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平复语气:“我吩咐了保姆给你准备……” “快点回来!” “可能……”陈母怯怯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察,“可能没这么快,我们现在在派出所……” 贺父一下子就炸了:“派出所?你们在派出所干什么?” “小屿和陈和颂出了点事情。”陈母再看了一眼陈和颂,“小屿和陈和颂打闹,有点过火,就……” 陈和颂顿了一下,冷笑一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旁边的人听得心急,警察朝她伸出手,让她把手机交到自己手里。 “你好,请问是贺屿和陈和颂的父亲吗?贺屿在学校组织校园霸凌,殴打同学,现在在北城一中派出所接受调查,麻烦您尽快过来一下。” 贺父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陈母听见他的声音,心中恐惧,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陈和颂。 “小颂,你就不要再追究了,爸爸马上要过来了,爸爸要是生气了,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母亲的愧疚来得如此轻易,走得如此迅速,比一阵风还要快。 和儿子比起来,还是她的富贵生活更重要。 即使她刚刚才看过陈和颂是如何被他们霸凌的。 “小屿还是小孩子,不太懂事,妈妈回去让爸爸教育他就是了,没必要闹到派出所来。走吧,我们回家吧,不要在这里闹了。在爸爸过来之前,赶紧回去吧?” 陈和颂垂了垂眼睛,给了她要点头的错觉。 陈母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可是下一秒,陈和颂淡淡道:“不好。”祝青臣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鼓励。 陈母见和解不成,当即就要翻脸:“你这样,是想逼死妈妈吗?” 陈和颂语气平淡:“没有,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陈母还想撒泼,被警察给按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陈母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老贺……” 可是他一进来,就给陈母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陈母不敢再说话。 想来,这就是贺屿的父亲了。 贺父走进来,上下扫了一眼陈和颂,问:“打得严重吗?” 旁边的警察回答:“很严重,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 “那就赶紧送去医院,医药费本来也是我负责。” 贺父说得理所应当,好像这样就结束了。 他转过头,朝外面的司机招了招手:“老王,进来把和颂带去医院。” 他熟练地从西装内袋拿出名片和烟,要递给警察:“今天麻烦你们了,一点家事,让大家见笑了。” 警察们哪里敢接,连连摆手后退。 贺父要把陈和颂带走,祝青臣站起身,伸出手拦住他:“贺先生,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没有要离开派出所的打算。” 贺父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家长教训孩子的声音。 “在学校不好好念书,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欺负同学,还闹到派出所来了!” “我们家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 是贺屿的那些小弟来了。 不论下午他们多么恶毒,在家长面前,总是一副低着头的鹌鹑模样。 不过,家长们在乎的也不是被霸凌的陈和颂,而是他们—— 丢了自家的脸。 和贺屿在一起玩儿的人,要么是家里有两个小钱,生意上还要巴结贺氏,要么就是家里没什么钱,靠讨好贺屿,跟着贺屿,满足自己的超前消费。 贺父转过头,和几l个中年家长对上视线。 “贺总也在这里?” “王总也在。”好好的会客室,愣是变成了名利场。 几l个人轮番寒暄,最后还是警察出面,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贺父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代替陈和颂宣布:“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和颂当真了,不要紧。” “那就好,那就好。” 几l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围在陈和颂面前,嘘寒问暖。 “和颂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啊?” “要多少医药费就跟叔叔们说。” 贺屿给他的小弟们使了个眼神,一行人也走上前,吊儿郎当地向他鞠躬,拖着长音说话。 “对不起,和颂,是我们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贺屿弯下腰,在陈和颂耳边轻声道:“这里的叔伯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我的叔伯。哥,你拿什么和我斗?还要告我吗?要送我去坐牢吗?想得美。” 时机差不多了,陈和颂捏着自己的书包,忽然道:“我不要留级。” 贺屿这才明白过来,指着陈和颂,大声叫嚷:“爸,他是故意的,他不想留级,他故意让我打他,然后跑来报案!” 祝青臣站起身,把他和陈和颂隔开:“请问贺屿同学,我的学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得不殴打他?” 贺屿说不出来:“他……” 陈和颂淡淡道:“贺屿让我给他买牛奶,小卖部只有红枣味的牛奶,他不喜欢。” 祝青臣往警察那边看了一眼,他们全程都有记录。 那祝青臣就放心了。 祝青臣继续看向贺屿:“就因为一袋牛奶,你‘不得不’打他?” 这时,其他学生也开口帮腔。 “对啊,是陈和颂故意的。” “我们都不知道那里有摄像头,只有他知道。” 祝青臣问:“有摄像头,你们才有错;没有摄像头,你们就没错。是这个道理吗?” 他看向陈母:“在留级申请书上签名之前,您说过的,如果陈和颂是被胁迫留级的,申请书无效。” 陈母愣了一下:“啊……我……” 好吧,跟这群人是说不通了。 “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贺先生无法代表我的学生。” 祝青臣拉着陈和颂,走到警察面前:“我们正式向霸凌者及霸凌者的家长提出我们的诉求。” “第一,他们需要对陈和颂做出诚恳的道歉,以及必要的医药费补偿。” “第二,我的学生陈和颂,前几l天被他的家庭要求留级,为他的弟弟,也就是霸凌者贺屿做陪读。我现在怀疑陈和颂是被胁迫留级,而非因为身体原因留级,我们需要向学校申请作废留级申请,希望派出所能够作证,给予支持。” “第三,我的学生陈和颂,长期生活在这样偏心扭曲的家庭里,我会向学校申请让陈和颂住校,同样希望你们能够给予支持。” “最后,这些霸凌者寻衅滋事,我们绝不原谅。警察同志尽管做出处罚,我们绝无异议。” “你敢!”贺屿终于慌了,“祝青臣,撕破脸对我们都没好处,难道你不怕……” 忽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母扑到陈和颂面前。 “和颂,好了,为什么非要闹得这么大呢?爸爸都生气了啊,这件事情传出去很难听的,妈妈给你签字好不好?不要告小屿。” 祝青臣蹙着眉头,愈发握紧了陈和颂的手,他把紧紧地护在自己身后。 都这个时候了,陈母竟然还想让陈和颂委曲求全。 陈和颂垂下眼睛,站在祝青臣身后,一只手揪着衣摆,默默地把校服撩起来。 少年营养不良,瘦骨嶙峋,连肋骨都看得清楚。 他的身上,不只有淤青,还有—— 用烟头烫出来的伤疤,许多伤疤,组成“小三孩子”四个字。 在那个巷子里,贺屿只抽了一根烟,但地上却满是烟头。 那是因为,贺屿用烟头在他的身上烙了四个字。 他想,可能是监控太远太模糊,没有拍清楚。 陈和颂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陈母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试图向贺父乞求:“老贺,要不然就让小屿道个歉吧?” 但是贺父正忙着打电话,找人来摆平这件事,没有理会他。 “喂,李总?是我。” “喂?周副校长,我是老贺啊。” 陈母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竟然转回头,颤抖着手,把陈和颂攥着衣摆的手掰开,让他把衣摆放下来。 “没事的,别……别让别人看见了,遮住就看不见了。” 陈和颂浑身颤抖,一把推开陈母的手,在祝青臣怀里大哭出声:“老师,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了……” 祝青臣紧紧地抱住他,挡在他和陈母之间,隔开他们:“没关系,没关系,老师在这里,老师会帮你的。”!
第29章 准考证被撕(6) 6 陈和颂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贺屿往他床上丢癞蛤蟆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贺屿和他的小跟班拳打脚踢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贺屿关在房间里,错过了竞赛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可是母亲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把他的伤疤遮住时,他却忽然大哭出声。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为了维持母亲的婚姻,他咬牙坚持了十年,处处委曲求全。 直到刚才,他还在想,可能是监控拍得不清晰,母亲没有看清楚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撩起衣服,鼓起勇气露出自己丑陋的伤疤,母亲却亲手将它遮住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和颂紧紧地抱着老师,泣不成声。 祝青臣也紧紧地抱着他,摸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没关系,还有老师在。” 陈母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拉扯他衣服的手还停在半空。 过了一会儿,祝青臣的手机忽然响了。 祝青臣轻轻松开他,陈和颂还是抱着他,不肯松手。 祝青臣只能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把手机拿出来,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祝青臣。” “小祝是吧?”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是周副校长,新教师入职大会我们见过的。” “嗯,周副,您有事吗?” 祝青臣瞧了一眼贺父,贺父坐在沙发上,一脸藏不住的自得。 祝青臣之前就知道,贺家认识周副校长,贺屿能进学校,是走了他的后门。 陈和颂的留级申请书上,也是他签的字,可见他与贺家关系匪浅。 周副校长又问:“你现在在派出所是吧?” “对。”祝青臣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班上一个学生被欺负了。” “现在你一个人在派出所吗?” “我一个人,但是已经通知了高老师和段长,他们马上过来。”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只是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没必要闹到派出所去。我现在也在往学校赶,你把学生带回来,我们学校内部自己处理,传出去也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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