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温野菜还是想和往年一样,照常把地里全都种上玉米的,但那日喻商枝提到澡豆的事情后,他就改了主意。 “你不是说澡豆就是用大豆粉做的么,既然如此,咱们家今年也种些豆子,玉米少种些就罢。到时候磨成豆粉,省了出去买。做了澡豆换成银子,什么粮食买不着?不指着地里的玉米填肚子。” 能从原料上节省成本,当然是好事。 喻商枝又想到买地的事,他对这些一知半解,遂问道:“家里的钱够买地的,不再置办几亩么?” 温野菜放下水碗,说出自己的打算。 “银钱是够,可买田也是看运气的事。既然要买,肯定要买良田、肥田。但谁家手里把着这种好田,愿意轻易往外卖的?除非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况且地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要雇人,又多一份花销。不如先打听着,真要有好田地再说。” “也好,家里不缺吃喝,还是看准了再置办。至于下地的事,这不还有我么?” 喻商枝心道,自己虽然不太会做农事,但可以学。 温野菜不太舍得让细皮嫩肉的小郎中下地,大热天的都不好意思打赤膊,可别太阳一升起来就中暑了。 因而嘴上泛泛道:“嗯,等你眼睛好了,到时候再说。” 喻商枝听出温野菜在这件事上对自己的敷衍,却也没什么办法。 不妨自己从明日就开始练八段锦,体力跟上了,到时候就能帮着温野菜分担。 两人聊完地里的事,喻商枝转身,叫温三伢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给温野菜瞧。 “这么一看,还有模有样的。” 温野菜低头看纸上的画,啧啧称奇。 只见不大的屋子被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看诊的桌子、供病患躺卧的床铺以及存放药材的地方。 然而有一个点,喻商枝较为顾虑。 “按理说屋里有现成的床,可到底是你过去睡的,以后若是变成病床,想必就会有忌讳。” 那个屋子有许多温野菜儿时的回忆,其实但凡家里能空出其他地方来用,喻商枝都不想占用温野菜的屋子。 温野菜得知喻商枝的担忧后,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 “我不在意,况且以后我也没什么机会再睡那张床了。还不如担心以后家里添了人口,屋子就不够用了呢,不过到时再做打算就是。” 家里攒钱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买田地、盖新房。 温野菜坚信,这个家有了喻商枝,他们一起努力,往后家里肯定不止这几间土坯房的。 “这样的话,桌椅和床都有了。我想着垂一张布帘子,把床和桌子两边隔开,脏了也方便拆下来清洗。再做几个存放药材的架子,两个煎药的泥炉,配上药罐子,如此就差不多了。” 温野菜盘算一番后说道:“这些容易,水磨村有木匠,我去找他打几个简单的木架子。那头也有一家是卖陶器的,家里的药罐子和泥炉就是在那买的,我顺道提溜两套回来。” 他说罢,思索着还有没有遗漏,最后记起两日后便是清明了。 这种日子村子间都会有货郎奔走,遇见了就得买些香烛纸钱。 “这事我来。” 喻商枝察觉到温三伢回屋后,才对温野菜道:“毕竟是头一回去见爹娘,总不好空着手,要不要再买坛酒?” “往常都是我一人去,除了香烛纸钱,一般就买点糕饼。我爹倒是能喝酒,但我娘不爱让他喝,所以我从来不买。不过你是新姑爷,去的话,买坛酒倒是可以。货郎是不卖酒的,且等我去水磨村时沽些来。” 说罢自己也感慨。 “我现在想起这事,还觉得和做梦一样。” 喻商枝笑道:“这话合该我说才对,若非有这么个际遇,该去哪里找你这样的夫郎?” 温野菜有些脸热,“我这样的夫郎也就你稀罕。” 隔了两天,一大早温野菜就牵了牛车预备去水磨村。 天气晴好,温二妞约了虎妞一起去挖野菜、打鸡草。 家里上回抱回来的鸭雏还没带去下水,因温野菜问了村里养过鸭的人家,说是不能直接带去大水塘里,得先在家里让它们学一学,等着学会了自己下水,带出去才省心。 温野菜便征用了家里的大木盆,把外头打来的水倒进去,派温三伢在木盆旁看着鸭子。 喻商枝则坐在院子里编笸箩,上辈子他除了专业之外,也学过不少东西打发时间,其中就包括竹编和草编。 家里少不得晾晒和炮制药材,原本的笸箩根本不够用,他便让温野菜闲暇时削了很多竹片备着,自己摸索着也能编,最多就是不太好看,可毕竟不是拿出去卖,家用也够了。 期间偶尔被竹片的毛刺刮到手,他也只是皱皱眉。 干活难免受点小伤,在这个家里,就连温二妞都比他来的辛苦,没什么可喊累的。 歇了这两日,脑后的伤也基本大好了。 淤血散去,只好不用力碰就不疼。 大旺和二旺今日都被留在了家里,一个在门口站岗,一个陪着三伢看鸭子。 不用说看鸭子的肯定是二旺,看着看着还抬起脑袋企图用鼻子去拱,三伢把它的大脑袋推开,它以为三伢是和自己玩闹,使了力气不肯退让。 喻商枝一边编笸箩,一边听三伢煞有介事地教训二旺,唇角挂了一抹笑。 