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倨傲,但他为明氏嫡子,却也有他的底气,想来这人自认为自己才应该是配跟在师钰身边的那个人,谁料师钰却偏看上了谢良这小子,他一方面埋冤师钰没眼光,一方面怨恨谢良,倒是有些怨怼之意了。 谢良攥了攥拳头,却到底没说什么。 老实说,这事虽然让谢良生气,却并未扰乱谢良的心绪。 而就算那个弟子不说,他也从没动过心思去跟师钰告状。 对谢良而言,师钰能留下来,他能日日看见师钰,便已然是他曾经不敢去想的心愿了。 他哪里会因这些麻烦师钰呢。 他不会给师钰惹一丁点麻烦。 若是师钰因此而厌倦了他怎么办? 但次日之后,谢良却被今日未曾开讲的师钰喊进了屋内。 看着师钰微沉的眼睛,谢良敏锐地发现他有些生气。 谢良顿时有些慌乱,他并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马上认罪致歉。 “弟、弟子有错,请您勿要因弟子的错而使自身烦忧。” 谢良将头磕在地上,师钰几乎听到了一声闷响。 再抬头果然见他额上青了一块。 谢良俯首不敢看师钰。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谢良只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息。 但师钰却哪里是会叹息的人呢? 又有什么能让他那样的人感到无奈而叹气呢? 师钰上前,亲自扶起了谢良。 他看着谢良额上那处青痕,微蹙眉。 谢良察觉到他捏着他手腕的手也紧了紧。 谢良已然在脑海中思考着,他这些日子可是做错了什么? 但他思来想去最终只觉得,自己如此不成气确实是辜负了师钰对他的一番用心的,他并不知道师钰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只是若师钰要罚他,他是心甘情愿受罚的。 但分明之前师钰也不曾生气不是么,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呢? 这一刻谢良是几乎有些绝望的,他最后只是想着若待会儿他求得责罚重一些是否可以让师钰消气。 虽然他昨日留下的伤还未痊愈,但只要师钰不生他的气了,他受再重的伤又算什么呢? 就在谢良忐忑之时,谢良忽然听到面前的人问道:“那些人欺辱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什、什么……? 谢良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人。 谢良想过无数师钰可能生气的原因,譬如他最近一直未能赢得比试总归是辜负了师钰对他的教诲,又譬如他前日来听课的时候迟到了一会儿,虽说事出有因且不得违背却还也是他头一回迟到了,他事后愧疚了几日。 他想了太多太多原因,总归是他不好,是他没有达到那个人人衡定了的优秀的标准,是他……配不上师钰对他如此用心。 但这一刻,谢良看着师钰,他微蹙着眉,抿着唇,俨然是真的生气了。 师钰生气只是因为谢良对他的不坦诚,谢良分明受到了欺负,却从未想过告诉他,他恼怒于谢良的不坦率,或者说,他恼怒于谢良或许从未将他看作真正的依靠,就算他这些时日已然对此事颇为用心。 他气谢良于旁人面前的委曲求全,也恼怒谢良对他的隐瞒。 谢良脑子有一刻是空白的,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半晌,谢良才忽而底下了头,而后有些磕巴地声音微哑地说道:“我……弟子、弟子……” 谢良低下头,却莫名觉得心中一涩。 分明旁人再如何欺辱他都未曾感到一丝的难过,此刻师钰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让他眼睛嗓子微涩。 这感觉来得莫名,谢良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他嗫嚅了下嘴唇,最后只是认错道:“弟子……弟子错了……” 其实昨日谢良这事师钰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后来吞云告诉他的。 师钰听完便顿时怒火中烧,当即便把谢良喊了过来。 此刻,看着谢良有些茫然和颓然的神色,师钰愈发确定了,谢良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告诉他这件事。 有一瞬间,师钰素来平静的心境是生出了几分烦闷的。 “你觉得我会畏惧明氏么?所以不肯告诉我。” 谢良听了这话当即又复跪下。 “弟子……弟子只是不愿再给长老您惹什么麻烦了。” 这话听到师钰耳朵里却愈发让他烦闷了。 他走到谢良跟前,道:“那明氏不过一乡野犬豸样的人家,何须你来替我着想!” 这话顿时将谢良吓得面色煞白,师钰也俨然是动了真怒了。 自己在此留下是为了谁? 师钰到底是因为如今谢良的表现而感到有些寒心罢了。 他鲜少情绪外露,更何况说这样的斥责之语,谢良只觉得见师钰的怒容更是心绪陈杂,一腔心思竟难以言表。 师钰见罢,到底没有再多说了。 半晌,师钰看着地上小脸煞白,几乎失了魂魄的谢良,他最后道:“你隐瞒,不过是因为不信任我罢了。” 此话一出,谢良几乎有些发抖了。 他煞白着脸,猛地抬眼看着师钰。 “弟子并未……” 这话几乎诛心了。 谢良从来都知道,师钰对他有多大的恩义,若说他不信任师钰,这几乎像是在谴责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人。 但是师钰很快又道:“你担心我再次离开,将你丢下,所以隐瞒,说到底,你并不相信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所以……不愿全心信任我。” 