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猪笼”三个字一出,常金莲就好像被抽走了脊梁骨。 她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终于软绵绵地跌坐在地,捂住脸哭了起来。 王百川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只问你,那唐家人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还要不要娶玉儿?” 常金莲猛地抬起头,“那唐文对玉儿做出那般腌臜事,你还想让玉儿嫁给他不成 ?” 王百川狠狠跺了跺脚,“我看你真是糊涂了!现今玉儿不嫁给唐文,那还能嫁给谁?我就问你,谁还敢要他!若唐文不肯娶,他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你我还有一口气便还好,若咱俩没了……” 他看了一眼屋里,也就是今日老大老二带着媳妇都下地去了,他们老两口才在屋里这么说。 “等咱俩入了土,老大老二一分家,你当谁还容得下他一个老哥儿!” 常金莲一下子被他点醒,是了,她现今其实哪怕再恨,再骂,可到底也不想再把自家哥儿逼上绝路。 可若等自己和王百川都不在了呢? 那唐家害了她家玉儿后便装死,是否就吃准了她们家会把这苦果心甘情愿地咽下去? 常金莲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若真是如此,她就偏偏不能让唐文如愿。 如今她也不指望姓唐的考什么功名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得娶她们家玉儿过门,给玉儿一个名分才成! 常金莲当机立断,说干就干。 谁也不知她夜里都辗转反侧地想了些什么,总之她隔天就换了一身最好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地立立整整,提着一个小包袱,还拉上了同样收拾一新的王百川及自家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精神奕奕地去了水磨村。 王家如何,温家这头一概不知,因为小两口又有了新的头疼事。 那就是温三伢病了。 这次算是自从喻商枝来后,这孩子病得最厉害的一次,咳喘症又犯,半夜里躺都躺不下。 一开始只是因为前两日的风雨,令三伢有些着凉,但初时只不过是寻常风寒,在喻商枝的看顾下没多久就能好。 哪知某一日被喻商枝逮到,原来温三伢成日躲在被窝里看书。 这书,显然就是喻商枝上回去镇上买的那本,青衿书院夫子出品的参考书。 要说温三伢手不释卷,从拿到书那日就开始了。 实在是姐弟两个得到了礼物后都很是兴奋,比如二妞天天头顶带着大花出去炫耀,恨不得睡觉都不摘。 三伢则是有空就捧着书看,可他到底没在学塾上太久的学,虽是识字,许多的地方仍是看得半懂不懂,每当这种时候他就磨墨铺纸,把不明白的地方记下来。 反正他记得喻大哥说过,明年开春自己说不定就能回去念书。 到时候就拿着这些去请教夫子,两不耽误。 家里现在桑皮纸足够使,温三伢便也不像从前一样十分俭省着用。 后来染了风寒病倒,他却正看在兴头上,只想赶紧把这粗粗地看完第一遍再好好休息。 因而哪怕喻商枝每日叮嘱,让他以保养身子为上,他还是偷摸把书压在了枕头底下,只要屋里没人,就翻出来瞅几眼。 几次三番的,终于把自己的病症折腾重了。 喻商枝没收了温三伢的书,心里却有些自责。 本来想着送一让孩子开心开心,哪知这遭成了乐极生悲。 尤其是眼看三伢的生辰就要到了,若是如此病着过,听起来也不是个好兆头。 故而当晚,喻商枝就和温野菜商量,自己和温二妞换了位置,他陪着温三伢在西屋睡,方便夜里照顾,温二妞则去跟着温野菜睡,左右哥儿姐儿之间是没有避讳的。 换过来的夜里,温野菜不放心,偷偷披着衣服出来看。 期间被大旺和二旺发现,他赶紧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蹑手蹑脚地到了门边,推开一条缝。 借着稀薄的月光,他发觉喻商枝竟还没睡,而是靠在床头时不时看一眼温三伢,给他揉着止咳的穴位。 而在他推门时,就已经被喻商枝察觉到了。 他看到自家相公笑了笑,一颗心蓦地就落了下去。 这回温三伢病重,定然和从前那几次不一样了,有喻商枝在,定能化险为夷。 …… 温三伢彻底退热的这天,温野菜和温二妞都出门了,喻商枝在家看诊。 刚送走一个被毒虫咬了的村民,就见傅家的傅老四提着一筐子东西走进来。 “喻郎中,忙着?” 喻商枝摆手,“不忙,这会儿没病人,老四你来可是有什么事,家里老太太可好?” 虽这么问,其实喻商枝一眼就看出来了傅老四上门的缘由。 这还要从傅老四那位心口不舒服的阿奶说起。 傅阿奶已经在喻商枝这里瞧了好几回,药吃下去这段时日,眼看老太太精神头好了许多。 唯独因为家里不让她吃肥肉,成日里的闹腾,要么不喝药,要么不吃饭,还经常坐在家门口,逢人就说儿孙不舍得给她吃肉。 