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手指边点着桌面边说,几乎要把桌面戳烂,话是吼出来的:“我以为你有分寸!!!” 周绪起站在风暴中心,攥成拳的指节泛白,良久,才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周哲猛地咳了两声,声声砸在他心口,他抬头看了眼,只见周哲扶着桌面顺气,看向他的眼里充满了失望和复杂。 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周哲气顺过来了,“如果你怨我和莫晚结婚,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气我。我当初和你好好说过了,这婚你不想我结我就不结。” “爸...不是......”周绪起胸膛起伏,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不是,爸。我不是为了气你。” “我——” 周哲看着他。 他抿了下唇:“我喜欢......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周哲只觉得荒谬:“你喜欢他?” 自小待在这个圈子里,他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千想万想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眼前,发生在他儿子身上! 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知道个屁!你喜欢他!” “行了,不用说了。”周哲坐到书桌后。 “爸!”周绪起急急地喊,“对不起爸。” 他有预感,不行,绝对不行。 “爸....”冲到书桌前,指甲掰着红木的边,语无伦次道:“爸对不起,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求你.....爸!” 周哲生平第一次听他说“求”这个字,竟然是为了这种荒谬的事,心痛得无以复加。 “闭嘴!”心痛过后是层层迭涌的恼火,书桌被大力拍响,周哲和眼眶泛红的少年人对视,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大声咆哮,“你吃的穿的住的,包括你读的书!你拥有的所有学习能力都是我培养出来的,我给你的!” 他伸手一指门口,音量几乎要掀翻房顶:“我给你这些是为了让你和你弟弟乱lun吗?!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周哲可能没意识到,此时此刻,无论是他的姿态、语气语调,包括话的内容都和周绪起爷爷极为相似。这些他当初极为反感的话语如今也被他放在了教育儿子身上。 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我给你的。 无力涌上心头,周绪起撑着桌面的手微微发颤。 成年男性激动的怒吼透过书房的门传至楼下。 “你怎么敢啊?!”莫晚完全听不到,指甲陷进手心,目光被眼前脸偏过去的少年人牢牢占据,怒火淹没了心痛,“你怎么敢啊!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的时候想过我吗?!” “啊!”她喊,“你说话!我还是你妈吗?!” 谢致予张了张嘴,脸颊处传来一阵揪心的疼。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剩这一个儿子。 莫晚看到他抽搐的嘴角,怒火稍稍退却,发昏着脑袋向前伸了伸手,语气被慌张占据:“致予,致予,你告诉妈,你告诉妈妈。” “是不是你也不想的。你是不是也不想的,你不想犯错的是不是?你一直都很乖....是不是周....周绪起他带你,带你的。小绪平常比较爱玩——” “妈!”谢致予哑着声音打断她的话,“是我,从来都是我。是我强迫他和我在一起的,他一开始不愿意的,是我强迫的——” 莫晚又扇了他一巴掌。 谢致予咳了两声:“咳咳咳!” “你是不是有病啊!”莫晚难以置信,“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啊?” 她只有一个儿子,她只剩一个儿子了。 可仅剩的这个儿子不好好把心思放在学习成人上,却和她说他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的还是她的继子! 莫晚要发疯了:“你和你爸一样不争气!都是没有出息的东西!” “成天让我不要管你!啊!你摆出那种姿态给谁看啊!我是欠你的!我就是欠你的!”她口不择言,“你看看让我不要管的后果是什么?!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让你练琴你不练!让你学艺术你不学!甚至让你周末不要老是不回家你也做不到!你想怎么样啊?!你到底想怎样?!” 谢致予貌似被某句话刺激到了:“妈!我说了。我不练!我不学!你别再拿我当哥的替代品了!” 替代品三个字令莫晚瞳孔震动。 早在初中的时候谢致予就和她爆发了一次大的争吵。 莫晚和谢生没离婚之前有两个孩子,哥哥谢林比弟弟谢致予大两岁,人特别聪明,学东西特别快,就是一个小神童,长得也白净,性格乖巧可爱,比起沉闷的弟弟更讨大人的喜欢。 谢林从小就爱跟着动画片里的音乐哼哼唧唧,长大了之后闹着要学习各种乐器,今天钢琴明天吉他后天葫芦丝。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无论哪样乐器都学得有模有样的,学习进度还快。 过年了各种家庭聚餐上,亲戚起哄着让他表演,他真就乖乖巧巧地上台表演,一点也不扭捏,次次获得满堂彩,人人都夸谢三家的大儿子优秀、有福气。 莫晚和谢生也乐呵呵地应着,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小儿子更沉默了。 