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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体因为过度透支，已经不听使唤。她僵硬地弯下腰，正对着顾念一行人，额头与地面重重碰撞。 等再度直起身子，早已是血泪成河。 车子里没人说话，半晌传来一声小声的抽噎。 戴着帽子的男人默默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胸前，研究员们薅着自己的头发，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妈妈！我要妈妈！”默默哭到睁不开眼睛，开始疯狂地拳打脚踢。 顾念怕他又要跳下车，紧紧搂住他轻声安慰，“默默别怕，乖，我们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别怕……” 然而默默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脚踢上了顾念的肚子。 顾念胃病本就在发作，此时被一踹，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额角冷汗猛地渗出，及时咬住唇瓣才堪堪咽下了痛苦的抽气声。 装甲车现在的速度很快，门被大风吹得哗哗作响，秦纵用了点力气才把门关好，回眸看到顾念惨白的脸色，眉心紧紧皱起。 他揪住默默的后领子，把默默拎到一边塞给了随行的一个女联盟兵，然后蹲下来平视着顾念的眼睛，“喂，你怎么样？”
第23章 揉胃 顾念弓着身子，用手使劲抵住胃，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上腹部靠近胃脘近心窝处持续性抽搐，隐隐的疼痛并不那么剧烈，但却让人难以忍受。 “顾念？”秦纵下意识用粗糙的指腹擦过顾念的眼角，将挡住眉毛的碎发向后撩，这才看清顾念的眼睛，不禁为之一怔。 清亮的眸子仿佛氤氲着一层朦朦的水汽，或许是因为没了眼镜目光无法聚焦，眼神有些涣散。 眼尾泛红，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如同雪地中绽开的红梅。 秦纵嗓子忽然一阵干涩，低手穿过顾念的胳膊把人搀了起来。 总算没用拎的抗的…… 顾念透过湿润的眼睫，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欣慰。 默默在女兵的安慰和哄骗下渐渐收了声，缩在一个小角落小声哽咽，肩膀一抽一抽的。 车里挤满了人，摇摇晃晃，走一步都难，秦纵用身躯开辟了一条一人宽的过道，揽住顾念的肩膀将人带到里侧的空位上。 “别攥。”秦纵强硬地掰开顾念细长的手指，朝着前面开车的人喊，“张非，你胃药带了没？” 装甲车本来是专业辅兵开的，张非手痒想试试，结果轰隆轰隆开的跟战斗车似的，引擎噪音大，一时间没听见队长的喊话。 秦纵拧眉，一脚把驾驶室的门踹开，“老子问你话呢！” 旁边的辅兵吓得一哆嗦，平时他接触的都是一些和他自己差不多的联盟兵，没什么本事就会开车，没机会摸枪，体型也参差不齐。这会儿面对联盟精英队的人，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张非被揪住一只耳朵，鬼嚎了一声，“疼疼疼！队长，疼！” 秦纵松手，“你胃药带了没？” 张非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搓着耳朵，叹道：“队长，咱们一撤回军部就马不停蹄去救人了，哪有时间回寝舍拿药啊，我去年养的小王八都没来得及救。” 齐耀祖坐在一侧喝水，闻言没憋住，一口水喷了对面辅兵一脸，“对不起。” 辅兵：“……没关系。” 就算有关系他也不敢吱声啊。 秦纵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张非紧跟着前面的车，好奇问：“咋了？有人胃疼？” 秦纵不置可否地抬手扫了一把头发，把先前沾的灰尘扫下来。 张非：“等今天晚上到新的安全区，看看医务室有没有药，要是没有的话只能去最近的城里找了，反正也差不多到咱们出去搜物资的日子了。” 辅兵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咽口水。 出城搜物资是比城外扫荡更危险的任务，往往出去几十人，能回来的只有不到十个。 秦纵意味不明地从胸腔里传出一声“嗯”，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了。 顾念靠在身后的车壁上紧紧抿着唇。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警惕地睁开双眼。 秦纵的身影有点模糊，顾念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身前的人在旁边空位坐下，紧挨着自己。 “我给你揉揉。”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顾念有气无力地拒绝，“不用。” 秦纵却像没听见一样，直接抓过顾念的手腕，大手隔着糙硬的布料覆上顾念的腹部。 “都这种时候了，还逞强个屁。” “……” 不是逞强，只是单纯不想。 顾念没心情也没精力搭理他，干脆随他去了。就是当着车上近二十号人的面被摁在凳子上揉肚子，有点别扭。 不过，说句中肯的评价，这傻鸟的力道刚刚好，抵的位置也恰到好处。 顾念轻轻舒缓了口气，抿了抿干燥的唇，余光扫过秦纵的侧脸。 这么熟练，莫不是以前经常帮战友揉？ 坐在驾驶座上的张非打了个喷嚏，连带着整个装甲车都往右边跑偏了一点，被辅兵连忙拽了回来。 “怎么，被哥迷住了？”秦纵忽然出声。 顾念僵硬地移开视线，“没有。” 他把目光落在对面累到睡着的研究员身上，心湖却无风起浪。 然而这傻鸟好像有什么大病，越不理他，他越来劲。 