村里人都知道内情,拿这执着的老太太没办法。 后来还是喻商枝想出了一个主意,教傅家人如何用冬瓜伪装肥肉。 “这是素斋惯用的法子,专门给那些说是吃斋念佛,实则吃不下青菜豆腐的人备的。只消把冬瓜厚厚地切开,中间挖一个洞,锅里少放一层油,加点清酱上色后煎熟。再取些口感厚实的菌子切丁,和豆腐、鸡蛋混在一起做馅,塞进冬瓜的洞里,以面抹平,最后再架在锅上蒸熟,淋些糖、盐、清酱混成的酱汁。” 傅老四是拉着自家媳妇来听的,听完之后,却头一个咽了咽口水。 “大户人家吃东西就是讲究,一个冬瓜还能装成肥肉?” 喻商枝莞尔笑道:“瓜是瓜,肉是肉,非要说的话肯定是不同的。” 傅老四媳妇听得入了神,琢磨了一下,这里头的食材也没什么贵重的,最多费一点油煎冬瓜。 但也不碍事,锅里的油用完,还能继续炒下一个菜。 “谢过喻郎中,回家我们就试试。” 是以今日喻商枝一见傅老四,就猜测多半是冬瓜装肥肉那事有了下文,果然傅老四喜气洋洋地开了口。 “喻郎中,上回你出的主意真是好用,老太太眼神不好,加上冬瓜里加了不少清酱,又用了荤油,吃得头也不抬,直说是肉。这下家里总算是清净了,下回她再闹腾,我们就再做一回。” 说罢就将手里的篮子递上来。 “这是家里桃树结的鲜桃,挑了些甜脆的,给孩子拿着尝尝鲜。” “这哪里使得!” 喻商枝如今是成日都要和村民上演这推拉大戏,着实颇有些身心俱疲。 其中最推不过的,就是傅老四这样力气和牛一样大的青壮汉子。 所以这些鲜桃,喻商枝最终还是收下了。 等傅老四走后,他看了看,留下的足有十个桃子。 喻商枝想了想,先拿了一个脆桃打了水洗净,去灶房用刀切成小块,装进碗中,端着去了西屋。 “三伢,可醒着?” 听到喻商枝的声音,温三伢在床上翻了个身。 “喻大哥。” 他嗓子哑得厉害,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喻商枝进去后赶紧把门关紧,不过屋里的窗户支起了一道窄窄的缝,好让屋里的空气能够流通起来,不至于太过憋闷。 “你不是没胃口吃饭,傅老四方才送来一篮子鲜桃,可想尝尝?” 温三伢嘴里没滋味,病得厉害时也察觉不到饿,不过看到了粉粉嫩嫩的桃子,却破天荒地有些心动。 喻商枝见他喉头动了动,便搬过了炕桌,扶他坐起来,将桃子和小勺搁在上面。 “桃子适当吃些不碍事,我也尝过了,是清甜,不是那种蜜甜,不会害你咳嗽得更厉害。” “谢谢喻大哥。” 温三伢端着碗吃桃,没过一会儿,外面两条猎狗叫起来,是温野菜领着温二妞回来了。 喻商枝出了屋,见他和温二妞的怀里,各抱了只小母鸡。 “还真被你们买着了?” 温野菜摸着母鸡的羽毛笑道:“可不是么,村子那么大,问一圈总能遇到舍得卖的。” 早就说想多抱一两只母鸡回来,好让下的蛋够家里人吃。 这两日得了空,温野菜就去村里打听谁家有合适的蛋鸡想卖。 一只蛋鸡能卖好几钱银子,虽说留着母鸡就有蛋吃,但也挡不住有人家急着用现钱的。 “先将这两只单独养着,熟悉了再合到一起。入了秋就有秋雏了,到时候买它十只八只的。” 温二妞仰起脸,“大哥,到时候那么些鸡,加上鸭子,能全归我管不?” 温野菜看她一眼,“全归你管?你口气倒是不小。行,你要是真能管得了,到时候多余的蛋卖来的钱就给你当零花。但如果三伢帮了你,你可也得记得分一些给他。” 温二妞欢呼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小母鸡,这可都是以后自己零花的来处! “大哥你最好了,你放心就成,我保管把鸡鸭都养得结结实实,天天下蛋给咱吃!” 两只小母鸡很快都安顿到了后院鸡窝,温野菜掸了掸身上粘的鸡毛。 喻商枝站在旁边,用葫芦瓢舀水帮他洗手。 “三伢怎么样了,可有再烧起来?吃东西了没?” “早上的面条吃了两口便不吃了,方才傅老四送来些桃子,我切了一个给他,不知道这会儿吃了多少。” 几瓢水过后,手洗干净了,温野菜进屋瞧温三伢。 出来时端了个碗,里面就剩下了几块桃子。 “吃了不少,我让他拿水漱了漱口,省得回头牙疼。” 说罢他也拈了一块到嘴里,点头道:“还怪甜的,傅家那两株桃树有年头了,年年结的果子都脆生。” 反观温家的院子里就有些冷清。 “以前家里也种过果树,不知怎的没活,后来村里人都说种树不活,兆头不好,我爹娘也不敢再种。” 喻商枝看了看空荡的庭院,果树从种下到结果,一般都要好几年的光景。 若是种树有忌讳,不如就种别的。 “回头找找有没有人家种葡萄的,要一根果藤来,以前我在家里料理过葡萄,还算有点经验。” 温野菜已经把碗里的桃子吃完,预备再去洗两个,闻言道:“村里没有种葡萄的,我倒是在水磨村见到有人家搭葡萄架子,看回头能不能要一根藤。不过原来葡萄是用葡萄藤种的,我以为是用葡萄籽。” 山上也有野葡萄,长得和家里种的葡萄差不多,不过个头更小,常吃到酸的。 要是能在家里种葡萄定然是最好的,夏天还可以在葡萄架子下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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