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谢林在那场意外中丧生了,谢致予大腿上的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哀莫大于心死。 莫晚和谢生吵了一个月的架,离婚了。 她带走了谢致予,希望能好好培养剩下的这一个儿子,但每每看到小儿子她总是会想起中途夭折的大儿子,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大儿子。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谢林还活着,他应该上初中了,会继续练琴,哼哼着不成调子的自创的曲子,然后上高中了,当了他一直想当的艺术生,每天穿梭于课业和琴房之间。 接着会高考,考上他心仪的艺术类院校,进修,最后成为一个歌手或者是音乐家。 有着大好的光明前途。 莫晚这样想啊想啊,无数个夜晚哭泣流泪,懊悔自责。 于是,她要求小儿子谢致予继续学琴,替哥哥完成梦想。 谢致予也乖的,小时候哥哥练琴得到夸奖之后,他也闹着要学。 学着学着,他发现爸爸妈妈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练琴这件事像夸赞哥哥一样真诚地夸赞他后,他沉默地放弃了这项他觉得无聊痛苦的事。 在谢林离开后,莫晚提出让他继续练琴,他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出言反对,只是点点头按照莫晚的要求去做。 日复一日的枯燥、痛苦,这都没关系,如果能让妈妈开心一点、心里好受一点就好了。 可他渐渐发现自己成了哥哥的替代品,他讨厌吃芹菜,可是为什么妈妈总是不记得,明明是哥哥喜欢吃芹菜,为什么要夹给他。 矛盾爆发在哪一天他忘了,不满大概是日积月累的,他记得那天莫晚看到他练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提了句上高中之后要他去学音乐。 那一瞬间,他爆炸了。 不满的情绪通通从心底挤出来,在心口爆出了花。 哆—— 他狠狠地摁下琴键,荡出毫无旋律的音符,语气却和往常一样平静:“妈,我不会学音乐的。” 莫晚愣了下,没当回事:“说什么话呢你这孩子。” 他手掌按上琴键,乱七八糟的声音响在空中,他重复了一次,语气坚决:“妈,我不会去学音乐的。我喜欢物理。” 争吵爆发在闷热的夏天,莫晚特地布置的琴房里。 ....... 莫晚跌到沙发上,扶着扶手的手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站在原地挨了两巴掌的少年垂着眼,双拳紧攥,看到她出神的样子先低了头:“对不起,妈。” “......我不想和你吵。” 半晌,莫晚挥了挥手,闭上眼:“别说了。” ---- 爱大家~
第123章 123 晨光扫进室内,在落地窗前劈开一片光明,室内能与外界联系的电子设备被收走了,落地窗上了锁防止他逃跑。 周绪起一夜没睡,太阳穴胀痛,垂着睫毛看着书桌上的光影出神。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他把额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靠了靠,叹了口气,片刻,咳了一声,抬头看向房门,出口声音嘶哑:“进。” 周哲没有将房门上锁。 锁阳台只是怕他逃跑方式不当,跳楼摔伤了。如果真要跑,跑了就跑了,抓回来还不容易吗。 就像周哲猜的一样,周绪起确实没想跑,面对周哲滔天的怒火和莫晚来势汹汹的怨恨,他一下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样收场。 比起跑,更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场不可调和的矛盾。 过了一夜,周哲怒气褪却,明显冷静下来了,开门看到靠坐在床边,穿着单薄毛衣的少年心底的恼火散了不少。 他端来了一碗清淡的粥和一碗挂面,挂面顶上铺着虾仁肉片,还有一个荷包蛋。 周哲放下餐盘,咳了声才说:“晚上没吃,吃点。” 周绪起手撑着床沿,脊背弓着,骨感明显的脊柱将毛衣拱出条弧线,听到他的话才抬起头来,嗓子像被撕裂一般:“爸。” 周哲嗯了声,指指桌上飘着热气的食物:“饿了吧,吃点。” 周绪起坐到桌边拿起筷子,铁筷摩擦了一下,悬在碗面上空,顿了一会儿在抵在碗沿。 “爸。”又叫了一声。 “我.....” 周哲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手掌搭上他的肩膀,放缓了声音:“儿子,你听爸爸说。爸爸不是要故意做什么事,爸爸只是认为你现在这样是不正确的。” 周绪起沉默了会儿:“那怎样才是正确的?” “你相信爸爸,”周哲说,“爸爸不会害你的。” 眼前的少年没有说话,他接着说:“我联系了国外的预科班,就是之前给你那些资料里的其中一所。再等几天,等我把手续办好就过去好不好?先读一年预科然后申请本科行吗?” 他一连两个问句:“听爸爸的话,离开一段时间,你会找到新的生活的。” “儿子,”捏了捏周绪起的肩,又拍了拍他的背,“爸爸相信你。” 周绪起疲惫地闭了闭眼,没说话。 室内采光好,周哲帮他拉开半闭的窗帘,阳光大面积地涌入室内。 房门关上了。 周绪起简单地吃了两口,喝水的时候喉咙像被刀子喇过,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把水咽了下去。 挨在床边闭上眼睡着了。 临睡前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谢致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失眠好几个晚上,大晚上睡不着又跑到阳台上去抽烟。 脑子昏昏沉沉的。 像一团浆糊,很沉重。 周绪起第一次明白这个形容的准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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