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惊堂本在病中,力气算不上大,但沈砚枝却好像没骨头似的,歪歪斜斜地便朝墨惊堂倒来。 刹那间,墨惊堂只听得一声闷响,沈砚枝在即将摔在他身上时,用手肘撑住了。 沈砚枝的发丝倾斜而下,扫过墨惊堂面颊胸膛,墨惊堂盯着那人洁白如玉的无暇面孔:“师尊没站稳?” 沈砚枝直起腰,深喘了口气:“阿墨留我,是还有事吗?” 墨惊堂咽了咽口水,还是开口道:“师尊和牧泽的婚事,打算怎么办?” 原是为此。 沈砚枝眼角染上一抹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阿墨觉得呢?” “弟子有什么好觉得的,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墨惊堂语气略微不快,垂眸不知在看何处,反正没看沈砚枝。 沈砚枝突然笑道:“阿墨是想在仰天国成亲,还是想回七玄宗?” Hela 七玄宗从没有过仙尊成亲的先例,要想得道飞升,便要断七情六欲,割舍红尘。 割舍红尘太难,贪嗔痴欲,即使是七玄宗各宗主,也难逃其扰。 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 但即使知晓,也没人会在仙宗内举办婚事,这不是大张旗鼓地和修仙唱反调,赤裸裸地打各修士的脸吗? 更何况是沈砚枝这种,各方都予以厚望的仙尊。 要是突然成亲,还是和自己弟子,岂不沦为笑柄? 但这正和了墨惊堂的意。 墨惊堂试探性得看向沈砚枝:“弟子自然是想在七玄宗成亲,但这样的话,师尊不怕被各宗修士指责吗?” 他反正不在意,败坏的是沈砚枝的名声又不是他的。 沈砚枝却完全没考虑过墨惊堂的这些顾虑:“没什么可怕的。若是阿墨不愿听人口舌……” 他本想说杀了便是,墨惊堂却以为他要改主意,立马捂住沈砚枝的嘴道:“我可以!我不在意,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即使被万夫所指我亦无惧。” 沈砚枝和他对视,墨惊堂生怕沈砚枝反悔,还主动扒拉过沈砚枝的手击掌:“一言为定,师尊定不能反悔。” 成亲的事便如此定下了,后面几日,墨惊堂在仰天皇宫内的日子十分惬意。 沈砚枝对他称得上是言听计从,步行歌和步凭雍新婚燕尔,也并不会来碍他的眼,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吃睡睡,调戏调戏沈砚枝。 现在的调戏和往日又有所不同,以前是偷偷摸摸的,没名没分,现在是光明正大的,不管他对沈砚枝做什么,沈砚枝都不反抗,反而还会尽量配合他。 墨惊堂还可以用自己伤未好为借口,占尽沈砚枝的便宜。 不过墨惊堂最近也不怎么折腾沈砚枝,因为沈砚枝,实在是消瘦得太快了。 已经瘦到,墨惊堂快对他丧失兴趣了。 晚上两人同塌而眠,墨惊堂总会听见他缠缠绵绵的咳嗽,虽然感受得到沈砚枝在极力遮掩,但那压抑的闷咳和喘息仍然让墨惊堂烦不胜烦。 光这样咳有什么用,又不去死。 墨惊堂在宫中待了十数日,忘尘却迟迟没出现,告诉他下一步计划。 不是要夺沈砚枝灵根吗,现在已经时机成熟了,这人又不见了。 于是墨惊堂越发暴躁,这天吃晚饭时,沈砚枝又在饭桌上咳个不停,最后竟然生生咳出一口血,墨惊堂压抑了好些时日的火气总算爆发了,他摔下碗筷:“师尊身上的病灶既然凡间的庸医治不好,不如我们早些回七玄,也好让怜青仙尊给您看看。” 他根本搞不懂沈砚枝每天在咳个什么劲儿,这人身上的灵力明明异常平稳,却总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墨惊堂看得心烦。 沈砚枝身上的衣衫是步行歌前段时日遣人送来的,本应再合适不过,但这几日过去,又生生宽了一大圈。 他还以为墨惊堂是在担心自己身上的病,抖着手想安抚墨惊堂,冰凉的手心刚碰到墨惊堂,便被墨惊堂刻意躲开。 墨惊堂冷冷地道:“师尊决定吧,要不明天就启程?” 沈砚枝最近总是随身携带丝帕,此刻也是如此,他不想败坏墨惊堂的胃口,于是捂着嘴呕出一团血,将那丝帕隐进了手心,反去给墨惊堂夹菜:“阿墨,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再缓几日。” 这话惹恼了墨惊堂,他挑开沈砚枝微颤的手和银箸:“师尊不愿和我成亲大可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沈砚枝脸上血色霎失:“没有这个意思,阿墨……” 不待他解释,墨惊堂仿佛听他说话都感到厌烦,蹭的站起身便出了门。 殿外是凉亭小筑,墨惊堂知道沈砚枝追了出来,但他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看见沈砚枝那张死人脸,脚下步伐加快,甚至动用了灵力,很快便走出了极远。 直到了御花园,墨惊堂总算平复了一些心绪,宁静了一些。 他停在了一座桥上,桥面低矮,墨惊堂可以看清水中自己的倒影,他靠在桥缘,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神经。 沈砚枝现在这副模样,他难道不应该看见就开心吗? 只怕自己还没动手杀他,沈砚枝自己就病死了。 这本来应该是开心的事,但墨惊堂不清楚自己在烦闷个什么劲儿。 他苦思冥想,总算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凭借沈砚枝的修为,只要灵根还在,不管这具身体孱弱成什么样,都不可能死。 但沈砚枝现在这副样子,很碍眼。 对,墨惊堂只是看不惯他这副碍眼的样子,看着就倒胃口。 说服了自己,墨惊堂仿佛豁然开朗,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想到沈砚枝不会死时,他心头堵的那口闷气就已经散了。 