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许多大蜘蛛、大毒蜂,食人鳄鱼、食人花等着你呐。” 云秋哼了一声转过头,“谁想逃跑了,我是想告诉你,饭菜不要太辣,我、我吃不了辣。” 方锦弦了然地点点头,应了句:“哦,这样啊。” 石板唰唰滑动两下,上面又走下来许多人给襄平侯连人带轮椅抬上去,然后是那举着火把的护卫。 最后,还有几个人放绳索下来给那尸体勾上。 楼梯石板重新合拢后,云秋摸着自己的脉门暗中数了一百六十个数,才重新又有人下来。 还是刚才那个护卫,他带着四五个人进来。 那些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食盒、书匣,被褥、铜灯、炭盆,还有张竹藤编面、金丝楠框架的软榻。 为首护卫手持一柄钢刀,一边开锁一边戒备地看向云秋。 云秋看他那架势,一下反应过来,跳起身就给琴盒抱到怀里,然后几大步后退抵到墙角上: “你们请、你们请,我不跑——” 护卫:“……” 开玩笑,他又不是小和尚,有万军从中取敌首级的好本事,能端起小板凳打人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可不想又被人一记手刀从后面放翻,之前掳他打的那下还怪疼呢! 他是这么说了,护卫却也不敢懈怠。 还是手持钢刀戒备地守着云秋,由着身后那些人重新布置牢房:换床铺被窝,摆上新的桌案,铜灯、食盒和书匣再放置其上。 有了灯光,室内就明亮很多,而且有了炭盆子,云秋也感觉身上没有那么凉。 他下意识对那护卫道了句谢,然后又眨眨眼咕哝一句“我干嘛要对坏蛋说谢”。 卷袖子坐到桌案后,云秋打开食盒就看见了里面香喷喷的三菜一汤,还有一碗白亮的大米饭。 他挨个给饭菜端出来,高高兴兴地齐齐筷子,结果正准备动手大快朵颐,抬头却看见那护卫还站在那儿。 云秋:“……?” 护卫啊了一声摇摇头,终于回过神,他憋红了脸、轻咳一声钢刀还鞘,指了外面两个人给云秋道: “这两位是负责照顾您起居的,往后您有什么需要找他们就是。” 云秋抬头看了看,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看向他皆是面无表情、神色冷肃,只怕是襄平侯府的影卫。 “哦,好,知道了。” 护卫这边也算完成了任务,转身又带着那些小厮离开,而那两个派来“照顾”云秋的,就往铁栅栏那儿一站,不动也不说话,就跟两尊石佛似的。 云秋看了一会儿耸耸肩,夹菜、吃饭,他得吃好喝好睡好,养得好好的,这样才有力气等小和尚来救他。 楼梯口的石板开合,护卫带人走上楼梯后,一步都不停留地快速离开房间—— 这里是襄平侯府西苑的厢房,房内没一件陈设,连装饰用的帘帐、立柱都没有。 地上原本铺着的石砖也隔一格就被撬起,四方泥土里种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毒花和灌木。 花丛灌木后,也确有襄平侯所说的——杀人鳄、食人蜂,角落还趴有一只足两人高的大蟾蜍。 护卫和那几个小厮一溜小跑出来,远远看见襄平侯和柏夫人站在院子里有说有笑,而他们身后的架子上,还正好爬有几条青碧色的毒蛇。 柏氏的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但她还是喜欢住在这长满毒花毒草、遍地毒物的西苑不愿意离开。 身边也不要什么人伺候,除了这一院子剧毒的玩意儿,她好像跟谁都亲近不起来。 方锦弦扶着柏氏的小腹,正乐呵呵与她说着什么。 护卫上前抱拳躬身,“侯爷,都安排妥当了。” “是么?”方锦弦今日心情好,挥挥手,“那你们辛苦了,都下去吧。” 护卫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今日的差事这么快结束。 他大着胆子抬头看襄平侯一眼,然后又躬身提醒道:“侯爷您……昨日不是让属下联络西南大营么?” 方锦弦挥挥手,“急什么?” 他搂着柏氏,脸上神情三分狠毒七分戏谑,“我现在改主意了,宁王和徐宜二十年前让我等得那样心焦。宁王世子之前在江南让我那么难堪……” “如今,我也想叫他们难受难受,让他们也感受感受那种心里七上八下、抓心挠肺却偏没办法的绝望!” 护卫舔舔唇瓣,连忙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侯爷,您若没什么吩咐,我、我们这就退下了?” 方锦弦点点头,最后嘱咐一句,“加强府上的巡防,别叫外头的苍蝇跑进来了。” 护卫连连称是,然后挂着一脖子冷汗和那几个同样面色如土的小厮一起离开了西苑。 …… 李从舟转醒过来,已是次日清晨。 远津趴在他床边,看样子是守在这里陪了他一夜。 他才坐起身,远津就惊醒了,一看见他醒了,忙凑近上前来,“公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又蹬蹬爬起来,“我去给你叫大夫!” 李从舟拦下他,问他昨天他昏过去之后的事。 远津想了想,“我还是先给您去请大夫吧?