也不会真的将师钰作为他的依靠。 这话却叫谢良哑口无言了。 他想否认,但心底却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师钰说得没错。 或许这点心思他自己都未曾深入去想。 但今日却被师钰一举点破。 其实师钰此前一直是个颇为内敛的人,他天性淡漠,对什么都淡淡的,除了修炼一事,其余不愿花太多心思,如此才叫人觉得他内敛稳重,如今这般直接坦诚的一番话却是颇为少见了。 谢良虽将师钰视作赐他新生之人,如再生父母一般,他敬重他、崇敬他,也怀着势必要报答这份恩情的想法,但却很难再度全心依靠他,与他真正亲密了。 他将师钰视作巍峨的高山,可远观去尊崇,却不可近处作为依靠。 但说到底,师钰给予他的这么多,他如今能给予师钰的却只有他这一腔真情了。 若是连着这都有瑕疵,他如今又有什么能够给予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良心中已然大乱,他看着师钰,眼中也几乎落泪。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他害怕师钰如此生气,会因此再次离开。 但他却根本不会去想,他如今会对师钰亲近却又始终疏离,不过是在此前发生过的正常情境下的如今产生的正常反应罢了,他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只是因为他实在过于在乎师钰了,又因为他自身过于自卑自怯,才会如此慌乱得几乎无法思考。 师钰见他如此慌乱失措,又想到自己此前的话终究的重了,到底心中有了几分不忍。 他看着谢良,兀自定了定心神,道:“其实你想的不错,我或许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谢良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悲切。 师钰见此微叹,而后又再度上前执起他的手,在谢良还愣着的时候,道:“但我会一直带着你。” 说道这里,师钰顿了一下,又道:“嗯,只要你愿意。” “你便拜我为师吧。” 谢良愕然地看着他,如今却是真的没了言语。
第43章 第一卷 (完) 有关这场可怕的浩劫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大陆各地, 人人闻之悚然。 成千上万的魔兽重新出现在人世,这自然是件可怕的大事。 而随之,那个以一己之力抵御了兽潮的人的名字也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虽然这大概是师钰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那场浩劫过去两日, 远在都城的荀玄徽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师钰…… 荀玄徽的目光在这两个字上微微停留。 “你说这次的魔兽数量有多少?” 底下的弟子恭敬地说道:“约有上万。” 荀玄徽起身,在窗前踱步了一会儿。 “各位长老都说这次击退兽潮的这位莫约是位隐士大修, 因兽潮来临才出山,此前这世上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有这样的实力, 已然不容荀氏不重视了。 “长虹门遭此劫难, 我苍龙门身为各门派宗首, 理当派人去支持一番。” “你带着弟子, 找掌事拨些财物去长虹门看看。” 说着荀玄徽从腰间摘下一块牌子递给那弟子。 “顺便看看那位长虹门新晋的长老。” 荀玄徽顿了一下,又道:“对他说,若他愿意,苍龙门亦愿尊他为长老。” 那弟子听到这里微微颔首,而后便带着牌子去找掌事了。 * 兮渊坐于高位上,听到手下的汇报不由得微微一愣。 “呵, 魔域的那几位终归是忍不住了。”他一挑细眉。 兮渊在妖界积威甚重, 如今他一开口,底下众妖却竟无一人敢支应的。 兮渊的目光略略扫过底下恭敬肃立的群妖,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 前些日子他在秘境内被那复活返生的密法反噬, 而后同荀玄徽打斗时又受了伤,他回来妖界, 众妖看他气息不稳,身受重伤, 不由得纷纷动起了心思。 兮渊看着底下几个缩着头, 都不敢看他的妖王。 他道:“赤尤你如何看?” 那被叫到名字的妖怪当即打了个哆嗦,而后恭恭敬敬地五股投地跪在他面前的地上。 他壮硕肥胖的身躯要作出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吃力, 此刻他像个鹌鹑似的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可笑了。 但若谁将他现在的乖巧模样当真了,那便是愚蠢了。 不过他前些日子雷霆手段杀了一批妖,这些妖以为他受了重伤便可任人鱼肉了,那他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等以为王说的对!那魔域的几个老不死的早就在魔域呆够了,若非那道结界他们早就出来快活了。” 兮渊看着他谄媚的样子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这次兽潮不过是他们对那结界的一次试探罢了。 真正的大动作还在后头。 不过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这妖界到时候都被那些魔头杀光了,和他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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