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要是早早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自己也不至于在赵云山面前这么被动,也不会在被追问时,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沈浊的突然沉默让赵云山更加不解,他眯起浑浊但精明的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总是让他骄傲省心的孩子。 脑海中突然浮现不详的预感…… “你和顾清……还没在一起?”他的声音带着独属于他年纪的平静喑哑,此刻却有些中气不足。 问题出口,赵云山又后悔了。 沈浊一个要才华有才华,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以前也是有的年轻状元郎,对方只要不傻,就一定会争着抢着和他好。 沈浊喜欢,根本就不会有不在一起的可能性。 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赵云山想着便摇了摇头,思考别的可能。 沈浊却在这个时候点了头,他抿着嘴唇,唇缘的血色被挤压散尽,变成一条苍白的线。 赵云山先一愣,反应过来猛地从主位上站起来,眉头高竖,不可置信地问:“没在一起?” “嗯。” “你别说是他没看上你。”赵云山咬牙切齿。 “不,不是。”沈浊否定,措辞想解释。 但赵云山此时又急又气,他已经把沈浊的回答当成有苦难言,为对方辩白:“不,你别解释,我现在就去找顾清,我倒要看看,他那脖子上到底是脑子还是浆糊!” 赵云山气急,不愿意相信顾清那混小子竟然看不上他的好孩子沈浊,非要去找人理论。 沈浊哪敢放人,连忙拽住赵云山因疾步而飘起的衣袖,着急道:“不不,不是赵伯想的那样,顾清他是喜欢我的。” 赵云山顿住:“真的?” “嗯。”沈浊点头如捣米。 “那就是他没有担当!他是不是怕他爹知道,所以不敢和你在一起?”一想到这个可能,赵云山连呼吸都重了。 “不不不,他只是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什么?”赵云山不理解,“总不能是还不知道他自己喜欢你吧?” 沈浊又点头,为难道:“他就是……有点迟钝。” “他不会……脑壳里真的是装的浆糊吧?”起初只是气急才说的话,现在赵云山是真的不确定了。 沈浊不想点头,但他也想不出好理由反驳,于是道:“可能吧。” 赵云山看沈浊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现在的同情:“好孩子,需不需要赵伯帮忙,让赵伯去敲打敲打他?”连说出的话,都轻柔了许多。 沈浊摇头:“不麻烦赵伯了,我来就好,我有信心。” 赵云山不怎么相信,沈浊既然说了,他只好选择尊重:“慢慢来,他要是还不开窍,就告诉我,顾清脑子笨,多刺激刺激就行了。” 沈浊点头谢过,离开。 回到卧房时,二楞正坐在凳子上晃悠着小腿等他,神情倒时没怎么有异样。 “抱歉啊,小二楞。” “没事没事,我理解的。”二楞蹦下凳子,他接受能力良好,也不打算为难沈浊,“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都是公子啊。” 二楞说得很真诚,沈浊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想,他毕竟是朝廷通缉犯,选择坦白,也做好了被这孩子疏远的准备。 “谢谢你,二楞。”沈浊郑重道。 “嘿嘿,公子这样让我挺不好意思的。”二楞摸着脑袋,害羞地低下头。 沈浊被他的动作逗笑,想起见赵岸的事,问:“今天赵岸是怎么回事?” “哦,他啊,他一看见我就问将军在不在,还让我带路。但是他看着太凶了,我不喜欢他,就把他带到赵大人那去了,想着让赵大人把他赶出去,没想到他竟然比赵大人官大,唉。” “原来是这样,”沈浊笑问,“所以他问我的身份时,你是故意那样说的?” “嗯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扮成这样,但我觉得那个赵岸看你的时候眼睛太狠了,我只好那样说。而且,”二楞强调,“我也没说谎啊,对吧?” “对对。”沈浊笑着回答,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 “哦,对了楠封,”二楞突然出声,“我来是帮将军转告的,他有事回军营了,让你三天后未时在上次那个马厩等他,他好教你骑马。” 二楞说完就离开了。 沈浊一个人呆在卧房,打开的书半天也没看进去,他在想今天和赵云山说的话。 顾清这脑袋,肯定是要好好敲打一番的。 但在这儿之前,他必须得搞清楚顾清身上的秘密。 以及,顾清究竟知道多少事……
第七十八章 是不是很可怕? 到了约定的日子,恰好是正月十五。 沈浊不知道顾清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他也懒得猜,毕竟很大的可能只是凑巧。 可明显有人不这么认为。 “哪有正月十五教人骑马的,你确定他没有点别的心思?”赵云山如此问道。 他实在是担心沈浊,在顾清将事情坦白给他老子前,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来自长辈的关怀,沈浊虽是有点哭笑不得,心中却是暖烘烘的。 “赵伯放心吧,真的只是单纯的教与学。”沈浊道。 赵云山并不愿意相信,沈浊要去,他也不好拦着,只能再次提醒:“那你就快点让顾清开窍,然后让他对顾林坦白,这件事最好在你们回京之前搞定,否则我不放心。” 沈浊只好满口答应。 等他将赵云山安抚好后,就去找了顾清。 学骑马有专门的马场,顾清嫌弃那地方太正经,就带着沈浊来到城外的草地。 一望无际的枯黄中还带着点未完全消融的雪迹,层云遮盖住太阳,瞧着有几分阴沉,吹拂到脸上的风也依旧冷得刺骨。 