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温野菜便听得喻商枝默了一阵子,开口道:“这次带了姐姐回去,我想就让章嫂不必再管食肆,她和章叔是在大宅子里做过事的,管咱们家这一亩三分地,绰绰有余,不妨就直接提作宅中管事。额外再雇几个人,分别照顾孩子、跟在你身边侍候、或是跟着出去接洽生意。有章叔夫妻两个盯着教导,不会出错。长此以往,咱们手边也有得用的人。不然每每事必躬亲,着实分身乏术,你说呢?” 温野菜听在耳中,觉得这想法稳妥。 想了想又道:“依我看,也不必雇了,索性买几个人进来,年纪不拘太大的,伶俐就成,这样以后把家里的事交托出去,心里才踏实。且现今三伢有了功名不说,你马上也是要领官俸的人,宅中多几个仆从,也称不上违例。” 他不提,喻商枝倒还想不起这一茬。 “好,且按你说得来。” 到底是年纪轻,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临要从池子里出去前,两人不知怎的又缠在了一起。 这次出水时,温野菜只觉得脚软,险些当场滑倒。 幸而年年给面子,从头到尾都没醒,他俩去看时,还瞧见他兀自伸了伸胳膊腿,踹歪了身上的薄被。 喻商枝把那块布往上扯了扯,盖住了他的肚皮。 …… 次日出游前,喻商枝和温野菜十分有默契地,给年年收拾了一个包袱,然后连着小推车送去了喻石榴家。 喻石榴儿子都多大了,看见温野菜那走路的姿势,都能窥见端倪,当即接过孩子,掩唇笑道:“你们放心去顽,年年搁在我这里,我定寸步不离,你们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丁威也在旁边喜吟吟道:“我今日也不出摊,在家陪着他们娘几个,再给我这侄子做几个新的玩具。” 得了这两句话,喻商枝和温野菜也算是放心了,他们约定晚食前即回。 喻石榴果断道:“那就说定了,晚上来这里,我再给你们张罗一桌新鲜吃食。” 从姐姐家离开,老章执着马鞭,询问二位主子先去何处。 因为府城炎热,车帘都高高撩起。 喻商枝头一回注意到,府城中人的夏衫样式与县城不同。 尤其是姐儿和哥儿们,简直是争奇斗艳,他们着的一种纱制外衫,看起来格外轻薄透气。 反观一旁的温野菜,一到夏天便最是怕热,手里扇子打个不停。 喻商枝收回视线,对老章道:“章叔,打听打听城里最齐全的成衣铺子在何处,去那里转转。” 温野菜转过头,不解地看向喻商枝。 “怎的不去外头逛,先去买衣裳?” 他以为喻商枝是想给家里人带点新鲜东西回去,二妞那丫头最是爱美,之前得知他们要来府城,还缠着要呢。 喻商枝浅笑了笑,却只是道:“去了再说。” 温野菜对此无可无不可,府城人穿得鲜亮,他也看在眼里。 这一会儿就想着,既然是去成衣铺子,不妨也给喻商枝买两件新衣裳。 老章没问几个人,便打听到了城里最时兴的成衣铺所在。 到了地方发现是一栋二层小楼,开间轩阔,进出人流不断,可见生意够好。 喻商枝欣然下车,又转身朝温野菜伸出手。 温野菜哪里需要夫君搀扶才能下车,直接往下蹦都不带眨眼的。 可喻商枝每每这样扶他的时候,他还是十分受用。 两人牵着手进门,环顾一圈,便有伙计迎上来招待。 只是与旁的铺子不同,这里的伙计没有汉子,均是哥儿或是姐儿。 大约也因为来成衣铺子的,少有单独的男子,多半是陪家眷前来,买不买的决定权,也往往握在家眷手中。 这便是投其所好了。 见温野菜是个哥儿,上前的伙计也是个伶俐小哥儿。 “给郎君、夫郎问好,二位瞧着眼生,想必是头一回来我们百绣坊,不知是哪一位添置新衣,还是一起都瞧瞧?” 温野菜心里顾念着先给喻商枝挑两件合穿的,再给二妞选件裙衫,三伢也不能忘了…… 正要开口,却听喻商枝已经冲伙计道:“给我夫郎挑上几件夏衫。” 说罢左右逡巡一番,点了点墙上的一个样式道:“就比着这样的来,料子一定要好,且凉爽的。” 伙计顺着喻商枝指的方向望去,并不多么意外。 这可是他们店里的裁缝娘子最先琢磨出来的样式,现今已风靡了整个府城,最近进店里的泰半客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郎君好眼光,这样式的夏衫您在别处可买不着,单单这轻薄如烟却不透的料子,就是敝店的独家。这个时节穿,最是合宜。” 当伙计的眼尖,看出温野菜进屋后,手上的扇子不停,便知这哥儿是怕热的,难得夫君这般体贴。 伙计引着他们去隔间试衣,温野菜扯了扯喻商枝的衣袖。 “你让章叔先送咱们来成衣铺,是为了给我买衣裳?” 喻商枝接过他手中的团扇,替他扇风道:“换身凉快些的,游玩时也更舒服,等咱们回去,寿安也该热起来了,正好合穿。” 温野菜感受着阵阵凉风,“那你也买一件,咱们一道穿。” 说罢又提及家中人,“既然是这铺子里独有的,来都来了,少不得多置办几件带回去,除了二妞和三伢,也不能忘了你姐姐。” 喻商枝自然点头。 