然后给丛将大人也一起叫过来,还有您一封家书送来的。” 半晌后,人又整整齐齐聚到了李从舟房间。 大夫给他切脉后确认无虞,昨日吐血也只是内劲虚耗过度后急怒交加,心焦气淤以致的内伤,血呕出来也就没什么大碍。 家书是宁王一千里加急递来的,说已经调派了银甲卫的人手南下,并让李从舟稍安勿躁、尤其不要招惹西南大营,宫里他会去想办法。 家书上还说,徐振羽也会暗中派一支队伍给他,并告诉李从舟,如果西南大营真对他们不利:西北大营也可从北部设法牵制他们的兵力。 只是宁王和徐振羽的意思,还是想要师出有名或者智取,否则弄的不好,就是西境大混战。 唯有乌影众人劝不住,他留下了两个精明强干的属下给李从舟,自己带人连夜去了西川城。 不过他也没有莽撞行事,还是今晨就递来了消息——云秋确定是被带到了襄平侯府,羁押在西苑内。 三日后,就在李从舟和众人商议对策时,驿丞却急匆匆来报,请他们快到码头上。 李从舟、曲怀文他们走出来时,却意外在龚州码头的江面上,看见了高悬白龙旗招的数十艘龙骧船。 在那龙骧船之后,还有不计其数的小船。 公孙淳星和公孙贤两个先后从船上下来,靠到岸边对着李从舟拱手: “世子爷,我们父子思来想去,认为唯此一法能将功折过、救云老板于万一。” “您不是说,纳氏和刘银财曾想涉及在我们白帝城里生一场民祸么?” “如今,我们便寻借口与那襄平侯府生事,我等是民、不像你们当官的要那么多证据。” “您便以我白帝城民乱攻击襄平侯府为由,报晓朝廷,到时各境人马混入我们的队伍内。” “兴许——能一举给小云老板救出来!” 李从舟愣住。 曲怀文也摇头,“可是城主,你们这么做,不是给白帝城置于炭火上么?你们就不怕朝廷真发兵来围剿你们?!” 公孙淳星拍胸脯大笑,“夔门天下雄,白帝城又是江心孤岛,占地势是易守难攻,何况夔州府衙会从中转圜。” “再者——”公孙淳星意味深长,“若找着证据、证明那襄平侯多行不义,我等行的就是大义之事,朝廷也不会再兴兵压境。” 李从舟看着公孙淳星,忽然发现这也是个狂傲赌徒,这法子既疯又野,但—— “好,”他站起来,“这倒不失是个办法!”
第105章 又三日, 蜀府,西川城。 箭雨嗖嗖,襄平侯方锦弦被一众持黄金大盾的侍卫护在自家塔楼上, 远远望着蓉河上那艘高悬白龙旗的龙骧船,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疯子: 白帝城这公孙淳星, 比之他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非是颠倒黑白说他害死他最疼爱的小妾,因而要发兵复仇。 然而说是复仇,他们这帮白帝城的贼寇却每日只来骚扰一番: 若则从蓉河上发兵,驾驶大船攻打侯府, 但又只是放箭不下船;若则从地下水道派人摸进府, 四处放火。 总之是不与他们正面冲突, 事情眼看闹得很大, 人却没杀几个。相反一开始, 他不明所以派出影卫迎敌, 还被白帝城抓了仨, 真是得不偿失。 方锦弦暗中握紧拳头,心中一口气不上不下。 他千算万算, 偏是漏算了个白帝城。 如今情势不尴不尬:他若派出尸人迎敌,反而坐实了他的罪名;可若只派影卫, 这群人刁滑古怪、声东击西,只怕“复仇”是假,逼他暴露破绽再救人才是真。 方锦弦呿了一声,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顾云舟, 不愧是他好哥哥凌铮的亲儿子。当年老子就坑他良多,如今儿子也是这个样儿。 啪嚓一声, 方锦弦徒手掰断了他轮椅上仅剩的那边扶手:这样的损招,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过你有千条计, 我也有过墙梯。 方锦弦拍去手掌上的木头渣,打响指叫来影卫,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个送到西南大营,送到时,替我问杨统帅一句话——‘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大将军当惯了,是否还记得乐源峰上,苜蓿草下的黄龙玉’。” 影卫愣了愣。 “记住了吗?”方锦弦睨他,“务必一字不差。” 那影卫立刻抱拳拱手,“是,属下必定带到。” 方锦弦点点头,“去吧。” 影卫走后,方锦弦看着自己这把已经损坏大半的轮椅——明明是去年新做的,却这么不经用。 看来,得请木匠师傅提前多做些备用的,存在库房里。 他暗叹一声,又问道:“夫人在哪里?” 上前打扫清理的奴婢听了,回话道:“夫人听您的话,一直在西苑侍弄她那些花草动物,并未出来。” 方锦弦哦了一声,“那抬我去看看她。” 几个家仆上来,正准备动手,又有个小侍婢提裙跑来,上塔楼后就恭敬跪下道: “侯爷,夫人那边正请了大夫,这会儿还没完、正在乱着呢,让您不必专程跑一趟。” “大夫?”方锦弦皱眉,而后脸色一变,“是夫人的胎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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