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并不追求速度,只追求标准和不被镰刀割伤,没过多久,他的速度就渐渐快了起来。 起码到了晌午歇息时,将将赶得上温二妞。 但是看别家的汉子,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个个都挥汗如雨,割麦的速度一骑绝尘,令喻商枝望之兴叹。 罢了,虽说暂时成不了割麦子的熟练工,但他还可以做好后勤保障。 眼看日头高起,已经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再不补充点水分和热量很容易脱水中暑,喻商枝率先到了田地旁找到自家牛车,把竹篮和水罐都搬了下来。 又拿出几个干净的小碗,打开水罐,将里面的液体倒出来。 一般下地劳作时,各家的水罐里装的都是水,条件好些的放点野山茶,能提神的,但唯独喻商枝倒出来的水竟是宝石一般的深红色。 “阿野,二妞,过来吃饭!” 准备停当后,喻商枝冲着地里大声喊道。 温二妞第一个往回跑,而温野菜又割了几下,再度凑出一捆后,才用草绳扎紧,提着朝这边走。 喻商枝往前迎了迎,同温野菜一起把麦子垛好。 他们家人手少,分不出多余的劳动力往回运,只能等到下午收工后才一趟趟地往回搬,这会儿先不急。 “先喝点酸梅汤,你看你们两个这一头汗。” 今天他们带了两个水罐,一个里面装的是酸梅汤,一个装的则是干净的水。 喻商枝打湿了两张帕子,拧干后递给温野菜和温二妞。 兄妹两个胡乱擦了擦额头脖子等地方,粘腻的汗水被带走,很快风一吹,便清爽许多。 温二妞放下帕子,就迫不及待地端起盛了酸梅汤的碗。 “喻大哥,这个好像镇上卖的果子露!” 喻商枝是喝过镇上的果子露的,那东西主要是果子,还有一点糖,且为了多赚钱,那些小贩都会往里头适当地掺点水。 “尝尝我这个,定比他们卖的好喝。” 说罢又端了一碗递给温野菜,“你也尝尝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对于温野菜来说,以前下地干活的时候,累得有口水喝就行,甭管是什么水。 没成想自己找了个小相公,这大热的天都能喝得上果子露了。 他手里还有帕子,索性没有伸手,就着喻商枝举着的碗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滑过唇齿,令人精神一振,因为牛车一直在树荫下,水罐也没有被晒得太热,下肚之后只觉得暑气顿消。 “好喝!” 温野菜已经顾不上等喻商枝喂自己了,直接一把接过碗,两口就给喝干了。 “再给我倒一些,你喝了么?” 他往肚子里灌酸梅汤的同时也没忘了问喻商枝。 “过来时就喝过了。” 温野菜点点头,一脸喝了三碗才罢休。 只是碗刚放下,肚子又开始叫了。 喻商枝莞尔,能不饿么,酸梅汤本就还有开胃的功效。 “快坐下吃东西吧,这会儿晒得很,出去干活也是得不偿失。” 他此前就把地上收拾出一块范围来,铺上了家里的旧被单。 午食吃的东西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想着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只吃干粮而不摄入盐分也是不行的,单纯吃咸菜更没什么营养,于是前两日喻商枝就建议温野菜做点卤肉和卤蛋。 这些东西可以提前一天做好,哪怕天气热,在灶房里放一晚也不至于坏掉。 次日一早再滚水热一热,不怕吃坏肚子。 除此之外,温野菜还听喻商枝的,做了好些比巴掌大一点的白面饼。 这东西放凉了更加耐存放,做一次足够割麦子这几天吃的。 这些都准备好了,也就终于有了喻商枝发挥的空间。 他不会做饭,起码会切菜,大约是多年炮制药材积累下的基本功,导致他的刀功还不错。 因而今天他是全家起的最早的,跑到灶房手起刀落,做出十个肉夹馍。 里面是剁碎的,肥瘦相间的卤猪肉,再加上一个拍碎的卤鸡蛋和一块卤豆腐。 随后他留出温三伢中午地那一份后,把其余的挨个用油纸叠成的小口袋包起,干干净净地摞在竹篮里。 在这个大家都肚子咕咕叫,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拿出来,简直是风一吹就香飘十里。 不远处的胡大树刚咬了一口自家夫郎准备的馒头,又把筷子扎进了流油的咸鸭蛋里,自觉美得很,可等闻到这股香味后,他就不自觉地动起了鼻子。 夭寿了,谁家下地准备的午食都这么香!日子还过不过了! 得知香味来自温家后,胡大树就安静了。 昨天温野菜在家卤肉的时候,白屏正好去串门,说是那一锅里不仅加了多多的盐和清酱,还有好些不认识的药材,说是叫什么香料的。 怪不得煮出来后,隔了一夜香味都这么浓,也不看看人家下了多少本钱。 这种吃食可不是谁家都能吃得起的,相比之下,手里流油的咸鸭蛋已经够好了。 等他把两个咸鸭蛋都打开,比了比,主动把蛋黄大一些的一个给了白屏。 白屏接受了相公的好意,一边帮他把蛋黄夹进馒头里,一边目光却有些担忧地望向了果哥儿所在的位置。 他家虽说比不上菜哥儿,能吃得上卤肉,可好歹还有咸鸭蛋,而果哥儿那个刻薄的婆婆,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儿子的哑巴夫郎。 可叹果哥儿连话都不会说,真真应了一句有苦诉不出。 白屏叹口气,想着下回上山采山货的时候,还是叫着果哥儿一起,再拉上福哥儿,这样蔡百草也不敢说什么。 