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燦负责烤蛋糕胚, 眠礼负责搅奶油。 一般来说打奶油都是用电动搅打器的, 不过以前从来没做过甜点的卓燦家里根本没这种设备。 没办法, 手动一圈圈绕吧。 眠礼站在小板凳上,费劲地捧着比祂的小脸还要大出一圈的碗,喘着气:“嘿!咻!嘿!咻!” 搅个奶油, 生生摆出和水泥的架势。 还没做上五分钟, 祂就嫌累了。 碗往桌上一搁楠, 小手指点一点,搅拌器就自动工作了起来。 卓燦拿着麦片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各种材料各司其职,在空中晃悠着,仿佛集体在跳交际舞。 卓燦对家里任何东西飘在空中,或者自动工作,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看来卡密酱还是有点儿剩余神力的。 第二个念头:怎么没早没想到这一招呢。 让眠礼来搅奶油的好处很明显,坏处同样明显。 小朋友一边搅,一边偷吃。 奶油打好之后,少了三分之一。 幸好祂的小肚子也只能盛下三分之一,否则恶性循环下去,得到哪一天才能吃上, 分开的每一项材料都准备好之后,就是组装了。 标准的红宝石蛋糕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圆柱体,卓燦刀工不大行,勉勉强强做出长方体。 眠礼是见过厉害的小慧将蛋糕胚削成球体的,对卓燦歪七扭八的成品不大满意。 卓燦说:“我没办法了啊,弱小的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眠礼哼了一声:“还是要靠礼礼嘛。” 祂故技重施,淡淡的金光像五线谱一样围绕着小蛋糕们。 然后,它们挨个变成了小兔子形状、小熊、小猫小狗…… 红宝石蛋糕,摇身一变,成了动物园蛋糕。 小神明撅着屁屁趴在桌上,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在奶油顶上放水果。 说是放水果,实际上是水果自觉地跳上去。 小蛋糕们如同坐上传送带,一个个转到祂面前,祂一挥手,草莓和樱桃一字排开,跳高运动员似的挨个蹦上去。 祂双手托腮,翘着脚晃啊晃,愉快地哼着歌。 比动画片还动画片。 卓燦以为自己已经能对卡密萨马的能力见怪不怪了,却还是发出惊叹,这也太…… 也太可爱了吧。 * 第二天卓燦把打包好的蛋糕带去公司,分给同事。 办公室氛围很好,经常这个人买奶茶,那个人带炸鸡,所谓有福同享。 大家都没把自个当外人,况且他带来的这些看起来真的很好吃,满满两盒很快就被抢光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挺好吃。” “里面还有麦片,好香啊。” “这是红宝石蛋糕?” “我要减肥,不吃了不吃了。” “不吃你会后悔的。” “哎哟,这个形状好可爱啊。” “哪家店买的,快给我地址!” 卓燦等的就是这个问题,自豪地回答:“——我家小孩做的。” 他“临时”帮忙照看远方亲戚家的孩子这件事,在办公室早就不是秘密。 毕竟一个未婚单身男青年,手机壁纸电脑桌边都变成同一个小朋友,很难不让人怀疑。 同事就说:“什么时候把宝宝带来给我们看看呀?” 他嘿嘿笑着应付:“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十分钟的茶歇,小蛋糕被瓜分得干干净净。 卓燦一度怀疑,眠礼是不是在其中添加了什么神仙调味料,才能让吃惯山珍海味的美食家同事们如痴如醉。 午休时他拿了最后一份,去了总裁办公室。 这一份他存了点儿私心,全是自己做的那些不大好看、但心血满满的长方体。 并不说卢总不值得可爱什么的。 他想象着卢颂看见奇形怪状的蛋糕们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低头笑,敲了敲门。 “请进。” 他拿着盒子推门而入:“我给你带了——” “好吃的”三个字卡在喉咙,在他发现办公室不仅卢颂一个人以后。 姜副总当然也在里面。 卓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当然。 他并不记得眠礼生日派对上发生的一些事,对于姜宵的认知依旧停留在「空降副总」和「同卢颂关系显然很不错」这两点上。 姜副总来了公司以后,卢颂就没空跟他一起吃午餐了。 今天也是一样,不然他也不会找过来。 卢颂在自己办公室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衫半挽起袖子。 他今天没有抹发胶,额发松散地垂下来,占了整面墙的落地窗将最明净的那一部分光线均匀地涂抹在他的脸上。 比起大公司的总裁,此刻的卢颂看起来,更像学生时代那种班级、图书馆里最受欢迎的学长,会成为很多人的梦那种。 至于姜宵,没对他的进入有什么反应,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明明挺随意的姿势,竟有种坐在王座上的架势。 冷淡而矜持,天生的、无可比拟的贵气。 卓燦低头看着自己垂在胸口已经磨损的工作卡,还有早上来得太急不小心沾了点儿泥点的运动鞋,再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格格不入。 卢颂没料到来的是他,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卓主管?” 