他不是在为沈砚枝碍他眼生气,而是在害怕,他在害怕沈砚枝会死。 墨惊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沈砚枝找到他时,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人一眼,大踏步往桥下走。 沈砚枝吹了一路冷风,身上忽冷忽热,气都没喘匀,见到墨惊堂的第一眼还惦记着解释:“阿墨如果想明天回去,那就明天回去。” 沈砚枝的话刚说完,墨惊堂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直接抱起了他。 沈砚枝根本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体位颠倒,他眼前黑了一瞬,无措地抓紧了墨惊堂的衣襟,墨惊堂感受着怀里人轻得离谱的体重,收紧了手臂:“追出来干什么?” 沈砚枝缓过一阵心悸,攥着墨惊堂的手松开,没回答墨惊堂的问题,而是仰起脸亲了亲墨惊堂的喉结:“怕你生闷气。” 这些时日,沈砚枝确实变了许多。 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句情话都难以启齿,而是会主动表达。 仿佛怕没机会说似的,他的说话频率明显渐涨。 比如现在,墨惊堂抱着他,沈砚枝明显没什么精力,但还在他怀里絮絮叨叨个不停,问他:“阿墨喜欢怜青仙尊吗?” 墨惊堂不置可否:“谈不上喜欢,还行。” 沈砚枝若有所思,眸光微浑,淡淡地哦了声,又继续道:“那喜欢做药吗?之前听说你在药玄宗时,喜欢看师兄师姐们研制丹药?” “那是闲的。”墨惊堂很想把沈砚枝的嘴塞上,不知为何,沈砚枝一用这种平淡的语气和他说这些,他总有一种这人在蓄意些什么的直觉。 但对于沈砚枝究竟在蓄意什么,墨惊堂根本猜不到。 沈砚枝听了墨惊堂的回答,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间停止了继续发问,喉间似乎在吞咽什么,墨惊堂知道,他在咽血。 墨惊堂的声音不冷不淡,在沈砚枝头顶响起:“师尊之前不是说是淤血吗?为什么不吐出来?”
第三十二章 师尊也会伤心吗? 沈砚枝被当场抓包,转移话题道:“那阿墨觉得秘玄宗怎么样?唔……” 唇瓣被人含住,沈砚枝盯着面前突然凑近的少年面庞,一时忘记了呼吸。 墨惊堂尝到了这人口腔内的血腥气,那股残余的火气又要复燃,他狠狠地咬噬沈砚枝的唇瓣和舌尖:“师尊最近总问我这些宗门,是在打什么算盘,难道想把我丢给其它宗门,自己去逍遥快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让墨惊堂猜对了。 沈砚枝心口刺痛,他捧住墨惊堂的头,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在这个吻的间隙里,用迷蒙涣散的动情眸子盯着墨惊堂:“阿墨相信我好吗?” “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会丢下你。” 墨惊堂抱着人的步伐逐渐加快,走至两人住的寝殿时,他突然道:“师尊,要不我们今日便成亲?” 屋内的置物桌案上放着两套喜服,配有相应的冠饰钗环。 那喜服是步行歌送的,说是聊表心意。 极度华丽,精美非凡。 沈砚枝七荤八素的脑子还晕着,根本没听清墨惊堂说什么,攀着墨惊堂的脖子便点头:“都听阿墨的。” 墨惊堂轻笑一声,把人放到床榻上,三下五除二褪了沈砚枝的衣袍,他刻意忽略了沈砚枝瘦得骇人的身躯,抖开那繁复的红袍,一层,一层地披在了沈砚枝身上。 并没有细致地穿戴停当,只是走了个过场,墨惊堂的手探进微敞的衣衫,覆住沈砚枝的小腹:“这是师尊赔给我的洞房花烛,师尊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 沈砚枝眼里仿佛揉进了细碎的光,垂眸凝视墨惊堂,没有任何异议,他挺起身拥住了墨惊堂。 虽说是他主动,但到了后面,究竟是谁主动多一些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沈砚枝近日体虚,第二日午时才堪堪转醒,醒来时,墨惊堂已经穿戴停当在用膳,墨惊堂昨夜并没有穿那身喜袍,属于他的那套血红衣衫还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处。 沈砚枝撑着床榻想起身时,身上的红袍滑落,露出那一身暧昧缠绵的红痕,墨惊堂见他醒了,几步上前:“师尊总算起了。现在动身,天黑前便能回七玄。” 昨日答应了今日启程,沈砚枝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他在床榻间翻找了一番,想找到自己的平常衣物,却没有。 只有那身红衫。 沈砚枝抬眼,只见墨惊堂笑盈盈地道:“我觉得师尊穿喜服好看,师尊今日也穿这一身吧。” 虽说那喜服是男子装束,倒也不是多么不方便,但直接这么回七玄宗,总觉得有几分不妥。 墨惊堂笑道:“师尊反正是要与我成亲的,就算被那群人看见了又如何,这不是师尊自己说的吗?总不能才过一天就反悔了。” 并不知道墨惊堂在打什么算盘,只当他是少年心性,依便依了。 墨惊堂出了门,唤来了几个宫女替沈砚枝梳洗。 自己以吃多了为由,出门溜达去了。 沈砚枝见他行色略有匆匆,仿佛忙着去见什么人,但墨惊堂没说,他也没问。 沈砚枝没有让别人替自己梳洗打扮的毛病,他自己穿好了裙靴,极其简单地挑了一只金冠攒起了满头白发,整个人难得隐去了几丝病气,竟被满身嫁衣衬出了几缕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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