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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辉把他按在板凳上，拧好了帕子，沉声问：“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顾子轩知道自己没有再拒绝的余地，抬起胳膊脱了衣服，漏出了背上的大块疤痕和淤青。 顾子轩出血最多的伤口在额头上，背上的淤青和伤痕看起来却也令人心惊。 冷辉惶恐，分明是他的死劫，却有人替他先入了这万丈深渊。 顾子轩在车祸中没有伤及内脏，只是遭受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一些外伤，不知道是因为他命太硬足以逆天而行，还是上天在警告他不要妄生怜悯，不要救不可活之人。 冷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发抖被顾子轩细心地察觉到了，这个像omega一般弱小的人反过来安慰冷辉，不在意地说：“伤口已经结痂了，不疼了，过两天我就可以洗澡了。” 冷辉没有说话，眼神晦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帮顾子轩擦完了身体，又上了药，套好了干净衣裳，又去挽他的裤脚。 顾子轩把右腿往前递，微不可查地向后遮了一下左腿，被冷辉察觉到，又去看他的左腿。 左腿膝盖擦红了一片，是刚才新摔的伤痕。 顾子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害怕，他总觉得冷辉现在不大高兴了。 冷辉却轻抬眼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好声好气地问道：“疼吗？” 顾子轩摇头，笑了笑。 “笨。” 顾子轩瘪了嘴，疑惑冷辉怎么也会骂人了。 冷辉找来碘酒，帮顾子轩仔细处理过伤口之后，又继续拧帕子给他擦腿。 沐浴后的柠檬清香透过棉质睡衣飘进顾子轩的鼻梢，布料摩挲的声音和水滴入盆的声音交替响起，高大的alpha半蹲在顾子轩面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着大腿上的皮肤。 明明腿上没有什么别的伤痕，冷辉却仿佛仔细极了，不敢轻易弄疼了顾子轩。 顾子轩静静地注视着冷辉，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他突然眯眼笑了，无声的笑容，眼睛里像是溢满了一汪春水，有无限的柔情。 他在想，他和冷辉是什么关系呢？ 是朋友，还是家人？ 顾子轩为自己无言的唐突羞愧地低下了头，然后抬眼偷瞟了一眼冷辉。 冷辉放下毛巾，剩下的部分让顾子轩自己来。 他转过身，却没有出去。 顾子轩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再摔倒了，你出去吧。” 然后冷辉就出去了，站在门外。 仅仅一门之隔，顾子轩难为情地清洗着，冷辉却没有多想，神情一刻也不放松地站在门外，等到顾子轩出来，冷辉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顾子轩。” “怎么了？” 冷辉想说什么，又觉得眼下的环境不太合适，于是两个人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才有了认真谈话的空间。
第二十一章 两清 “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 啊，顾子轩想起来了，他之前住院和买新衣服新手机，都是用的冷辉的钱，他现在还欠着好大一屁股债呢。 “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一命，所以之前的债务一笔清除。怎么样，公平吗？” “公平。”顾子轩抿唇，有些紧张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好了，你不再欠我的钱，我们从此两清。” 顾子轩不知道冷辉所谓的两清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冷辉为什么突然要跟他清算，但是他本能地知道，一个人如果要跟你清算，不是为了跟你放下芥蒂，就是为了划清界限。 可是顾子轩自以为，他和冷辉相处了这么几个月，他们之间没有芥蒂，也没有要划清界限的理由。 明明他前一刻还在纠结他们算不算家人。 “什么两清？为什么两清？” 冷辉继续说，这个时候才露出他狡猾的模样：“我们两清，你现在有你自己的自由，应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之前两个月的工资我会打给你，之后每个月的工资我也会准时打给你，你要自己存钱，学会在这个世界里独自生活，我不可能养你一辈子。” 顾子轩听明白了，他这只流浪狗，被主人捡回来宠爱了一段时间，又要被主人扔掉了。可他现在不能离开主人，因为他忠诚的灵魂不允许他背叛主人，哪怕是要被抛弃，他也必须要保护主人的生命。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狐狸狡猾地诡辩着，他绝口不提担心顾子轩的安危，只说厌倦了、嫌弃了，如此才是推开这人最有力的方式，“你说我会死，还说只有你能救我，这样弱智的理由怎么让人相信？如果你想赖着我，依附我生存，大可编个更可信的理由。” 冷辉摘下了小精灵定位手环，拿定了主意要赶走这个缠人的流浪狗。 “你，嫌弃我了吗？” 顾子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冷辉摘下的手环，他捧起手环，内心惊颤。冷辉再不像从前那样温柔，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冷辉的冷，是冷漠的冷，顾子轩感到陌生。 冷辉又作出正义的姿态，说出的话却字字割在人心最疼的地方：“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总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在这个世界，你必须要考虑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下去。” 顾子轩绞尽脑汁，找出了所有可以和冷辉一起生活的理由，用匮乏的词汇量期期艾艾地努力表达着：“我可以、给你、房租，我可以、可以给你、做饭，不要赶我走。” 