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渊昏迷,李非燃走后,在场就他一人清醒着,自当没人来回复他的话。 原先的山洞被炸毁,四周又是皑皑白雪,原以为今儿就要睡在这冰凉之处,好在让他给找着了个洞。 这洞浅的很,大概也就容纳五六个人的面积。 顾景犹豫着,听闻后边有枝头折断的声,他恍然回头,眼就差看直,错愕盯着迎面扑来,被火烧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的蝙蝠。 绿油油的圆眼透出来的冷漠令人胆战心惊。 见到顾景在看自己,那蝙蝠还龇牙咧嘴地朝他一笑,笑得相当丑陋。 下意识一愣,脑子就没能给出相对应的反应,待到冷冽寒风在耳旁呼啸而过,他连忙侧身避开蝙蝠的攻势。 那只蝙蝠见他躲开,似乎有些恼怒,发出尖锐的叫声,振翅朝他飞来。 它扑打的速度极快,顾景险些跟不上。 以为他英俊帅气要完美破相,身侧的气流好像不对劲了起来。连眼都给提前闭好的顾景,慢吞吞地把眼给睁开,只掀了一条缝隙。 有种目瞪口呆的既视感。 属于段渊的宝物青云葫芦挡在他的面前,塞子被拔,瓶口对着蝙蝠,生生把那恶心的玩意吸了进去。 一系列挣扎和惊恐的哀嚎声瞬间没了。 恢复最初的平静。 顾景有些失神,脱力般,拽着段渊一并摔在地上,他先着地,段渊压在他身上,不偏不倚,对方的唇还压在他的唇上。 “……” 凤眸子瞳孔地震,紧紧盯着双目紧闭的家伙,段渊安静得仿若瓷娃娃,没多余的回应。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后,顾景一把将段渊推开,脸颊泛红,慌乱起身。 段渊倒在一边,滚了半圈,面朝地,搞得顾景罪孽感十足,又挨过去,把人正儿八经平躺在地上,才转身去看立在地上的葫芦。 塞子重新挂在上边,顾景纳闷地扒开,往里头瞄了眼,里面什么也没有,只剩空荡荡的瓶壁,而且还是完全透明状态。 刚才的画面就像电影慢动作回放,每一帧都格外清晰,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蝙蝠惨叫的模样。 怎么做到的?! “这葫芦也难怪能够称得上宝贝,万物皆可吸?” 他嫌蹲着累,弯腰把青云剑气,拿在掌心把玩了下,选了块石头懒洋洋倚靠在那儿。放下戒备,倦意布满全身,那股子松散扩散开来,他打了个哈欠,眼尾泛起泪光。 靠着身后的石墙,意识何时失去的,都不知。 睡意惯来很浅的顾景,这回险些醒不过来,还是身边有异样在骚动,当然,还有炽热.地欲要把他融化的目光,把他弄醒了。 天,没亮。 看月的走向和星辰的微光,顾景想着,许是到了三更天,再过没多久,是鸡鸟打鸣的时辰。 顾景手里抱着青云,自己的佩剑啥时候离开的剑鞘,当下剑尖插在泥土中,周围散落着好些瓶子。顾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前有一摊水看见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第100章 就这一隅地听我说爱你 洞口处就坐了个人,他面前烧了堆柴火,微弱的光芒映着他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但依然不难辨认这是位极其英俊的男子。 在这个世界里,能够拥有如此气质和长相的人并不多见。 再者,顾景哪怕是把自己给忘了都不会忘记面前的人是纠缠他三世的魔头——段渊。 嘴角不由一抽。 “……” 虽脑海里一片空白,记忆仿佛被抹掉了大半,连最基本的印象都变得支离破碎。但现在,身体轻盈得就像踩在棉花堆里,浑身充斥着使不完的劲儿。 好在大脑罢工的时间不长,卡壳的机器在慢悠悠运转,衔接上之前的画面,算是勉强理出个所以然来。 他微扭动了下筋骨,咔哒一声骨头间的脆响刚发出,刺痛紧随而至,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因这一瞬的巨疼,更显苍白。 倒生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样。 又是一截干木柴丢进燃得正旺的火中,段渊低头看着这火少卿片刻。随后,他抬起了眸子,漆黑如墨的眼,映照出光火以及自己如他所说般糟糕的面容。 几乎下意识去看发丝。 指尖触碰到肩头披着的外袍,掉落在身侧,额前的碎发轻轻掠在他脸上,眯了眯眼。 便听到坐在火边上的段渊出了声:“醒了就别折腾了,过来烤火取取暖吧?我当时醒来看你唇瓣发紫,还以为你就这般去了。” 四周的环境是寒酸凄切了点,但血腥味绝对没有他睡之前要浓烈,隐约,空中还存有淡淡的雪松清香,味儿极淡,不注意,难以发觉。 “有你这么诅咒我的吗?臭崽子,越大越叛逆了不成?”顾景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好笑着回望向对方。 “突然发现,能再听到你骂我,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屠杀修真界,暴戾恣睢疯批成性的段渊,也曾想过和一个人隐居山林不过问红尘纷扰。可就是那么简单的要求,寻到这一世,顾景总算得以吝啬地施舍些爱出来。 微乎其微 甚至 主动方一直是段渊,即便如此,他仍如吃了蜜糖,喜悦上瞳底,一眼方能瞧见。 他很容易满足。 为什么小师尊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 深邃的眸子危险地垂着,段渊在等面前准备坐过来的顾景回复。 等得火候变小了点,不得已加了术法重新燃烧起来,顾景才动身过来,边走边嘀咕着:“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能轻易就没了?