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际,男孩把最为心爱、最珍贵的玩具送给了他。 卢颂后来最孤苦伶仃的日子里,都是靠它旋转起来的翅膀撑过去的。 现在卓燦不记得了。 无论是小飞机,还是他。 那个长在回忆里的男孩是卢颂的救赎,时过境迁,大家都长大了,不能像以前一样亲近,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卓燦将他遗忘在时间长河里,就好像他和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没有差别。 反倒叫卢颂生出扭曲的占有欲来。 也才会有铤而走险的今日。 「那一年 让一生 改变」 * 现在。 最近的气温似乎在给出行创造条件,工作日偶尔会有阴雨,一到周末就放晴,连风都很柔,万里无云,出门抬头就叫人心情大好。 眠礼把线图路灌输到芝芝的大脑里,他们完成了对接,无须男孩再指挥方向。 俩猫一娃高调地走在路上,并不在意(某些则是很享受)路人惊诧的目光。 路边的花坛里栽着郁金香,姹紫嫣红,好看极了。 行人停下来拍照,眠礼也好奇地扒拉芝芝:“礼礼也要看。” 芝芝对郁金香有天生的抗拒,直往后退:“我害怕喵……” 眠礼的眼睛像猫一样圆:“为什么?” 桃桃:“郁金香会害死猫。” 芝芝:“我好像只听说过好奇心会害死猫。所以郁金香是好奇心的另一种吗喵?” 桃桃:“你到底知不知道郁金香是啥?” 芝芝:“不知道喵。” 桃桃:“那你还怕个屁啊?” 芝芝:“天性喵(⊙o⊙)…” 眠礼抬起头,看见(对祂而言)高高的樱花树,花瓣像粉色的雪一样被风吹落。 有一片落在祂的小手里。 眠礼拿起来,在芝芝眼前晃了晃:“那这个呢?” 芝芝掀动鼻翼:“介个……好像不怕呐喵。” 眠礼稍稍施了点魔力,地上的那些花瓣随即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小型的粉色龙卷风。 芝芝兴奋地抖了抖耳朵:“我可以去玩吗?我可以去玩吗喵?让我去玩吧喵!” 眠礼犹豫了下,从它身上下来。 猫咪激动地跳进龙卷风里,和花瓣们一起晕头转向。 眠礼的指尖流淌着淡淡的金光,小小地动作一下手指,风便听话地改变了方向,而被卷在中间的花瓣则让风有了形状。 一娃一猫自得其乐。 狸花沉默了一会儿:“还有人记得吗,我们不是来郊游的。” 芝芝:“……” 眠礼:“……” 哦对哦,他们是来营救卓燦的。 芝芝重新成为坐骑,并在眠礼帮它抚掉头顶上最后一片花瓣时打了个喷嚏。 桃桃百无聊赖甩了甩尾巴:“到底还找不找了?不找回去吧。” 且不说它肚子有点饿了,再在外面待一会儿,家里铲屎的又得慌慌张张出门找,兴师动众。 上回闹成什么样儿,历历在目。 说不定还会怪罪于它教/唆芝芝和眠礼出逃。 天晓得,它是怕这两个笨蛋受伤才放弃睡眠跟出来好嘛。 面对质疑,芝芝第一个反驳:“当然找啊喵!” 布偶猫从小到大都是关在家里娇养的,还从来没参与过如此大事件。 它依旧没从方才的樱花龙卷风的亢奋状态中抽离,尾巴上上下下甩动:“你看,小燦像不像高塔上等着我们去营救的公主喵?” 桃桃:“……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芝芝不理它的吐槽,继续讲得头头是道:“小礼是王子,我们是祂的骑士喵。” “礼礼可不是王子。”小神明做出凶狠的表情,露出尖尖的小牙,“礼礼要做恶龙——嗷嗷呜!” * 药效还会持续两个小时,卢颂看了眼手表。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往。在这两个小时里,他可以对卓燦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任何。 他俯身靠近副驾驶,余光瞥见有什么一亮。 是卓燦的手机屏。 或许出于工作考虑,卓燦并没有把眠礼或他同眠礼的合照设成壁纸,而是个猫咪毛茸茸的脑袋,和搭在脑袋上的小手。 这张照片是小慧拍的,眠礼跟芝芝勾肩搭背靠在一块看电视,出乎意料得和谐,相当哥俩好。 卢颂不知道猫咪是芝芝,也不能确定那只小手是眠礼。 但他看见幼儿,自然而然想起雨天卓燦家和自己对峙的小东西。 幸好那个小小的、金发碧眼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像亲生的,幸好卓燦也说了是单身。 否则卢颂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 卢颂几度挣扎,终究只是用手背碰了碰熟睡之人的红润的嘴唇。 他突然暴躁地锤了下方向盘,然后如同被扎破的气球般泄了气,绝望地靠在椅背上。 半晌,认命地打开所有车窗透气。 忘记了他、背叛了他们的回忆的卓燦就在旁边,狰狞的情绪在心底发疯了一样生长。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惩罚他,占有他,让他成为你一个人的。 可到头来,他哪里舍得伤害他。 过会儿等卓燦醒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是在这里再等一会儿,还是干脆往那个叫什么齐瑞的家里开? 算了,万一到了卓燦还没醒,不好跟人解释。 车体晃荡了一下,卢颂满腹心事,没在意。 手指还夹着那根没有点燃的烟,卢颂平时没有烟瘾,只有压力特别大坚持不住的时候才会来一根解解压。 