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绪起不知道。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他知道如果听到电话那头谢致予传来的声音他一定会受不了。 真的很想他。 特别特别想。 收到第一个来自国内的电话是许孟打来的。 周绪起一接通,鬼哭狼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啊啊啊啊绪哥,你真去留学了啊!” “怎么都不说一声就跑了!你爸怎么突然把你送到国外啊!你是不是和他打架了,他气不过就把你撵出去了!” “......” “儿子们,说慢点。” 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人声顿了一下,几个男生互瞧了眼,许孟先嚎:“绪狗啊!你是不是在国外过得不好!” 周绪起感动了。 许孟接着说:“难怪几天不见都不认识爸爸们了!” “......”周绪起说,“去死吧你们这些脑瘫。” 彭经延哦了一声。 何复:“请儿子不要随意辱骂父亲,这是不孝的体现。” 周绪起:“......”6。 六六大顺。 又聊了一会儿,电话里突然出现一段短暂的沉默,周绪起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开口:“那个……” 抿了下嘴唇:“予…予哥呢?” 他一直没听到他的声音。 彭经延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奇怪,这两人的表现太反常了,他总觉得他绪哥出国和予哥有关。 谢致予和周绪起莫名其妙停了一周课后,一班的人被告知后者出国了。前者返校时却情绪异常低沉,聊天途中时常沉默,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 就好像周绪起一走,把谢致予向外敞开的心扉也带走了似的。 这事儿太微妙了,每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去刨根究底。 许孟摸了摸鼻子,有眼色地没再咋咋呼呼,假装抱怨了句:“哎,绪狗我早想说你了,怎么天天就予哥予哥的,怎么着我们不是人啊?” 接着又说:“他没和我们在一起,放学之后就回家了。” “……好像是他妈妈来接的。” 周绪起捏着手机边的手指收紧。 许孟又欸了声:“你的新号码我告诉他了啊,他应该会自己联系你。” 彭经延撞了撞身旁人的肩,清了清嗓又说:“绪哥,予哥也让我告诉你他的号码,是……” 周绪起脊背一挺,坐直了。 138xxxxxxxx—— 周绪起盯着屏幕上的号码,机身正随着来电显示持续地震动。 摁下接通键的指尖有些抖。 嗡—— 电话显示被接通。 不知道为什么,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 周绪起手心出汗,屏息听了好一会儿,喉结紧张地上下动了动,开口的声音有点变调:“小孤僻?” “你——” “脸还疼吗?” 电话那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沿着通讯信号传过来的男孩子声音听起来格外低哑,不复往日的清澈。 他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听清传递的内容,周绪起怔了下。 [绪哥,别不要我。] 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快溢出电话线了。 周绪起说:“你知道我为了找到你花了多大功夫,打了多少电话吗?” 上百个。跨国电话。 谢致予指甲扣着书封的边,没说话。 周绪起抹了把眼泪:“放你大爷的狗屁!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啊!” 谢致予沉默地垂着眼。 “你是不是不方便接电话啊,许孟给我你的电话我都不敢打过去,”他顿了顿,“莫阿姨还好吗?” 谢致予说了声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她不能接受这个……” “不允许我和你联系。” 周绪起垂下眼,盯木书桌的花纹不知道说什么:“脸还疼吗?” 谢致予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疼了。” 又说:“……那天真的好疼。” 周绪起噢了声,吸了吸鼻涕,转头对着手机屏幕:“给你吹吹,痛痛飞飞,呼呼呼~” “痛痛飞走了吗?” 谢致予又摸了摸脸:“飞走了。” 转头看了眼房门,莫晚正在厨房做饭,他问:“你在国外怎么样?” 周绪起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英文教材,说:“我跟你讲,我有门课的副教授秃顶。” “秃顶?” “就是地中海啊,”他描述,“头顶秃了好大一块露出头皮的那种。真的是好大一块头皮啊!前几天上课我特意多看了几眼!超级光滑!超级圆润!” “你见过地中海的人吗?我是第一次见,真的特别……”他想了个形容词,“嗯……特别神奇。” 谢致予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扬了扬嘴角回答他的问题:“没见过。” “明天拍张照给你看。”周绪起说。 “好。” 谢致予一边听电话的声音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生怕莫晚突然开门。 