好歹你师尊我也是……” 声音轻如缕幽风,清淡的似乎没过多的情绪,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捏造事实,或简单来看,更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身世。 段渊不动声色地转动葫芦,问道:“上辈子是谁下毒还忘记给自己备解药的?” 葫芦转起时,带动的碎石子滚到火堆里,烧着的声音忽而变响,显得他打断的话有点听不太清。 “还不是把你杀了,我也逃不了,就合着与你一同下酒泉之路,有个伴不是?” 或许是病美人的身份用了太久,给磕磕跘跘了点,随便吐上几口血都能惹来注意,唯恐放任不管,会立马一命呜呼,脆弱得跟个玻璃人般,一碰即碎,没有挽留修复的余地。 听了他的解释,段渊偏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只相隔半臂之远,怕冷而凑近火堆的顾景。 他笑了,笑得很温柔,连眉梢都染了淡然的月色,却不曾想过,说出来的话,让顾景如同跌入寒潭之中,呛得窒息感涌来,眼前一瞬的发黑。 “就这般对我恨之入骨?杀了我千万遍,最后如你所愿,结了心头恨?” 如果说段渊没有前两世的记忆,这辈子顾景可能没那么难对付。想到对方把往事种种牢记于心,就觉阵阵后怕,不知该怎么解释。 同他说 我一心求死,切勿拦我? 就怕他回应:那好,我看你死千万遍,但我执意要把你从阎.王那抢回。 顾景相当心虚,但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微仰起头,露出脆弱得的喉结暴露在段渊的眼下。 叹息一声:“你若正常点,别偏激化,又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他的声线低沉醇厚,像是被岁月磨砺过,透出无尽的沧桑,在这夜里,更衬得凄凉悲戚。 可惜,那是一种极致的倦意,历经太多的苦,才能说得出来的人。 “师尊不讨厌我。” 顾景怔忡片刻,垂眸道:“是啊,不讨厌你,你自当能理解成欢喜,可并不代表对你生出男女间的情愫。” “师尊当真就没爱过我么?” “你不知悔改,还要怨天尤人吗?” 这两句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口的。 抬起脸,看向段渊的眼神里,充满愤怒,还有强大的令人窒息占有欲。他嘴角似笑非笑,眼尾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纵使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顾景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罢了 这混小子受不得刺激 顾景深呼吸,缓和下来。 轻抚着段渊的头发,柔顺的触感令他想到了对方小时候,自己总是喜欢摸他的头。 “为师不愿再提往事……但有些话还是必须告诉你。”顾景嗓音很是低沉,“你年纪也长了,该懂的也都懂了,不要总把旁人的好意当作施舍与恩赐,你虽然是为师的第一个徒弟,该要明白‘以德报怨’四个字的含义,更知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是什么意思——为师教过你许多东西,却唯独没教过你怎样去做人。” 况且,还是个养了三辈子还没能把人教好,属实有点失败。 段渊抿紧唇瓣,不言语。 他知道若被拒绝很残酷,因此不敢反驳,甚至不敢直视,顾景说的话很含糊,没标明,又想把先前这人说过答应自己任何一个要求的事拎出来。 可到了嘴边,选择了保持沉默。 顾景继续道:“当初,为师将你带到过南桐宗门前,便已决定让你忘记前尘往事,重新开始。后让你来长白山的后山处,在那座孤峰上修行五十载,每逢寒暑冬夏皆要服药,终于悟到清心寡欲之道。” 而后,才将他带回家中,悉心栽培,传授武艺、法术,是希望日后成材,能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顾景错估了他对自己的执念。 没想到,会一直记挂着我,更不曾想到会用这种方式来纠缠。 像是遇水的盐,再难取出。 “师尊!” 顾景抬手,制止了他。 “听为师说完。”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也绝无半分私欲,上辈子是为师的不对,亦有自己的苦衷。”他静默了一瞬,缓缓道,“你若不信,我亦无法可想。” 段渊猛地攥住双拳,胸膛急促起伏。 “我信,我信!” 回音出现在洞内,久久难以消散,他的声音微颤,仿佛怕惊动梦中人一般,低哑压抑,连带着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顾景看着他,目光温暖。 “你是不是等了三世一直在等一个问题,那今日不如借着亲吻夜色的名义来吻你,月光很柔,不及卿的情,月光很美,不及卿之俊容。” “这话有点耳熟。”段渊眼皮子一跳,压制住内心的情感波动。 便听到顾景逗乐般掩唇在笑:“是啊,老一辈人的爱情,我借用下难道不行?” “师……师尊?” “我对你的承诺不曾变过,幻境中你本是要迎娶我为魔后,我应了,便没想着反悔。” 像是天大的喜事降临在头上,恍惚以为做了梦。段渊等待这个答案很久了,终究等到了。 早些年生活在魔界,过着最为黑暗的岁月里,段渊依旧保持着本性,哪怕后来成了这人的弟子,当面哭泣,仍然倔强坚毅。
92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