片刻后他竖起耳朵,遥遥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拨浪鼓的声音。 喻商枝听不太真切,便问三伢道:“三伢,你有没有听见拨浪鼓的声音?” 三伢赶紧侧耳去听,等到声音更近了,他才一下子站起来,“喻大哥,是拨浪鼓,货郎到咱们村来了!” 乡下可没有什么“小卖部”,想买东西只能等货郎挑着担子来。 他们走街串巷时都会摇一张小鼓,俗称“货郎鼓”,其实就是小孩子玩的拨浪鼓。 远远听见鼓声,村里人就知道货郎过门前了,会赶紧拿着铜板出门。 若是没有铜板,米面鸡蛋也能当成钱用,以物易物,毕竟货郎家也是要吃饭的。 喻商枝连忙起身,撑着竹竿回屋拿钱,顺便同温三伢道:“你去门口等着,若是货郎路过就叫他等等,咱家要买些东西。” 温野菜说过,这附近几个村只有一个货郎,走的路线是固定的,所以若是来了斜柳村,一般下午才能到水磨村,他是遇不上的,东西不会买重复。 喻商枝揣了半吊钱出来,货郎已经放下担子在家门口的空地上了,可是离得很远。 温三伢拽着大旺和二旺的绳子,“喻大哥,那货郎怕狗,不敢过来,我把狗往里牵,你让他上前些来。” 温三伢没什么力气,全靠两条狗对温家人的信任。 它俩不依不饶地回头叫了两声,随后才紧挨着温三伢的腿坐下。 喻商枝出去前问:“三伢,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温三伢摇摇头,“我没有想要的,不过二姐前阵子念叨,说货郎来了她想买根新头绳,结果这会儿她又不在。” 喻商枝了然,“没事,我帮她买了就是。” 货郎时常在这几个村子逛,是知道温家人的。 这户养了两条站起来快赶上人高的黑背恶狗,当家的只有一个哥儿,带着两个半大崽子。 他见狗退了,才有胆子挑起货物往前走了几步。 眼下朝外的小郎君,看着很面生。 手里还攥了根竹竿探路,竟还是个瞎子。 货郎很快收回探究的视线,“小兄弟,要点什么?我这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大人用的,小孩玩的,什么都有。” 喻商枝知道货郎的担子包罗万象,别看担子只有半人高,里面却能装得下几十样货品。 “来两刀黄烧纸,一包纸钱,再来两根蜡烛、一捆香。” 原是买东西清明上坟,这一路货郎已经卖了许多,熟练地给他分出来,蜡烛也用油纸卷好。 “黄烧纸五文钱两刀,香火五文一扎,蜡烛二十文一根,一共是五十文。” 黄烧纸不值钱,平常都是一文一刀,线香两文钱一扎,原主先前买这些祭奠秦老大夫时就是这个价格,这赶上过节竟也涨了。 不过这类祭祀逝者用的东西,不好讲价钱,货郎小贩无非也看重这点才敢要价。 至于蜡烛,更向来是金贵东西,村户人家断断用不起,也就是祭祀时才舍得点上。 喻商枝摸了摸几样东西,没察觉出什么错处,便掏出兜里的铜板。 方才来的路上他点过,大约是六十文。 “头绳有没有,怎么卖的?” 货郎弯腰抓出一把,“这些都是两文钱一根,颜色好看也结实,村里的哥儿姐儿都从我这买头绳。” 喻商枝预备多买两根,家里不仅有温二妞,温野菜也用得上。 “给我拿四根,要两个不一样的颜色。” 货郎抽出四根道:“给郎君您拿两根红色,两根鹅黄色如何,这两个色卖得好。” 见喻商枝点了头,他便道:“这样就是五十八文。” “有没有什么孩子喜欢的玩具,便宜些的,我凑个整。” 方才过来时喻商枝数了抓的半吊钱,一共是六十文。 眼下给温野菜和温二妞都买了东□□独漏下温三伢便不好。 货郎眼睛一转,拿出几根竹蜻蜓。 “这个怎么样,两文钱一个,能飞老高。” 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价钱不能卖贵了,再加上容易丢,玩一玩就不见了,所以好卖得很。 喻商枝点点头,满意地给出六十文钱。 回到院子里,喻商枝把竹蜻蜓给了温三伢。 这东西搓一下就能拔地而飞,要紧的是别打到手和脸,不然被快速旋转的竹片子打一下还是怪疼的。 等到温二妞回来,见了竹蜻蜓当场把竹篮往地上一丢,非要缠着温三伢给她也玩玩。 正巧温三伢玩累了,出了好些汗,开始不住地咳嗽。 喻商枝赶紧把人叫过来,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脉搏也跳乱了。 “三伢,累了就回去躺一会儿,吃过午食,下午日头过了再出来玩。” 三伢又咳了两声,虽然头上和领口的汗被擦掉了,可微风吹过来还是觉得有些冷。 他听话地把竹蜻蜓给了温二妞,“二姐,你先玩,我回屋看书。” 温二妞见他这样也有点担心,跟着把人送进屋才出来,嘴里还念叨,“那两本开蒙的书都快翻烂了,真不知道书有什么好看的。” 她说完抬头看到喻商枝,想到她这喻大哥也大小算个读书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嗐,大哥说过,温家祖祖辈辈泥腿子,能出三伢一个爱读书的就不错,已经属于歹竹里头出好笋。现在喻大哥你也来了,这好笋岂不又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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