事实上卢总对他的提携和青睐人尽皆知,不过有时候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在同级高官和公司以前的老领导面前,还是会客客气气地叫他“卓主管”。 私底下,都是喊的小燦。 公私分明是应该的,也是卓燦所期盼的。 他很久以前就习惯如此,可今日,当卢颂在姜宵面前这么疏远地叫他时,胃里却泛起古怪的酸涩。 又一次。 卓燦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胃病。 卓燦把蛋糕搁在桌上,期待早就烟消云散,语气平淡:“昨晚和礼礼一起做的,拿了一点给你。” 顺便隐瞒了自己。 卢颂凝视了他几秒钟,像看透了什么似的了然笑笑:“哎,小礼做的吗,那我可要尝尝。” 放了这么久形状其实已经不太好看了,不过卢颂仍旧很珍惜地从盒子里拿出来,顺便递了一个给姜宵:“姜总,尝尝看,我干儿子做的。” ……怎么就是你干儿子了啊。 卓燦想。 继而微妙地觉得,这种类似的吐槽好像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次。 是什么时候呢。 讲了是干儿子还不够,卢颂继续介绍:“我干儿子才三岁,就能做得这么好,厉害吧。说不定真的有这方面天赋” 那副炫耀的口吻,跟任何一个傻爸爸都没什么不同,比刚才卓燦对着同事还过分。 卓燦心想我自己都没敢把自己当卡密酱的爹,你倒是真不客气啊。 不过另一个纬度,他好像听说过这些大老板之间夸奖自家孩子,是某种社交潜规则。 卢颂自己没孩子,先借别人家的用一用,输人不输阵。 好像也可以原谅。 卓燦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加上满腹心事,干脆不讲话,以发呆应万变。 卢颂置身事外,是心情最好的那个,吃完一个樱桃的又拿起一个草莓的。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姜宵在听见“这是眠礼亲手做的蛋糕”后,眼神里微不可循的变化。 姜宵看着那碟甜品。 蓬松绵软的蛋糕胚,香甜清淡的奶油,放在阳光下有通透之感的樱桃,好似真正的红色宝石。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眠礼,竟然已经学会了自己做东西……吗。 人间有一种说法,孩子离开父母身边,都会成长得格外快。 小孩子跌倒时,若是父母在旁,就算没摔痛也要惊天动地地哭一场; 若是只有自己,立刻就能一骨碌爬起来,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比谁都独立。 在听过这种说法之前,神已经感受到了。 和酷爱甜食的小眠礼相反,姜宵并不爱吃甜食,甚至有一丝嫌恶。 但祂拿起精致的小勺子,尝了一口。 卢颂问:“味道怎么样?” 卓燦也忐忑地抬起头。 做给同事,是分享,反正大家总会给面子说好吃; 做给卢颂,那是期待好朋友的反应; 可姜宵的评判,就好似老师在改卷子。 卓燦心跳都加快了。 两人的目光都直直望着姜宵,神其实不太喜欢这样无礼地被盯着。 祂轻轻蹙眉,略微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 这实在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卓燦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的意思。 他也没空去分辨。 “有照片吗。”姜宵抬眼看向卓燦,淡淡道,“你的孩子。” * 眠礼的生日派对那日,姜宵抹掉了自己来过的痕迹,尤其是卓燦关于祂和眠礼相似性的疑虑。 于是,除了眠礼以外,所有人都不知众生之神曾降临过。 卓燦和卢颂也不会知道CFO姜副总的真实身份。 卓燦在公司里依旧能看见卢颂和姜宵出双入对,尤其是午餐时。 好几次他试图自我安慰那不过是上级领导之间必要的社交,到后来发现,这样的说法根本抚不平内心此起彼伏的惆怅。 唯一不同的是,在卓燦给他们送过红宝石蛋糕后,卢颂也会把他叫上。 ……更奇怪了好吗。 卓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卢颂被直白地拒绝,也不介意,探究般看了他一会儿,在卓燦浑身都不自在之前,眨了眨眼:“这周六有空吗?” 周六就是明天。 卓燦谨慎地说:“我可能有安排。” 其实他没有。 打了五天工的社畜只想在家躺着。 非得有安排,那就是带眠礼去齐瑞家玩儿。 小俩口最近抱怨好多次,说把小神仙送幼托班,他们都没空见祂了。 以前周末没事的时候卢颂也会找他,聊聊天吃吃饭,好朋友都这样。 然而今天卓燦面对他,莫名很想逃避。 卢颂用那种仿佛能看穿他的眼神望着他,又问了一遍:“真没空?” 卓燦深吸一口气:“真的。我去接我干·儿·子放学了,先走一步。” 他把那个归属权咬得很重。 卓燦没等卢颂反应,逃也似的离开了。 边骑车边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儿刻薄了? 扯什么你干儿子我干儿子的,根本不是重点。 卢颂根本也没在跟他抢眠礼, 不对。 跟他抢眠礼的抚养权的并不是卢颂。 ……好像也不对。 他在红灯路口停下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呢。 单身二十四年的卓燦想不通。 也不是没再去找过知心姐姐小慧,可小慧每次都明里暗里说这是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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