前面的伙计耳朵动了动,心道这可是大主顾,伺候好了,怕是他能从中提上好几钱银子! 当即脑筋转得飞快,把铺子里各色款式都过了一遍,对待喻商枝和温野菜也更加热情周到。 “二位请看,这几件样式都是近日才摆出来的,一样只有几件,就连府城,穿的人也不多,小的打量了夫郎的身段,当是有尺寸合穿的,眼色也相衬。您看看喜欢哪个,小的这就取来。” 温野菜比大多数哥儿都要高,肩也更宽。 原本喻商枝还担心能挑的成衣不多,如今看见面前琳琅满目的好多种,便知这大铺子就是大铺子,看来是来对了。 “阿野,你瞧瞧喜欢哪些?” 温野菜过去不讲究什么打扮,现在也有了闲情。 何况烈日灼热,能有新的凉爽料子加身,又有什么不乐意的。 往常他喜欢朱色、红色,可这个季节,看着这些颜色就觉得生燥气。 见温野菜犹豫不定,伙计又从别处挑了几件旁的送过来。 这一回,温野菜看到某一件时眼眸亮了亮。 那是一件芰荷色的夏衫,瞧着就让人心生静凉。 样式简单大方,没有那么多累赘,温野菜很是喜欢。 问过喻商枝的意见后,伙计便取下这件衣裳,此外又选了另外两件,请了温野菜进去试衣。 喻商枝则被请到一侧雅座,可以边喝茶边等候。 到了地方,喻商枝发觉这里坐着的都是男子,个个看起来无所事事,想必都是在等妻子和夫郎。 他扬了扬唇角,不介意地正要寻个空位落座,却听后面有人唤了自己一声。 喻商枝转身,瞧见了一个眼熟的小厮,正是韦府大少爷韦如风的长随。 “小的就说定然没认错,果然是喻郎中您,我家少爷在雅间里吃茶,想请您过去一叙。” 知府之子的邀约,他定然无法推拒。 随着小厮进了僻静的雅间,果然见韦如风端坐其中,见他过来,起身彼此见了礼。 喻商枝不用说,必定是陪着温野菜来的,他问及韦如风,闻得对方道:“此次过来,是陪我姨母家的表弟哥儿。我那姨母早年嫁去了北地,好不容易等到姨夫调任,路过詹平府,便来做客几日,哥儿年幼些,玩性大,正巧府中这几日无事,小妹病情也稳妥,遂令我作陪,带他出来采买散心。” 但是喻商枝看韦如风的神情,显然是对这个表哥儿不甚有耐心。 待两人吃了几口茶,小厮去而复返,说表公子还在试衣时,韦如风皱了皱眉。 当着喻商枝,不好说什么抱怨之语,便闲聊起别的话题。 说到韦如墨的病况,韦如风道:“有陶先生在府上,万事无虞,您二位开的方子,当真是奇了,我那小妹一天精神头好过一日,往常吃的汤药加起来怕是都几缸子沉了,也没有这回的好用。” 转而他又问起喻商枝夫夫如今住在何处,得到答案后便欣然道:“原来你们住在海月阁,那地方确实是府城一景,走之前可定要尝尝他们家的温泉宴,堪称一绝,就连我那素来对吃食不上心的老父亲都赞不绝口,前日子还提起来,等如墨好了,也带她去尝尝。” 韦如风正说得起兴,就见留在外头的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进来回禀,“爷,您快出去看看吧,表公子和铺子里另一个来买衣裳的哥儿起了冲突,当下吵得不可开交,铺子掌柜都来了!而且……” 韦如风当即头大,霍然起身道:“而且什么而且,有什么说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小厮当即把头低得只能看见后脑勺。 “而且表公子还把老爷搬出来了,说咱家大人是她的亲姨夫云云,现下铺子里的人都议论起来了。” 韦如风听罢,已经不是头大,而是眼前一黑。 他早看出来自己这表弟是个跋扈的,按理说他那姨夫就是个六品官,也不知道怎么给自家嫡哥儿养得这般张狂,到了詹平府,居然还不知收敛! 一想到姨母那副,还想将此哥儿许配自己自己,好亲上加亲的嘴脸,韦如风当即忍无可忍。 他匆忙朝喻商枝行了一礼道:“让喻兄见笑了,在下失陪。” 喻商枝闻言也起身道:“不妨事,我便同公子一道出去,想着我夫郎也该从隔间出来了。” 二人遂前后而出。 没往外走几步,就已听到不远处的喧哗。 一个哥儿说话拿腔拿调,目中无人,显然就是韦如风的表弟。 另一个面对这等脾气的找茬之人,居然也不落下风,句句戳人痛脚。 枕边人的声音喻商枝闭眼都能听出,当下就变了脸色。 他加快步子,叫住了步履匆匆的韦如风,上前附耳说了什么。 韦如风先是惊疑,转而变作惭愧,最后抿了抿唇,拱手道:“是我一时上头,乱了方寸,还是喻兄的法子更稳妥,在下也替表弟给喻兄和贵夫郎赔个不是,我这表弟素来让姨母给惯坏了,行事无状,此番带回家,必定好生管教!属实让二位见笑了。” 这真是什么事都撞在了一起。 姨家亲戚在外惹事就算了,惹的居然还是喻商枝的夫郎温野菜! 韦如风素日也是温润公子,这会儿已经黑着脸磨了几回后槽牙。 他依着喻商枝所说,招呼身边得力的小厮,领着两个护卫出列,吩咐一番后,挥挥手令他们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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