顾子轩几乎是哀求着，希望冷辉就此打住，不要赶走他。 冷辉却张嘴，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判决了顾子轩的死刑：“你怎么不明白呢？就算你现在跟我在一起生活，以后我结婚生子了，你还能跟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吗？这是不现实的，顾子轩，我们不可能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的。我需要有我自己的空间，你也要有你的，别赖着我了，好吗？” 他们、结婚、生子…… 冷辉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他是alpha，他将来要找一个贤惠温柔的omega，然后和他的omega结婚、生子，他们会成为天造地设的幸福的一对。 可是，这一切都是合理的不是吗？即便顾子轩喜欢冷辉，即便要他接受起来是那么痛苦，但是他全部都明白的。 冷辉是个家世出众、人品优秀的优质alpha，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娶到一个同样优秀的omega，然后成为人人都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幸福的生活。 其实顾子轩也希望，冷辉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他衷心地比任何人都希望冷辉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迎接每一天的幸福生活。他希望冷辉不会在吃饭的时候需要担心自己的饭菜会不会噎死人，他希望冷辉在出门的时候不用担心哪家的花瓶可能会砸在他的脑袋上，他希望冷辉可以自由地享受海浪和沙滩而不用担心自己即便充分热身之后也会在游泳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抽筋，他希望冷辉可以自由地享受日出日落而不用担心烈日的灼烧和寒冷的刺骨。 可是，冷辉你是早应该死掉的人，你一个人不行的，你会死的，会毫无征兆就死掉的！ 通红的眼眶涌出泪水，源源不断，一发不可收拾。 顾子轩哭了，软弱无力地嘶吼着：“不行的，你会死的！我们必须在一起，不然你会死的！” 他挥舞着双手，胡乱地比划了半天，想要解释清楚，他不是要赖着冷辉，他只是想要救他。 冷辉头一次没有心软，也没有软化自己的态度，而是非常确切地说道：“我讲得够清楚了。我不相信什么死劫，我也不需要一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被我顺手救回家的来历不明的人一起生活！” 听见冷辉无情的话语，顾子轩伤心极了，他是个单纯至极的人，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现在终于知道冷辉原来一点都不喜欢他。是他顾子轩，这个烦人的家伙，打扰了别人这么久，麻烦了别人这么多事情，就连冷辉这样善良的人也终于忍受不了，要赶他走了。 可是他还欠冷辉好多好多，冷辉对他的恩情深重，他绝对不可以放下冷辉的生命安危不管。 即便冷辉再讨厌他，但是只要让冷辉相信他，就一定可以让冷辉答应留他在身边。 即便如此伤心，顾子轩还是强行振作了精神，从黑色小布包里掏出了那把银白色的钥匙给冷辉看。 冷辉皱眉，不明白顾子轩在干什么。 顾子轩开口解释：“这把钥匙可以让我穿越世界。” “什么意思？” “这把钥匙是真的，你的死劫也是真的。如果我证明了它是真的，你就不要赶我走了。”顾子轩伸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非常认真地证明自己的说法，他很努力地想要留在冷辉身边。 他始终记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冷辉问：“你要怎么证明？” 顾子轩捏着钥匙，回答：“只要把这把钥匙插到门上，我就可以穿越到原来的世界。” “荒谬。”冷辉嗤笑，似乎完全不相信顾子轩的胡言乱语。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哦？那你倒是证明啊。” 顾子轩拉着冷辉来到了浴室门前，他将钥匙插在门上，整个门突然被一片黑色平铺笼罩，只在顾子轩插入的地方凭空出现钥匙孔，跟钥匙完美匹配。 顾子轩看向冷辉，等着看他作何反应。然而眼前的异象并没有打动冷辉，他只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全息投影？” “不是全息投影！” 顾子轩记起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懊恼地想着应该如何让冷辉相信，谁知冷辉却主动帮了他一把。 冷辉不确定地开口：“要不打开门试一试？” 顾子轩拧转钥匙，然后推开了大门。 大门里面仍然是漆黑的一片，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景。顾子轩还在想冷辉是不是相信了他，谁知冷辉却突然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黑暗之中。 可是冷辉却没有进入真正的黑暗，他进到了浴室内部，黑暗已经消失，不见踪迹。 冷辉走出来，一脸怀疑的表情，把顾子轩弄得更加忐忑。 冷辉完全不信任他了。 顾子轩无计可施，焦头烂额之时被冷辉从后面用力推进了这片黑暗之中。 在冷辉的视角里，顾子轩凭空消失了。 然后，过了亿万分之一纳秒，冷辉忘记了他刚才在干什么，忘记了顾子轩这个名字。 他刚才站在浴室门口，是在干什么呢？ 与此同时，一向温顺的家政机器人突然短路，然后疯狂地滑动着轮子在客厅横冲直撞，直到家政机器人的运行速度高得无法估计的是候，它就以巨大的动量精准地朝着一无所知的主人全速冲击过来。 坚硬无比的机器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径直地撞向脆弱的人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机器人的身体几乎要撞上冷辉的，浴室门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一个瘦削的人影落下，被冷辉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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