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心睡觉了。 翻出许久未用的金疮药,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但总比伤口上撒盐来的好。 “师尊,我错了。”燕之游自知犯错,低垂着头站在殿外,不敢进来。 顾瞻叹口气,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 之后燕之游满脸歉意地走了,白鹤还理直气壮地看着顾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瞻没理会它,在白瓷瓶内抠出一些金疮药泥,细细地涂在江州手背的伤处。 药物覆在皮肤上,冰冰凉凉中带着点痛感,不过江州还是咬牙忍着。 “疼吗?”顾瞻见他嘴唇紧抿,问道。 江州摇摇头,“不疼。” 这孩子还是这么嘴硬,自尊心强。 “喏,松子糖。”顾瞻从桌案上拎起一袋松子糖,递给江州。“给你的。” 江州不明所以:“?” 这是在可怜他吗? 顾瞻道:“以后你师弟有的,为师同样不会少你一份。” 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哪能区别对待。 江州怔愣了一下,接过松子糖。 一时间,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然生长,无声蔓延。 他遭人唾骂过,也同样被好心人帮助过,但这些帮助是,一个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与施舍。 只有这个人不一样,他确定,他没有在可怜自己。 . 之后江州出去的时候,怀中抱着那一袋松子糖,他绕过翠绿树林,就走回了居所。 鼻端能闻到甜丝丝的气味,就连这居所小小一隅,空气中都弥漫了这股糖的味道。 师尊对他可真好。 江州小心翼翼地把松子糖放入柜中,腰间的传讯石就突然震动了两下,是通知弟子前去集合的消息。 集合的地点,几个长老在台上讲着进入秘境的注意事项,再三嘱咐道,“遇到危险要及时通过传讯石联系!” 燕之游本来是想告知师尊,他们新弟子要前去秘境试炼。但发生了这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他一时忘记了。 他站在台下,扯了扯江州的衣摆,小声道:“小师兄,你生气了吗?” 江州目光依然专注地看向台上,道:“没。” 燕之游语气高兴了不少,“那师尊生气了吗?” 江州静默了片刻,只道:“我不知道。” 燕之游又枯萎了。 此次新弟子入秘境,是由掌门的首席弟子徐握瑜带领的。他领着一众弟子站在秘境外围,照例又交代了一遍。 “各位师弟,进入秘境不要逞强,秘境里灵兽灵药不胜枚举,但同时也意味着有更多的潜在危险。” 徐握瑜扫视一圈在场众人,最终目光锁定在燕之游身上,赞许道:“当然,若是有足够的实力,这话就当我没说。” 目光瞥到燕之游旁边的江州,他嫌恶地皱起眉头。 “要是有不三不四的人,不知好歹的话,想要去找死,那我也不拦着。” 他说的就是被外门弟子拦住的江州,作为光耀宗的弟子,竟然会被几个外门弟子踩在脚下,这传出去实在有损门面。 徐握瑜的目光太过直白,语气里暗含的讽刺意味也很足,于是就有弟子交头接耳地议论。 江州暗暗握紧了拳头,下一秒却又无奈松开。眼神中的怨恨一闪而过,仿佛只是错觉。 这句话任谁听了都火大,就连一向傻白甜的燕之游也听懂了里面的讽刺。 燕之游脚步朝前迈出一步,却被拦了下来,江州淡漠道:“这不关你的事。” “小师兄……”燕之游还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 . 秘境采取分组制度,江州并没有和燕之游分到同一组。 有人欢喜有人愁。 和榜首燕之游分到同一组的弟子,眉开眼笑地簇拥在他身边,说了不少讨好的话,也有不少别组的女弟子朝燕之游投来献媚的眼神。 江州的待遇就不一样了,同他分到一组的弟子们只觉得晦气,所以一直冷着他。 一开始还只是在背后小声议论,见江州无动于衷,表情平静,便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起来。 有人埋怨道:“怎么和他分到了一组,真是晦气。” 另一人接过话,揶揄道:“人家就算是个修炼废物,那也是六长老亲自点名要的弟子,你不服咋了,只能憋着,哈哈哈哈。” 江州充耳不闻,毕竟他早已习惯这些贬低他的话。 秘境讲究的就是神秘莫测,几人零零散散地进入其中。 这里杂草荒芜,土地皲裂。 成片的褐色枯树颓败不堪,分拢的枯枝犹如鬼手,嶙峋曲折地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尤为渗人。 十分的古怪。 这是江州他们第一次进入秘境,不免带了几分好奇,于是多看了几眼,结果越看越觉得惊悚。 几个胆子小的弟子脸色开始发白,在心里打着鼓。 在这么奇异的地方,谁也没有说话的想法。 脚踩过干枯枝桠发出的声响,格外清晰。他们听的心跳加速,捏紧了手中长剑,生怕有什么猛兽冲出来。 提心吊胆了一路,有人受不了了,皱着眉道:“这到底是在哪啊?怎么还没看见其他人?” “是啊,这和长老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啊。” 有人猜疑:“该不会,我们迷路了吧?” 话音未落,就有一人说道:“该死的,我的传讯石损坏了,你们的呢?” 其余人纷纷拿出传讯石,试着打开,结果无一例外地全损坏了。 