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府虽有踩高捧低的,但若真的有下人们敢这样以下犯上,府规森严,这样的下人早被拉出去打死了。 若真的是下人们做的,孟惜娆也不至于咬死牙关不愿告诉荀嘉玉。 孟惜娆到底隐瞒了什么? 师钰离开了孟惜娆的院子,他朝着幻境外走去。 离孟惜娆和荀嘉玉的院子越远,幻境的场面也就越潦草。 师钰在一片有些模模糊糊的幻境中找到了那位荀氏老祖的院落。 他记得之前在幻境中看到了孟惜娆每月初一和十五都要来这里请安。 师钰敏锐地回忆起,孟惜娆每次请安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长了。 师钰本想自己前去查探一番,但是奈何如今孟惜娆不在,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因孟惜娆而存在的,如今她不在这里,这位老祖的院子他都进不去。 师钰只好又回去了,算了算日子,如今是初十,还有五天,孟惜娆就又要去请安了。 师钰只好耐着性子又看了五天孟惜娆和荀嘉玉夫妻二人的日常。 这次争吵显然有些严重,两人后面还在冷战,终于到了十五那天,孟惜娆收拾好了自己前去请安,师钰跟在后头这才也跟着孟惜娆一起见到了那位荀氏的老祖。 刚一进入荀氏老祖的院子,幻境中的时光流速就开始加快。 很显然这对孟惜娆来讲绝对不是什么开心的回忆。 孟惜娆正对上方的荀氏老祖行了一礼,荀氏老祖此刻还是真人,至于孟惜娆…… 她看上去也像是个寻常的妇人。 此刻她面色隐隐有些苍白,说不出是恐惧还是疲惫。 师钰还没来得急细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在幻境的时光加速下,师钰一眨眼就见孟惜娆正坐在一个阵法中。 她手腕上被割开了一道血痕,滴答的鲜血落在阵法内,法阵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血光。 她看上去极为痛苦,姣好的面容布满了黑色的魔纹,整个面容都狰狞极了。 随着阵法内血光流动,法阵内的魔气也渐渐汇聚到了孟惜娆的身上。 这阵法极为玄奥,师钰正皱眉思索着这是何诡异的阵法,随着一旁沙漏内的沙子漏尽,师钰在孟惜娆身上感到了一阵无比雄厚的魔气。 于此同时那魔气汇聚到她的体内,她全身骨骼骤然扭曲了一阵,发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噼啪声,数根散发着魔气的骨刺从她体内冒出。 法阵内的孟惜娆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双目猩红,师钰乍一对上那双眼睛,不由得骤然色变。 孟惜娆浑身生满了畸形骨刺,而她的眼睛竟是一双重瞳目! 重瞳畸骨…… 孟惜娆竟是一位类魔种。 她虽有重瞳,骨中生刺,亦是天生畸骨,但不知为何这些发育地并不完全,是以只能算是无限类似魔种的类魔种,并不能算完整意义上的魔种。这么多年她魔种的特性竟无一体现,全数都被压制了下去,她这么多年都活得宛如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孟惜娆从不知自己身世,若非碰到了荀氏老祖,她大概能一辈子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但遇到荀氏老祖后,这位老祖无意间竟发觉孟惜娆其实是个类魔种。 他用了一些方法,企图将孟惜娆转化为真正的魔种。 师钰这一瞬间明白了荀氏从前的那些交易的魔兽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何荀氏能打开结界召唤兽潮。 因为他在荀府藏匿了一个类魔种。 哪怕类魔种并不算完全的魔种,但一旦将类魔种完全激发,其威力也是十分可怖的。 只要控制住了孟惜娆,他就能无止尽地从结界内召唤出魔兽,开始只是小规模的,后来,或许他便越来越不满足于小规模的偷偷召唤。 召唤兽潮,或许多年前,这位老祖便已然在设计了。 而如果孟惜娆越接近于完整的魔钟,他能获得利益也就越多。 师钰正如此想着,孟惜娆忽而浑身抽搐了一下,地上的法阵似乎似乎快速吸收着孟惜娆浑身的血液。 孟惜娆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青白了下去。 师钰听到了一阵骤然出现的魔兽的嘶吼。 随着法阵光芒熄灭,孟惜娆也猛地昏了过去。 “成功了!”荀氏老祖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这时,幻境流速开始骤然加速,师钰再睁眼已是宴会上,孟惜娆首次被正式介绍给了宾客。 成婚已然快一年,这是第一次,她少夫人的身份被荀氏在大众面前承认。 甚至在宴会上,那位荀氏老祖还亲自赏赐了孟惜娆一些东西,夸她温良恭顺。 老祖宗出乎意料的夸赞让众人都开始正视起了孟惜娆。 孟惜娆身边一时热络起来,只是除了师钰大概没人注意到在提到老祖宗的时候孟惜娆脸色白了一瞬。 不过这样的苍白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她便又是那个温婉端庄的少夫人了。 孟惜娆付出了她那时尚且不能完全理解的巨大代价,她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荀氏的承认。