沈浊还没有上马,手脚就已经冻得冰凉。 “放心吧,我算过,今天没有雨。”顾清信誓旦旦道。 “怎么算的?”沈浊看着越发阴沉的天,没有相信的打算。 “就……掐指一算啊,”顾清道,“你放心,绝对不会算错的。” 沈浊转头瞟了一眼,没有掩饰眼中的怀疑,顾清见状一噎,诚实道:“好吧,不是掐指一算,你先上马吧,我给你说。” 两人身边只有一匹马,就是不久前沈浊亲自挑选的那匹鼻头是白色的那匹。 白鼻头的个头比踏雪小了一圈,沈浊以前上踏雪的时候都是借顾清的力,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上去。 只好先试一下。 沈浊学着记忆中顾清上马的姿势,一脚踩上马蹬,同时用力往下蹬,身子上起。 可惜他的力气不够,做不到一步到位,现在身子整个都伏在马背上,另一只腿僵在半空,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沈浊正准备重新来一次,后背就突然贴上一个温热的手掌。 沈浊借力,终于跨上了马背。 过程中,顾清一直牵着缰绳,防止马乱动。 白鼻头在草地上来回踱了两步后,沈浊也调整好姿势,顾清将缰绳递给他,同时抓住了靠近鼻头的那一部分:“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独自在马背上吧?先不着急学,我牵着马走一段,你先适应一下。” 沈浊点头,顾清就牵着缰绳慢悠悠往前走。 枯黄沉闷的草色延伸到天地交界的地方,将两者连为一个色彩渐变的整体,由浅黄到深蓝,像一幅泼墨而就的画,寂寥中透着生动。 难得的悠闲时光,沈浊看着远处偶尔掠过的鸟影,心情畅快了不少。 只是空气依旧窒闷,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潮湿的空气钻进鼻腔,未被暖热就滑进肺腑,凉意蔓延开来,冻得胸腔有些沉重。 就在沈浊以为顾清不会接着讲的时候,对方开了口:“其实也不算是骗你,一般的阴雨天我是真的能感觉到,尤其是秋冬的时候。” 沈浊从漫天的枯黄中收回视线,转而看相顾清:“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练武的时候差点摔断了腿,养了好长时间,但伤过的就是不如康健的好,留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就又痛又痒。” 顾清解释着,拍了拍左腿腿,对着沈浊得意地笑:“不说大话,我这腿可比那些夜观星象的人准多了。” 沈浊顺着顾清的动作瞧了眼,他见过顾清没穿裤子的样子,当时并没有发现上面有疤痕,向来应该是骨折之类的旧伤。 这种类型的伤,也不知道顾清身上有多少。 沈浊想着,心底泛起细密的痛,他有点难受,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顾清转过头,就看到沈浊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这人脑袋微垂,寒风袭来,把他搭在肩上的发丝吹到脑后,露出被冻得发红的脖子。 “你该不会是……心疼我了吧?”顾清不确定地问。 “难道不行吗?”沈浊反问,也算是变相承认。 “行啊,当然行了,”顾清笑道,“已经好久没有人心疼我了。” 沈浊心里突然一咯噔,这话越听越藏着心酸和委屈。 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把人心窝子给戳穿了,沈浊小心翼翼看向顾清,可对方正咧着大牙笑得没心没肺。 “诶?怎么了,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很可怜吗?”顾清问,神情真挚,不像开玩笑。 沈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反问:“为什么没人心疼你了?” “因为我长大了呗。”顾清无所谓道。 “……” 沈浊沉默,为自己的瞎操心,也为顾清的缺心眼,他转过头,不想再搭理顾清了。 可顾清的嘴巴就像闲不住似的,在一旁没话找话:“话说,你父母有没有催你赶紧娶妻生子啊?” 话题起得突兀生硬,很明显抱着什么目的。 沈浊忍不住回头瞥了眼顾清,这人目不斜视地看向远方,要不是天地间总共就他们两人,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顾清问出来的。 不知问出这个问题的他是不是不好意思了,顾清突然加快速度,虽说依旧是走的,但步伐快了不少。 脚下生了风,裹着衣襟向后去,勾勒出挺拔遒劲的腰背。 沈浊抱着一丝侥幸,以为顾清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欣慰,道:“有过。” 顾清眼睛一亮,转过头来,继续问:“那有没有给你介绍过漂亮贤惠的女子?” 闪烁着亮光的黑眸在昏沉的天地间有变得刺眼,沈浊眯眼打量了片刻,顾清依旧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这可不是开窍该有的样子。 “有,但是都不喜欢。”沈浊冷声回答。 “是吗?”顾清讪笑一声,转过头去,“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顾清刚问完,就觉后背一凉,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在这时候发挥作用,他感觉到了危险——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阴森可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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