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沈毓真并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能做的也只是陪伴在周君之的身边,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给他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给他一个温柔的吻。 然而这样温存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具被钉死在地的尸体,却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声响。 像是僵死的骨头被强行扯动,以至坏死的关节不能承受而发出崩断的碎响。这令人牙碎的心惊胆战的一声,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崔知明”的身上。 他确实是死了,血都已经将土地染红了,身体都已经冰冷了下去。可即便如此,这具尸体却像是被什么人操纵了一样,他的四肢百骸正在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像是一个失控的提线木偶一样,挣扎着想要重新获得生命。 而它的脑袋还被钉在地上,这就导致这具尸体在以不正常的角度挣扎着。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沈毓真心中警钟大作,忙不迭搂着周君之又后退了几步。周君之也是颇为震惊,眼看着这具不正常的尸体,他心中的哀伤也瞬间一扫而空了。 没有人知道崔知明的尸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生前曾入红莲教,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在红莲教学习了什么邪术,即便他已身死道消,这具凡胎肉身依旧蕴含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一时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而这具诡异的尸体,在挣扎一番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钉在头颅上的长剑后,终于重新安静地躺了下来,只是那张僵硬的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嘎声。 那是牙齿碰撞的声响,它的嘴像是木偶开合的开关一样生硬地蠕动着,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依然涣散地大睁着。 “咯咯咯……”它发出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那不是崔知明的声音,准确的说,它不像是任何人的声音,而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只要听见一个音节,就仿佛有诅咒落在耳朵里一般。 而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却显然想传达给他们一些什么。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君之与沈毓真两人,恶魔一般的嘴字正腔圆道:“周君之,你以为这就完了吗,咯咯咯,周君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乾元观的,咯咯咯。周君之,你个虚伪小人,你就应该随我一同下地狱,咯咯咯……” 然而它的话很快便被打断了,沈毓真显然比周君之更听不下去这些话,他手中的长剑一掷,准确无误地一剑切断了尸体的脖子。 恶魔的嘴一时间像是被破坏了一样,发出一连串咕噜模糊的气泡声。而随着脖子的切断,它的身体也诡异地痉挛了起来。像是被切断了生命之源一样,它的四肢百骸无力挣扎了一番,最终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归于了死寂。 可那颗头颅却并不安生,那张嘴巴甚至还在挣扎。在短暂的一阵咕噜声后,这干瘪了生命力的嘴唇,依然顽固不化地诅咒着。 “……乾元观,乾元观,不得好死……咯咯咯……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咯咯咯……你们最好去去前面的广场上看看……咯咯咯……玄教……咯咯咯……” 噗嗤—— 不过很快,这张魔鬼的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平静而愤怒的沈毓真已经走上前来,给了这颗不安分的头颅最后一脚。 这一脚沈毓真用了十成的力,以至于最坚硬的骨头,都在他的脚下被踩的四分五裂。一时间,尸骸的五官崩散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红白液体流了满地,那张嘴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终于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如此骇人的场面,所有人顿时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这具诡异的尸骸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然而这一次,尸骸终于安静了下来,在长久的死寂之后,沈毓真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目光从这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上转过,看向身后的周君之。 “广场?玄教?发生什么了?” 他刚刚赶回来,哪里知道乾元观最近发生了什么。 周君之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他擦干了自己的泪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面对沈毓真的询问,他回答道:“前些日与玄教约定,今日在乾元观广场上进行比试。”玄教近年来的嚣张,沈毓真游走江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两教会做比试,不免有些吃惊, 可他还未再仔细询问,一阵急促的钟声顿时惊起林中一众鸟兽。 这是乾元观用于预警的钟声,当年沈毓真劫狱,这钟声也曾敲响过,只是如今这钟声的频率同劫狱的频率不同。周君之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广场上,是玄教的人!”周君之赫然说道。
