住疏漏:“为师刚占了这人的躯壳,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 “……”无名魔君被噎得顿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大抵是姑且找不出漏洞,也不愿拿命来试,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弹。 那只还歪着脸的诡面傀儡咔哒哒转正了脑袋,锥形的右足抬起,刺了下地上的倒霉鬼。 倒霉鬼霎时发出一声惨叫。 他像是已经被讯问过很多次了,傀儡只挨了他这么一下,他就条件反射式的飞速重 諵碸 复:“不是我主动的,是李白衣来找的我,他想要引仙门百家的修士入永乐海,借大阵献祭这些人以提升修为,我想着这事对永乐海百利无一害才答应的,不是背叛永乐海,我没有背叛永乐海,我——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咔。”机关傀儡慢吞吞地缩回脱节的左手。 “……”顾长雪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地面上死不瞑目的头颅,又扫向机关傀儡的左手手腕,没忍住幽幽地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傀儡刚刚是不是卸了左手,用连接手腕和小臂的傀儡丝把这家伙的脑袋勒断了。” “嗯。”无名魔君淡淡应了一声。 顾长雪木着脸瞪他:“然后它又把手接回去了。” “……”无名魔君没再出声,眼神平静地望过来,像是在问“有什么问题”。 顾长雪匪夷所思:“血就这么留在傀儡里面闷着??” 刚刚他还觉得反正不痛,被捅一下眼睛也没什么问题,现在他只想问清楚一件事:“你平日里清不清洗这傀儡的舌刀?” “……”无名魔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好一会,终于回了一句,“傀儡每日都需做保养。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明明问的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无名魔君的语气却像在说“你还要放什么屁”。 顾长雪眨了眨眼,见好就收:“那就把李白衣入永乐海的来龙去脉从头说一遍吧。” 按照剧本,白衣剑君明明是在为江南百姓斩祟的时候被魔君设陷擒走的。但听刚刚这个魔族所言,李白衣背地里居然和永乐海的魔族有勾结? 无名魔君闭了下眼,碍着对师徒契的忌惮,还是耐着性子冷声道:“前些时日,我发觉永乐海中某处关隘被设了大阵,一旦启动,阵内所有生灵都会被献祭,不论仙魔。” 他当即毁了大阵,着手调查,找到设阵者后,又顺藤摸瓜地发觉这个设阵的魔族居然和剑宗宗主有勾结。 “我便去了趟江上寒,将李白衣捉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任何听到这话的人,恐怕都轻描淡写不起来。 江上寒,乃是剑宗的宗门驻地。能独身进入江上寒,还将剑宗的宗主生擒回永乐海……这得是多么恐怖的实力? 当今仙门百家中,唯有四家能算是执牛耳的大宗。而在这四大仙宗中,剑宗实力名列第一。 剧本中,单是“白衣剑君被魔君设陷害而死”就足以让仙门百家阵脚大乱,倘若再告诉他们“白衣剑君不是被设陷阱暗算死的,是在自家地盘被魔君掳走的”……估计元无忘后面根本纠集不起来什么“三千不归人”的讨伐大部队。 “然后呢?”顾长雪催促。 无名魔君因为他这种津津有味、听故事似的语气再度默然了片刻,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他几度欲言又止,着实想问他们这对师徒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对方不经意间的某些神情和语气都显得熟稔又亲昵。可想想之前这人说的什么抱着睡…… 无名魔君绷住脸:“这个永乐海的叛徒很快便招了,但李白衣始终不肯招供。他说献祭他人生命来提升自己的境界,这是邪功,唯有魔族才会修炼如此阴损的功法。他身为剑宗宗主,绝不会如此堕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白衣的嘴很硬,有那么一会儿,无名魔君几乎要信了这人的说辞。正思索着如何另寻证据,佐证此事,李白衣忽然浑身痉挛,拢在身周的清明剑气一散,邪功的气息便再也遮掩不住,逸散开来。 无名魔君的视线落在顾长雪身上:“我看着他遭功法反噬,神魂溃散而亡。本已打算将他的尸体同这个叛徒一齐料理掉,却不料师尊夺了他的舍。” “……”顾长雪在他的注视下微妙地偏了下脸。 无名魔君:“……师尊?” 他眼瞎了吗,为什么看到这人的耳朵好像红了。 顾长雪清咳了一下,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在听到顾颜唤他“师尊”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些黄色废料,只抖了下手腕:“过来替我把镣铐解了吧?” 他都不敢再自称为师了,就刚刚这句话,把“我”代换成“为师”……总觉得意味不大对劲。 他又抖了下手腕催促:“你搞快——” 后面那个点字还没说出口,无名魔君就忽然明白过来似的蓦然红了耳尖,身体猛然向后一撤,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地牢外。 就那个迈步速度,用“走”来形容是文雅了,更应该用“逃”。 