秦纵不依不饶，“那你刚刚干嘛偷看我？” “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动态视力军校第一，你睫毛抖一下我都一清二楚，绝对不会看错。” “……” 顾念抓住秦纵的爪子，把它从自己的腹部挪开，恢复了往常平静的神情，“谢谢，已经好多了。” 这一看就是在找借口拒绝。 秦纵不买账，刚想开口，不想别在领子上的通讯器响起了沙沙的电流声。 这是联盟总部来消息了。 秦纵神情一凛，站起身走到一边，“精英一队队长秦纵，请指示。” 车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能听到装甲车的轰鸣声和微弱的呼噜声。 野外信号差，电流声又滋啦了一会儿，然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过贴在耳朵边仔细辨认，秦纵还是听懂了。 总部临时更改了目的地，原先的T50安全区去不了了，改为去113安全区。 “张非，定位一下，咱们得改道了。”秦纵丢下通讯器走进驾驶室，双手撑在控制台上，“耀祖查一下去113安全区最近的路线。” 两人齐声领命，“是。” 装甲车沿着山脚行驶，转过一道山弯后进入两座山中间夹着的公路，又行驶了约莫十几分钟，装甲车开出了山区，眼前豁然开朗。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空挂着一轮红日，刺眼的暖光照在所有人脸上，本是一副祥和之景，然而入目皆是苍夷。 公路的指示牌早已生锈，歪歪扭扭，以一个极其迥异的姿势弯着身子吊着脑袋，上面依稀可以看到“某某省道”几个字眼。 路边爬满了青苔，几辆车七横八竖挡在中央，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里面座位上被啃食殆尽的白骨。 车里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望着外面的景象。 等了好一会儿，齐耀祖才连上了信号，“队长，查到了是这条。” 秦纵站过去一看，神色微变。 张非把方向盘扔给坐在一边无所事事很久了的辅兵，从两人中间挤过脑袋，“让我瞧瞧。” 然而，当看清路线的时候，他也顿时没了声音。 显示屏上，目的地113安全区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两百多公里，是前年因为人口规模过大而提前新建的预备安全区，目前还无人居住。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离它不远的城市。 “队长，那个……”张非挠了挠头，想岔开话题，但被齐耀祖捣了一下，最终咳了两声啥也没说。 秦纵别开眼，往驾驶室里的凳子上一坐，自顾自地擦拭起手枪枪管来。 辅兵察觉到微妙的气氛，如坐针毡，一丝不苟地开着车，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 “秦纵，能否靠边停车，有人想方便一下。” 顾念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不久前秦纵给他揉胃的举动其他人都看在眼里，早就把顾念跟联盟兵划分成一伙的了。 有的人尿急，又不敢直接去找联盟兵，只好挑他们当中长得最面善的说。 但最面善的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因此其他人犹豫了好久直到实在要憋不住了才开口。 顾念在门外等了几秒，见没人回应就直接推开门。 总不能让人直接在车里解决吧…… 然而，门一开，顾念就径直看到了显示屏上的东西。 虽然他近视，但那几个字实在是大而醒目，眯起眼睛就能看清：目的地113安全区，临近城市H市，全程预计两小时三十分钟。 H市…… 那不就是病毒最初爆发的城市吗？ 顾念脑海中立刻响起了李乐那晚说过关于一队禁忌的话，下意识地偏头望向秦纵。
第24章 点烟 秦纵侧身坐着，从顾念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风吹到张扬的头发和凌厉的眉骨，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队长……”张非坐久了腿麻，小心翼翼地挪了个位置，“咱们要不停车，给他们下去方便一下？” 秦纵眼尾微微下沉，枪管被他擦得锃亮，重新插回枪套里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军刀，“过了前面的高草丛再停车，你们带两人下去放哨，不许他们跑远，上车的时候挨个检查，以防有感染者。” 张非和齐耀祖领命，“是。” 装甲车缓缓驶出主路，在一处开阔的原野停下。 车上的人憋太久了，第一时间夹着腿冲了出去。 “我操。”齐耀祖吓了一跳，拔腿追上那个人，“不许离开视线范围，都是大男人谁看你？就在这尿。” 男人也顾不上其他了，只好手忙脚乱地解开裤子。 顾念一直站在驾驶室里没动。 外面的动静不小，透过驾驶室的窗户飘进来，秦纵面无表情地将窗户一关，抬眸看向顾念。 “顾教授，你还有什么事？” 秦纵的语气不似往常那般不正经，两腿叉开，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肌肉。 顾念视线模糊，没发现秦纵小臂上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疤痕。 “没事。”顾念敛了神色，扶着门框的手微微松开。他本想试着说几句宽慰的话，毕竟给谁都不想再次回到失去父母的伤心地，也不想再次见到曾经繁华而现在只剩断垣残壁的家乡。 可无数劝慰别人向前看的道理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顾念头一次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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