第七十章 伴随着急促的钟声,乾元观的广场上气氛极为凝重。 岳以观面色沉静如水,手中的长剑已被鲜血浸了半截,此刻还滴滴答答落着血花。他身上的衣服已划破了许多口子,脸上更是落了血迹,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但腰板倒是挺直的很,显然骨气硬朗。 就在刚刚,原本平和的比试现场,一名玄教弟子忽然发难。在友谊第一的原则下,毫不留情将乾元观弟子打成重伤,随后又出手重伤两名前来阻止的玄教弟子,最后更是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围观弟子们。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在事情还未到最糟糕的地步之前,白长老及时出手,以法阵护住弟子们的性命。而岳以观更是直接掠到台上,同这名发疯的玄教弟子对战起来。 可岳以观这一出手便知道,这玄教弟子所用的招式,同玄教本门心法并不相同。他出招诡异,角度刁钻,即便岳以观剑法卓然,甫一上来也不免吃了不少亏,因此受伤流血也是在所难免。 好在场面很快便控制了下来除了岳以观的牵制,白长老又命众多弟子在其周围组成法阵,这名发疯的玄教弟子,眼下是插翅难飞了。 面对岳以观的铮铮,面前这个玄教弟子却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好像他已经不会管理自己的脸了一样。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似乎都分了家,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道:“想不到你们乾元观的人,骨气还挺硬。” 岳以观冷哼一声,复又皱眉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根本不是玄教的人吧。”说着,他看了看倒在一边唉声痛苦地两个玄教弟子,“我可不记得,你们的柳教主教过你们这样的功夫,连自己的人都要打。” 那玄教弟子道:“怎么不会呢,怎么不会呢,学艺不精可不是就要挨打吗。”说着,他的身体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岳以观攻了过去。 岳以观并未被激怒,刚刚他已经吃了不少亏,如今看着对方的攻势,已经对其招式套路基本掌握,因而对于对方这一剑,他并没有急于应对,而是以柔克刚,以退为进,将对方的攻击轻易化解。 玄教弟子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岳以观可以在这么短的事件内看清他的套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再出下一招,就已经被岳以观见招拆招,反作用于他的身上,将这玄教弟子甩了出去。 这一甩出去,白长老所布的阵法顿时生效。数道蓝色剑光组成密密麻麻的剑网,将玄教弟子困于其中,只要他稍有动作,恐怕就会被其中一柄剑光刺穿要害。 面对生命威胁,玄教弟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他的表情还十分诡异,两个眼珠子甚至都在向不同的方向打转。他虽然没有了动作,嘴巴里却发出咯咯的瘆人笑声,道:“原来乾元观就这点能耐,连玄教的人都打不过,还自称国教呢,丢人现眼。” 他明明输了,却还在这里呈口舌之快,实在令人反感。岳以观皱眉看着他,复又看向一边的玄教弟子,厉声问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低沉,显然已是到了隐忍爆发的极限。而那被问到的玄教弟子——也是这次比试的领队——此刻却已经呆滞在原地,仿佛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面对岳以观的质问,领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我,我不知道……”领队惶恐起来。 玄教虽然明面上叫嚣着腰取代乾元观成为国教,可到底也只是停留在口头,除了传教之外,并没有太多动作。这一次比试,也不过是乾元观不堪其扰,两方又想看看对手到底有什么本领,因此虽然是比试,却也是试水,本就没想打出什么名堂。 可如今,这玄教弟子忽然发疯,不仅大闹比试现场,更是伤了乾元观的人。这让两派间原本不大不小的矛盾顿时被抬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很可能将会引发更大规模的不必要的江湖争斗。 这哪里是他一个小小领队能承受的了的?! 一时间,这领队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心梗无力,恨不能当场晕过去了事。可这岳以观气势逼人,哪里肯放过领队。他是玄教此次的负责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领队一定要给乾元观一个说法! “你不知道?”一听这领队惶恐说不知,岳以观的表情顿时更加恼怒起来,道:“这是你带来的人,你如何不知道?” 面对岳以观的质问,这领队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头冒冷汗。一时间,他话也不会说了,嘴唇抖了半天,居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岳以观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沉了沉气,道:“既然如此,便只好将你们都押起来,等你们玄教更高层的人来解释了。” 可他这么一说,那已经被困住的玄教弟子,却发出一阵诡异的嘲笑声。 这声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岳以观冷冷看过去,只见那人正摆着一副怪异的表情,嘲笑一般道:“师兄,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怂呢。师兄不是一直幻想取代乾元观吗?这不就是好时候吗?” “况且你知道吗?这乾元观的观主又闭关了,他的身体那么不好,闭关的时候这么脆弱,你说现在杀了他,是不是最好的时候?” 他如此大言不惭,不仅让那玄教的领队恨不得当场晕厥,更是让在场所有乾元观的弟子都大为震惊——即便是知道玄教又取代乾元观的心思,敢在如此场面下说出杀死对方观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止是乾元观,恐怕整个江湖武林,都会对玄教所不齿! 玄教教主柳江清本就是从乾元观出身的,两派仿佛天生一般的矛盾,眼下更是要到了水火难调的地步。 “你在说些……什么疯话!” 还是一个玄教弟子最先反映了过来,赶在乾元观的人没有发难之前,他先是大声喊了出来。 “咱们确实是想取代乾元观成为国教,可……可咱们也要堂堂正正的成为国教!你,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到底是谁教你的这些!” 玄教弟子显然比乾元观的弟子更急,倘若背上一个妄图杀死对方观主的罪名,别说成为国教了,在这片江湖上,玄教的地位恐怕都会不保。 然而面对师兄弟的劝阻,那名玄教弟子却不以为意,甚至不齿地哼笑了一声,道:“胆小鬼!柳江清就这点本事,当年就应该一剑要了南宫玉的命!你们玄教也都是胆小鬼,既然你们不敢!我就帮你们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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