机关傀儡像只被放飞的巨型钢铁气球缀在他身后,临出门时,手腕灵活一抬,将地牢的门一口气上了扣上了三把锁。 顾长雪在他身后愣是看笑了,笑了一声又立马皱起脸屏住呼吸。 这地牢先前的气味还算能闻,现在多了一具分成两截的魔族尸体,顿时变得臭不可言,神仙来了也难忍。 他麻木地瞪了会脚下的尸体,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腕。 这具身体似乎还留存有本能,顾长雪稍稍用力,四肢百骸便有凛冽的寒流汩汩涌向手腕。 那段泛着金光的镣铐颤了须臾,在顾长雪的注目下发出细微的开裂声,又随着力道的加大,最终不堪重负地彻底崩断。 顾长雪拍开手腕上的铁屑,四下看了看,也没慌着出门,只走到地牢门边,靠着翕合的厚重大门,听着外面的声音。 地牢外。 无名魔君也听见了牢内镣铐的脆响,离开的步子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一旁气须树下蹿起来一个瘦条条的身影,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镶银鹤氅凑过来:“魔君大人,换身干净衣裳吧?这牢房,要不要差人清理?” “……”无名魔君不是很想思考牢里当下的场面,只接过鹤氅道,“不用。” “啊?”宿勾愣了一下,“里面的人,还没死?” “……”岂止是没死,甚至精神到能生生绷断缚仙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名魔君面无表情地拎着鹤氅往寝宫走,走出百丈开外才又开口:“地牢里的刑具可曾有人动过?那条缚仙索……可有残损?” “缚仙索?”宿勾挠挠脑袋,“这东西还能残损吗?我记得……好像说只有九阶后期的修士才能崩断锁铐吧?可如今,就算是把仙门百家翻个遍,也找不到一个能修至百花杀境界的修士,更别提还得是百花杀后期了。魔君大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有某个八阶涵虚境的剑君神魂溃散后醒来,连片劫云也没看见,便成了能绷断缚仙索的九阶后期修士。 如果不是缚仙索有问题,那岂不是证实了夺舍、师尊之说? 无名魔君在诡面下冷着一张脸,一阵糟心,忍不住转身扫视向宿勾:“你可曾拜师?” “啊,拜过。”宿勾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挺起胸脯,颇为骄傲地道,“我比较幸运,师父对我可好了,一手把我带大的呢。” “嗯。”无名魔君道,“那你可曾与师父同塌而眠,搂抱、揽过师父的腰。” 宿勾:“……” 不是,魔君。 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我们聊的是师父,不是老婆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魔君一句话,直接把宿勾问懵了,不可置信之余本想再确认一下,就见魔君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似的,周身的气压变得更加冻人,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一直到回殿都没再开口。 宿勾想问又不敢问,憋得挠心挠肺,直到跟进松脂殿才又懵了一下,开口:“魔君大人?这……还没到晚上呢。” 怎么好好地跑来给机关傀儡做保养的宫殿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日里,魔君不都是等到晚上才给傀儡做保养的么? 他这话也不知道戳中了魔君的哪根神经,对方周身的气压顿时变得更加迫人了,转过脸盯着他:“你没别的事干?” “我……”宿勾迎着森寒的诡面,咕咚一下把后续的话咽回了肚里。 他算不上聪明,但也不至于笨到连这么明显的赶人的意思都听不出来,连忙麻溜地滚出了松脂殿。 作为魔君唯一的近侍,离开魔君后,宿勾还真没啥别的事可干。 他在松脂殿外晃荡了一阵,忍不住琢磨起魔君好端端冒出的那句问话:魔君从不说无意义的废话,难道真有这么一对师徒,做了如此不伦之事? 他坐在殿外的松石上,就这个有点颜色的问题思索了大半个时辰,都没等到魔君出来。百无聊赖下,只好找点别的事来打发时间。 于是,当无名魔君保养完机械傀儡,权衡之下再度来到地牢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端着饭菜蹲在地牢外发呆的宿勾。 再走近点就能发现,这小子并不是在犯傻,而是盯着那三把扣着厚重大门的锁:“嘶——这地儿原本有这么多把锁吗?我记得就一把啊……不对,这两把锁怎么看着像是拆了诡面傀儡的零件做的?” “……”无名魔君的脸有点麻,“你在这里做什么。” “魔君大人!”宿勾跳起来,“我给地牢里的人送饭啊,听说人族不吃饭就会死。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把锁——您看这纹理!难道是有人偷了诡面的备用零件做的?” “……我做的。”无名魔君木着张冷脸,“里面的人饿上多少顿都死不了,日后别来这地牢。” “哦……嘶,还是不对啊。魔君大人你让傀儡做这锁干嘛?”宿勾孜孜不倦地疯狂踩雷。 无名魔君直接不说话了,盯着这小傻子看了会,机关傀儡咔哒哒地伸手过来拎开宿勾,另一只手灵活地在锁面上勾过,三重大锁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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