江州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传讯石上无端出现了好几道裂痕。 他们和外界失去了唯一的联系。 有个胆小的女弟子一下子绷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迅速就有弟子十分风度地递给她手帕。 恐怖占据了每个人的心头。 失去了联系,等着外人救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只能自己找到出路。 走了很久很久,他们砍了不计其数的灵兽,虽然那些灵兽的等级不高,但胜在数量多。 江州一路上沉默不语,但他替几个柔弱的女弟子杀了不少灵兽,每次剑出锋都恰到好处。 女弟子很感激他,其他人也就没再说过侮辱他的话,主要是自顾不暇了。 . 此时天色渐昏,他们消耗了大量体力,又一直往前走了半天的路程,正准备找个休憩的地方。 突然有弟子叫道:“这是不是我们来时见到的那棵树?” 立即就有人回应他,“是,我还记得这些姿态奇怪的枝干。” 他们又绕了回来。 “……” 死一般的寂静无声地蔓延开来。
第五章 找媳妇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京城内的酒楼当属临江阁极负盛名。 楼中雕梁画栋,分有三层。一楼大堂宽敞明亮,酒客居多;二楼丝竹管弦,歌舞升平。三楼则是客房雅间。 落得清闲的顾瞻,换了身金贵衣服,顺便易了个容,以防突发意外遇见他掌门师兄。 这套操作可谓行云流水,娴熟至极。 他徐徐展开折扇,自是一派华贵公子之态,面貌虽然不如原本的惊心动魄,但也足够俊美。 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偷看。 迎着他们打量的目光,顾瞻走进临江酒楼。 跑堂小二眼尖,见顾瞻装扮华贵,肯定是个富贵人家。 于是就极其热情地跑过来,笑眯眯道:“客官是来喝酒的吗?” 顾瞻摆摆手,道:“不必,给我一杯清茶就好。” 这话一出口,跑堂小二脸上热情熄了大半,白布帕子往肩上一搭,边走边小声抱怨道:“嘁,还以为是个贵人,没想到也还是个穷鬼,没钱来什么临江阁。” “哒——”茶盏被粗暴地往桌上一放,溅出点点水珠。 顾瞻:“……” 这么多年没有来临江阁,一时间没料到这里的人都换了一批,而现在的大概没人认识他。 小二一扬下巴,态度傲慢道:“一文钱。” 顾瞻出门从来不带银两,况且是来他多年好友的临江阁,喝口茶还要付钱? 他现在甚至有点想念当初刷脸的日子了。 顾瞻坐着没动。 小二不悦地皱起眉头,微怒道:“没钱?!没钱也敢来临江阁,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他正想赶顾瞻出去,一旁的客人看不下去,出声道:“小二,一文钱算我账上。” 顾瞻循声看去。 就见今早给他报备家有急事的大徒弟方蔚然,面容冷峻,手里捏着茶盏。 大概是因为小二的声音吵到他了,他略一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 方蔚然旁边还坐着几个人,黑色兜帽遮住了面貌,黑袍下的身形瘦削,几乎撑不起衣服,甚至有的地方都塌陷下去了。 小二撇撇嘴,转身离去。 顾瞻微挑眉毛,唇角扬起一丝弧度。 有意思。 要不是这张脸和方蔚然一模一样,他都不敢认,这是他那笑若春风的大弟子,还和魔族勾搭在一起了。 这是有钱了?还帮“陌生人”付账,看来往生峰欠下的巨款还钱有望了。 “多谢这位……?”顾瞻易了容,不怕被方蔚然看出来,故意向他道谢。 听到有人搭话,方蔚然这才转眸看去,又恢复了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 方蔚然站起身,道:“鄙人姓方,名蔚然。” 他语气自然,态度谦逊,但在看见顾瞻样貌的那一刻,脸上表情却出现了一丝惊讶,就像是…… 突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 怎么会,这个人与他的道侣长得竟如此相像,会是他吗? 但很快,方蔚然便将情绪收敛下去,不露痕迹地反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子虚。”顾瞻爽快答道,学着方蔚然施礼,“刚才多谢你了。” 子虚,方蔚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眼神暗了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道侣不叫这个名字。 顾瞻没察觉到他过山车一样的内心变化,十分自来熟地搭着他的肩膀,问道,“不知方兄,打算要去哪?” 方蔚然拿出一枚莹白玉佩,指腹在上摩挲,露出几分贪恋美好的笑意,道:“找我失散多年的道侣。” 道侣? 他这大徒弟什么时候有的?他怎么不知道?!重要的是,他这个当师父还打着光棍!!! 方蔚然请顾瞻喝了一盏普洱茶,两人促膝浅谈了一会方蔚然的恋爱史。 也就是方蔚然有个媳妇,长得貌美如花,蕙质兰心,两人的感情生活琴瑟和鸣,真就珠联璧合的一对。 只可惜后来他媳妇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多年,再没回来过。 噫,他大徒弟的感情真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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