第64章 好景不长。 荀嘉玉最终知道了孟惜娆和荀氏老祖的私下做的事情。 荀氏早有私下里的魔□□易, 荀嘉玉知道,但是向来不赞同。 他甚至因此和高层争吵过,但最后以失败告终, 他太过纯粹,也太过正直, 荀氏老祖曾无意间对孟惜娆说过,荀嘉玉不适合做继承人, 但没奈何荀嘉玉的父亲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练功出了岔子, 死于走火入魔, 没过几年他母亲也跟着去了, 阴山荀氏这一脉子嗣稀薄,最后能选作继承人竟只有荀嘉玉。 荀嘉玉是个君子,但若要做一族的掌舵人,见到的不总是阳光,有太多阴影藏在阳光之下。 而荀嘉玉厌恶黑暗,自然也见不得阴影。 孟惜娆自认比谁都了解他, 所以她从不敢告诉荀嘉玉, 她在私下和荀氏老祖做的事情,她也不敢告诉荀嘉玉她的身份。 类魔种。 传闻中,凶残狠辣、危害人间的恶魔。 荀嘉玉会怎么看她? 孟惜娆下意识想要避免那样的状况, 所以她一直都瞒地很紧。 她想着,荀嘉玉不愿做的事情, 那就让她来做吧。 他只需永远纯粹干净,她来做他手中的刀、他的剑, 直面这一切的黑暗和污秽。 但荀嘉玉还是知道了。 那天回家之后, 孟惜娆正在给一双为荀嘉玉做的新靴子上绣竹叶花纹,这是她一针一线仔细做出来的, 荀嘉玉就在这时推开了门,他看着孟惜娆的眼神很复杂。 那是孟惜娆此后噩梦的开端。 “是你做的。” 绣花针一时不慎扎破了孟惜娆的指尖,她却浑然不觉,她只是十分慌乱地看着荀嘉玉。 “我……你说什么……” 孟惜娆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但是她其实她的心已在无限地往下沉去。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她本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几分,但是荀嘉玉的眼神却让她一句辩解也说不出口。 “惜娆……你太让我失望了……” 荀嘉玉说着,他用满是失望的眼神看了一眼孟惜娆就离开了。 之后在孟惜娆还没能彻底抛下矜持去同他和好的时候,素黎被荀嘉玉纳进了家门。 荀嘉玉他,纳妾了。 在他们结婚的第六年,过往的一切爱恋与誓言似乎都成了一场幻想,似乎再如何深爱的人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抵不过现实的锉磨。 在荀嘉玉纳了新人的这一年,孟惜娆最初仍不是不相信他们数年的感情会这样就此败给现实。 孟惜娆之后去找了荀嘉玉一次,她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错了,她不该瞒着荀嘉玉帮老祖做那些事情。 但无论她哭得如何凄惨可怜,也没能换来荀嘉玉的回头。 他只是喝着素黎为她沏的茶,看着孟惜娆的眼神依旧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惜娆,或许当初我们不该相识。” 这一句话便似将他们这些年的爱恋与相伴全盘否定了。 看见孟惜娆脸色惨白得吓人,荀嘉玉眼中终究流露出了一丝怜惜,但他没有将地上的孟惜娆扶起来,他只是闭了闭眼,没有去看她。 “若不是我,或许你现在会过的更好。”半晌之后,荀嘉玉才叹息了一声,这一句话似乎淹没在了那声未尽的叹息之中。 荀嘉玉纳了新人之后的半年里,孟惜娆都挣扎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孟惜娆分明知道自己不该相信荀嘉玉的话,他分明说过,此后只会有她一人。 当初那些誓言都还历历在目。 但是那是荀嘉玉啊。 他是那个不会骗人的荀嘉玉。 是那个说过会娶她,某一天便真的带着一身累累伤痕,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她面前笑着迎娶她的少年。 是那个甘愿承受着整个家族的压力,不顾前途与声名也要同她在一起的人。 是那个,从来都好似看不到她的不好,从来看她都是欣赏和爱慕的少年,他有着这世上最光明磊落的心,他是孟惜娆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人。 只是这个人,现如今也不愿要她了。 在痛苦中挣扎了许久之后,孟惜娆彻底清醒了过来。 原来这世上没有永久的爱。 就像再美的花朵也总会凋零。 她所以为得到的东西其实根本从没得到过。 在她刚进花楼的时候,她就被人告知,男女欢好,不如不动心。 不动心,不轻信,这样两人反而长久。 太认真、太深刻,反而容易一拍两散。 直到如今,孟惜娆才真的明白了这话。 孟惜娆是类魔种,她的心比常人更冷更狠,心性非常人能及,手段也非常人能及。 她前半生吃尽了世间的苦头,但身为一个普通凡人女子的她最终能做的,也只是在那小小的一方地里做个卖笑供人取乐的花魁娘子,如今遇到阴山荀氏,或许是她这一生的劫难,却也是她的机遇。 若非阴山荀氏,或许她最终会在风尘中沉浸半生后,容颜半衰时,嫁给一个愿意花一笔并不很多的银子买她残缺的容色的人,等她真正年老色衰时,她或许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但也可能没有,她最终的归宿或许是在丈夫的冷遇中,平庸凄凉地死去,像一株枯败了鲜花,若是已然不再鲜艳,便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单调、平庸,同无数年老色衰的花魁娘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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