电话那头还在说,他抓了抓练习册的边,想起这些天莫晚的一举一动,肩膀猛地垮了下来,突然特别疲惫。 莫晚没收了他原本的手机,要求每周末放学立刻回家(从放学到回到家里的时间空隙不能超过40分钟),每周上学前书包都会被翻一遍生怕他藏了手机。 钱包也被收走了,怕他蒙着她买票飞出国去找周家那小子。 门锁咔地一声很轻地响了,谢致予脊背一僵,后脖子上的寒毛刹那间竖了起来。 不能锁门,锁门会让莫晚觉得反常,然后发了疯地在他房间里找任何他背着她偷偷联系周绪起的证据。 周绪起喊了两声没有人应,挪开手机发现电话断了。 突然断了。 如果不是信号问题,那就是…… 他有些担心,不会被发现了吧。 周绪起推开铺了一桌的英文教材,摊开的课本上写着些散乱的字迹,笔记本上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盼了许久的电话结束得突兀,失落烦躁的情绪漫了上来。 周绪起回忆过去几周,想起那天的争吵就想穿回去把黎明摁在地上打一顿。 打火机在指间翻了几个来回,火光亮了起来。 廉价的烟草味呛人,猛抽了一口后被呛到剧烈咳嗽:“咳咳咳……” 如果再让他遇到黎明那个神经病…… 咔—— 谢致予眼疾手快地把新买的手机藏进袖子里,面无表情地继续做拨出电话前的事。 莫晚皱着眉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看书桌前的人,接着视线在书桌附近搜索了起来。 手臂紧贴着手机压在桌上,外套袖子宽大,堆积在桌面上掩盖了异常。 离周绪起出国过去了两周多,莫晚紧绷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下来。 绝对不能让自己儿子再和周家那小子联系。 这是错误的。 是错误的。 谢致予只是年轻一时糊涂,能改的,都能改的。 看了眼眉头皱起的人,她说了句“再过一会儿就吃饭了”,转身出了房间。 ---- 爱大家
第125章 125 莫晚对谢致予的极端管控持续了整个高二下学期,连假期也没放过。谢致予有时候会感到厌烦,过后又会说服自己再忍耐一下,不要和她吵架。 周绪起在国外真的很忙,他花了接近大半年的时间才找到学业与生活之间的平衡点。 十八岁之前,不说别的,他起码在学业上一直是属于金字塔顶的那一批,即使在周小少爷三科零分、政治十分的神话传说加持下,也保持着该有的自信,从不至于为学业焦头烂额。 到了国外,全英的教学环境狠狠给了他一棍,敲得他头晕眼花。他花了一个月把受挫的自尊心捡起来,接受了“原来我也不过如此”的结论,然后挣扎着从大半个夜晚焦虑得睡不着觉的情况中脱离出来。认真上课,努力将预科内容学好,打起精神准备一年后的TOEFL和GRE考试。 两人都很忙,加上时差——通常是周绪起这边白天在上课,谢致予那边已经进入晚上入睡了。所以两人日常联系并不多。 谢致予为了防止莫晚发现他藏了手机,上学期间一直将手机留在学校,周末也不带回家。 异地后的第一次见面是一中高三开学后的第三周周六。 周绪起躲在一中对面的公交站站牌背后,站牌和身后种了植物的墙壁挨得很近,只留出一段狭窄、光线暗淡的空隙。 他隔着站牌望向一中大门,看到老刘叉着腰在门口晃悠,没一会儿,学校里涌出一堆学生,身上穿着青春洋溢的蓝白色校服。 这周三个年级都放假,高三也不例外。 周绪起戴着口罩和帽子,不想让许孟他们知道他回来了,也不想被其他班的人认出来。 谢致予发现他的时候整个人定在原地,瞧着似乎是不敢认。 周绪起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怀里人肩胛骨咯手,他说:“瘦了。” 谢致予看着他口罩扯下来后整容似的给削了两刀的尖下巴,握着他手腕的手下意识加大力道。 周绪起只给他看了眼就把口罩拉回去了。 谢致予高三了,莫晚工作忙,对他的管制放松了不少,不过仍然要求他一放学就回家,不要在外边停留胡混。 “走吧,”周绪起说,“送你回家。” 两人并肩,很慢地朝地铁口走去。 身旁人握着他的手的指腹止不住地蹭他手上的茧,从指尖摸到指根,掠过浅淡的棕褐色疤痕,又摸到手掌。 周绪起想起他之前给谢致予弄,手上的茧比较多,挺糙的,上下动起来的时候刮得人抓皱了床单。 他停了下问是不是不舒服,说着就要松开。 谢致予一口咬上他肩膀,哑着嗓子在他耳边很低地说了句。 “不疼,爽。” 进了地铁站,两人手松开,肩膀还是贴在一起。 周绪起目送谢致予消失在巷子中,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往外走,走了好远才蹲在街边点了根烟。 牵手。 拥抱。 仿佛再多一步都是禁忌。 指尖仍然留存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他缓慢地攥起拳,想把那一点可怜的、即将消散的温度抓牢。 国内的天气很好,蔚蓝的天,蓝色幕布上堆积着一卷卷成团的卷云,很漂亮。 机身呼啸着冲破接连不断的卷云,将云层打散,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像是被抹花的白色粉笔字。 周哲知道就算把自己儿子送去国外,如果周绪起还没有死心,总能想到办法联系上谢家那小子。 那又怎样? 他了解自己儿子。 且不论周绪起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就算能持续下去,双方终有一天会因为异地的折磨分手。 学生时代的爱情最经不起考验。 ——双方都不成熟。
174 首页 上一页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