现在就是那个心烦意乱到了极点的时刻。 他打算到外面抽根烟冷静一下,刚打开车门,却愣住了。 就算脑子坏了,他也能记得自己是把车停在树下,地面上,花瓣散落进土壤。 而此刻他视线平行的却是树枝,离地面有四五米的距离。 ……他和他和他的车,飞起来了。 ——— 二十分钟前。 小主神的“荧光点”导航就跟人类的手机app差不多,能大致确定方位,但不够精确。 一娃俩猫来到那个精致小巧的湖畔公园后,停下步伐。 眠礼闭上眼再睁开,咬着手指,惶惶然:“在这里。可是礼礼不知道在哪里。” 这时候,祂的左右护法就起了作用。 猫咪的嗅觉是人类的数十万倍,只要它们想,能比警犬更轻易分辨出目标物的气味。 (它们做不了警犬,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号令喵喵大王。) 眠礼成天和卓燦待在一块儿,身上肯定掺着后者的味道。 男孩蹲下来,芝芝的爪子搭上祂的腿,立起身用粉色的鼻头去闻祂的耳后根。 布偶的大脸盘搔得祂痒痒的,直往后缩,可旁边的桃桃也蹭过来嗅祂的手腕。 小朋友一时间被毛绒绒淹没,不知所措。 猫咪们记下了祂的味道后,眠礼的小手一左一右轻轻按在它们的鼻子上,浅浅的光清凉凉地输送进鼻腔中。 桃桃打了个大——喷嚏,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嗅觉再次得到提升。 它惊讶地扭头看向芝芝,同伴的眼中流露出同样的诧异,接着,它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湖对面的树林:卓燦就在那里! 喵喵救援队冲刺向目的地,在树下看见一辆车。 小神仙眨眨眼:“礼礼见过。” 芝芝说:“大街上车都这样子喵。” 小猫咪可不认识什么是便宜车,什么是豪车。 小神仙摇摇脑袋,修正说法:“礼礼坐过。” 芝芝掀动鼻翼:“小燦就在里面喵。” 可车窗贴了防窥膜,它们在这儿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样子,除非绕到车头。 不过那样会暴露目标。 眠礼和芝芝还在想办法,桃桃扭头看向旁边高高的树,垂下尾巴,目光如炬。 不愧是曾经叱咤小区的狸花一霸,三两步窜上树干,眨眼间隐匿在茂密的枝叶中。 从来没爬过树的家养布偶猫投去钦羡的目光:“我的小老弟真是太厉害了喵!” 很快,侦察兵桃桃归队:“就是小燦。但他睡着了。” 一娃俩猫躲在灌木丛后面,叽叽喳喳。 “他在做什么喵?” “不知道。” “为什么在这里睡着喵?” “不知道呀。” “好奇怪。” “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睡觉?小瑞和小慧还等着给他过生日呢喵。” “不是一个人。”桃桃竖起耳朵,“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眠礼焦糖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琥珀般的光泽,水汪汪的,若不仔细看,好像在哭。 芝芝吓了一跳:“别哭呀喵!他只是在这里歇一歇,又不是不要你了!” 眠礼扁扁嘴:“礼礼才没有哭。那个人是谁?” 桃桃描述人类样貌的能力有限,好在眠礼也没打算做画像师。 祂抬起手腕,手镯的光环逐渐扩大。 眠礼捂住桃桃的双眼,再闭上自己的,将猫咪方才看见的图像渡进脑海中。 前窗玻璃很干净,卓燦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睡得人事不知。 在他旁边,伏在方向盘上的那个,眠礼一眼就认出来了,回忆涌现。 雨夜,公交车站,不速之客。 ——送卓燦和祂回家的卢颂。 * 眠礼当然记得卢颂。 事实上,神明身为很多个世界的主宰,想要管辖好自己的地盘,需要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也要对占有富含充分的敏感性。 自然界的老虎、狮子、或者任何一种猛兽,都不会允许有外来者入侵,更不会允许有别的雄性觊觎自己的雌兽与幼崽。 对于眠礼来说,卓燦这样的笨蛋人类,就是祂领地中需要庇佑的“幼崽”。 作为仆人,他对祂好,服侍祂的日常起居,买焦桃饼干,抱祂,讲睡前故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反之,作为领袖,祂要保护他,也是必然条件。 雨夜光线暗淡,世间嘈杂,可眠礼还是分辨出卢颂对卓燦不同寻常的视线。 就像是想把卓燦从祂身边带走。 妄图侵入神的领域的人,眠礼都不会忘记。 ——卢颂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要抢走燦燦吗? 燦燦会因为这个人离开自己吗? 不。 不行。 不要! 祂在燦燦这里感受到了被珍爱,体会到了被当成宝贝一样呵护是什么样的滋味。 祂不能和燦燦分开。 小神明对于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一而再再而三想掠夺自己的“幼崽”非常不满,非常愤怒,非常%*…¥#…@! 怒火已经突破了幼年神明的语言表达能力,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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