事实上,蔡百草还真就如白屏所料,正在大声地嫌弃儿夫郎杜果。 他们家因着田地也离温家较近,所以歇息的地方也在那几棵靠在一起的,树荫最广的大树下。 香味飘过来的时候,好些人都忍不住四处寻找来源,孩子们更是坐不住,纷纷拉着家里大人的袖子,喊着要吃肉。 别说普通村户人家不可能天天吃肉了,这下地干活的麦收季节,更是有干粮兑水就不错了。 眼看好多人神情尴尬,拽着自家孩子不让他们往这边跑,喻商枝和温野菜说了一声,便提起水罐走了过去。 在村子里生活,过得好的难免遭人眼红,嫉妒是人之常情,也不好要求谁都活得那么通透。 要紧的就是,自家过得好之外,最好也能漏点好处给其他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就是这个道理。 “各位乡亲,这是我自己配的方子,熬了些清热解暑的饮子,大家若是不嫌弃,就也喝些尝尝。” 水罐打开了盖,一股淡淡的酸甜味飘出来,几个方才闹着吃肉的孩子顿时把肉香抛在了脑后。 若说荤腥偶尔还能沾一沾,这甜的东西可就更加难得了。 曹秋水也在这块坐着,当即不好意思道:“喻郎中,我们哪能白喝你的东西。” 这东西闻着味道就是加了糖的,拿去镇子上,一竹筒能卖好几文钱。 喻商枝笑道:“不碍事,药材也都是自山上采的,再者说,大家伙解解暑气,省的回头生了病去家中寻我,我不也能落个清闲?”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开,实际明事理的人,心里都门清。 更多资·源关注微·博:腐·于·馆·长 当郎中挣的不就是大家伙生病看诊的钱么? 人家一个草医郎中,如今却说盼着大家伙别生病,谁听了都觉得高兴。 喻商枝又客气一番,好歹让大家或多或少都端出碗来。 只说着倒一点给孩子尝尝就是,可别倒多了。 这东西 对于在喻商枝看来,确实不值什么钱,所以也没什么不舍得的。 家里还有的是料包,加点水又能出一大锅。 所以他举着水罐,把面前的几个碗都倒满了,那颜色红亮亮的,看得孩子们都兴奋地哇哇乱叫。 明明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偏偏有人要出来煞风景。 蔡百草一边不想拿温家的东西,一边却又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只能企图从别的地方找回面子。 所以在大家伙都乐呵呵地尝酸梅汤,家里有点余钱的,甚至问喻商枝料包卖不卖时,一道声音突兀地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响起。 “你是个哑巴就算了,干活时候脑子也不灵光!你看看这菜是人吃的么,连点油花都不见!家里又不是吃不起白面,让你多烙几个葱油饼,你倒好,装了一堆糙面馒头!我看你是成心想气死我!” 杜果冤得很,明明是他婆母把家里的油瓶以及白面缸子看得紧紧的,平日里吃东西能多加糙面就不让动白面,鸡蛋多半是放到不好了,拿着也卖不出去了,才给家里人吃。 所以今日一家四口吃糙面馒头配凉水,分明是婆母自己的意思! 但杜果也不傻,早就看见了那一头的动静,知道蔡百草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便做小伏低地点点头,比划了几下,意思是他知道了。 蔡百草看他那副唯唯诺诺还比划手势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 当初她给自己儿子讨来杜果当夫郎,就是看好他虽是个哥儿,孕痣的颜色还算鲜亮,应当是个好生养的,模样虽算不上多俊,可也称得上秀气,所以虽是个哑巴,忍就忍了。 哪知到现在快一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果然哥儿就是哥儿,个个都是赔钱货。 杜果的相公韩六子也是个大多数时候听亲娘话的,蔡百草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上回执意要带杜果去喻商枝那里把脉,已经很难得了。 他闷头吃干粮不说话,他爹韩坎子更是个不爱掺和事的,杜果默默叹气,把咸菜往蔡百草面前推了推。 蔡百草哪里还吃得下? 如今村里都说温野菜有福,旺夫,没看当初差点病死的小郎中,都让他给旺活了么? 这样的人若是当初嫁到自家来,说不准那些好运道就全是自家的了! 闻着那肉味,刚刚咽下去的馒头好似在肚子里泡了水,堵得她气都喘不匀,当即就胡乱对付了几口,坐到一旁靠着树干不说话了。 杜果望着小心眼的婆母,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即又揉了揉肚子。 他中午没吃什么,只觉得没胃口,且肚子还有点不舒服。 但这个麦收的关键档口,他也不敢提这件事,生怕被家里人以为是想要偷懒。 想及此处,他看着自家的好几亩地,只盼着快些能把麦子收进仓,夜里就能踏踏实实睡一觉。 无人理会蔡百草的酸话,反正谁都知道她家定然是吃不上油饼。 喻商枝也没久留,一想买料包回去煮的两家人说好,五文钱卖他们一份后,就拎着水罐回到了自家歇息的树下。 温二妞已经抱着肉夹馍吃得嘴巴都油汪汪的,温野菜手里的却一口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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