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荒唐······ 更荒唐的是,自己竟然有那么几个瞬间开始奢望友情之上的感情。 呵,荒诞到可笑。 沈浊如此想着,突觉手腕上的力道蓦地一紧,顾清回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虽是不知怎么了,沈浊还是下意思屏住呼吸,顾清减轻力道,拉着他拐进一个更幽暗狭窄的巷子。 与其说是巷子,倒不如说是一个狭窄的过道,窄到容不得两人并肩。 人高马大的顾清只好侧身,把身后的沈浊往里推,沈浊猝不及防,径直撞向顾清的胸膛。 沈浊只是在身形上落后顾清一大截,身高并不比顾清矮多少,但他一路胡思乱想,没料到顾清的动作,于是两人胸膛相撞,脸也贴在了一起。 顾清力气使得大,沈浊停不下来,被晚风吹得微凉的脸颊正好擦过顾清的唇瓣,顾清的唇和看上去一样,并不软,甚至有些毛糙。 相接的瞬间顾清微张着口,呼出的热气滚烫湿润,烙在冰凉的皮肤上,撩起一阵滚烫的热焰。 明明是转瞬即逝的意外,沈浊却像被定住一样,顺着顾清的力道站在原地,好半天没缓过神。 好不容易稳当下来的心跳又乱了,这次乱得更彻底,“怦怦”的震动顺着胸腔爬进耳道,撩拨起最深处的鼓膜。 这次是真的醉了吧,沈浊不着边际地想,热意上窜,沈浊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沈浊想伸出冰凉的手给自己的脸降降温,可手刚到胸口高度,就被一声痛呼叫了停。 原是有人在身后跟踪,沈浊转身走出狭窄到窒闷的窄道,看向被顾清踩趴在地上的人。 身形消瘦,尖头尖脸,眼睛不安地乱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只是在触及沈浊视线的一瞬间就惊慌收回,趴回地上装死。 看清男人的一瞬间,沈浊的错乱心思瞬间消散,这男人他认得,正是昨日在城门外见到的那个。 昨天第一眼他就觉得这男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现在的跟踪,怕是直接印证了他的担心。 “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什么?” 顾清踩在男人背上,并没有认出男人的身份,他只是愤怒,竟然有人跟踪他们。 “没,大爷饶命啊,没跟踪你们——啊!” 顾清没什么耐心,男人话音还没落就直接又踹了一脚,这一脚使了狠劲,竟是让男人半没缓过劲来。 “放屁!你当老子瞎还是傻啊,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话音刚落,不待沈浊提醒顾清这人的身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听声音,来的人应该不少。 漆黑的小巷被数十个火把照亮,赶来的官兵整齐有序,最前面的是个体型不小的胖妇人。 “大人,就是他!”妇人看了眼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丈夫,根本不在意,只是粗壮的手指哆嗦着,直直指着沈浊,“他就是你们要找的通缉犯!” 果然。 被人指认,相比于慌张,沈浊更多的是惊讶,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顾清。 火把不知疲倦地燃烧,明黄的光亮照在顾清脸上,这位刚喝了不少酒,此刻面色发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沈浊并不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顾清微垂的眉眼上,他第一次发现,顾清的睫毛其实很长,颤动着遮住火光,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顾清现在的面色,不可谓不难看,此时他眉心微锁,挤出两道不甚明显的肉褶,眼中的倦怠也很明显。 不该是这个表情的。 沈浊心想,惊讶可以,不相信可以,生气也可以,唯有倦怠这个神情解释不通。 可不等沈浊想明白,官兵就已经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高高举起的火把“噼啪”作响,像是闹市里惹人生厌的吆喝,烦得让人头疼。 领头的官兵掏出画像,对着沈浊的面容细细比对,“你就是沈浊?” “不是。” “呵,是不是可不是你说得算。带走。” 沈浊又看了眼顾清,这人依旧垂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沈浊不清楚顾清的想法,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任人反押着手臂带走。 沈浊其实并不是很怕这件事,打死不承认便好,因着在云城的经历,他前世着重查过云城县令,重来一世,他手上已经有了把柄,能确保全身而退。 但他现在心烦意乱的,就是因为顾清不明的态度。 信或不信,失望还是愤怒,总该明示,如此这样的沉默,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他才刚窥探出自己一点隐秘的心思,就这么简单扼杀,未免太难受了。 顾清始终没说话,因着他脚下有个人,而且他又死活不愿意抬脚,只得被留下来处理。 沈浊先被押走,他肩上本就有伤,又被反剪着手臂,实在是疼痛难忍,从小巷到府衙的路并不近,只能一步步地走,还没到半路,冷汗就已经爬了满身。 头脑昏沉,又偏偏被源源不断的痛意刺激至清明,彼时已至凌晨,街道已经空旷起来,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沈浊一步步走着,腿脚越来越沉。 恰在这时,队伍被叫停,领头的官兵被人拉着耳语几句,再看沈浊时眼神就变了味。 尚不等沈浊混沌的头脑疏离出其中意味,就觉天旋地转起来,再抬眼,入目的便是遒劲凌厉的下颌线。 他竟抱了起来。 顾清顾及着他的伤,托在肩后的手没怎么用力,只是如此被硌着,还是很疼。 沈浊小心控制着,才不至于让呼吸发颤,可顾清还是注意到了。 “疼就往我身上靠吧,先忍一会儿,我叫了马车,一会儿你先回去。” 锋利的眉眼被月光照得柔和,沈浊迟疑,其实他想问一问顾清为何这样做,就算是出于信任,如此做法也过了头。 更何况顾清还是一军之将,借势查明身份才是理所应当,可他为何不做? 顾清把沈浊抱上马车就要离开,不料被一只手拽住了袖子,指节匀称却不纤细,或许是不久前被押着充血的缘故,指节泛红,不紧不松地拉着。 尤其是读书人的手比不上习武之人的粗糙,白中透红的样子,倒给人几分去凌辱的冲动。 视线顺着稍显羸弱的手臂上行,停在犹豫纠结的眉眼上,沈浊的眉形很好看,不像他们这些大老粗长得狂野不羁,也不像女子那样细细一条,是隶属于两者中间的样子,此刻紧锁着,看得顾清心疼。 他想上手把沈浊的眉心揉开,最后还是没动。 沈浊薄唇微启,问出踌躇许久的问题。 “将军就不怀疑我的身份吗?”
第三十章 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一模一样的通缉令,我在铜虎山下的城镇就见过了。” 顾清似乎很忙,丢下一句话就匆忙离开,沈浊更糊涂了,行尸走肉般回到客栈。 也不知二楞干什么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房间空荡荡的,沈浊没点灯,在漆黑中摸索着爬上床,琢磨顾清那句不明不白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呢? 在自己高烧昏迷的时候还是更早? 二楞说他是被顾清从临近城镇捡回来的,那是不是说明早在那个时候顾清就已经见过通缉令了? 所以顾清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反而在父亲面前帮他打掩护。 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哪个正常人能把一个被通缉的逃犯放在身边,并且不惜和亲爹作对也要护着? 虽然顾清本就不怎么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吧。 沈浊把两辈子的记忆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除了那个早夭的消息,再想不出自己和顾清有什么交集。 既然没有前缘,那就只能是顾清自己有问题。 事情脱离预期,沈浊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的,像是一把尖刀被高高举起,在空中耀武扬威一番后,又被轻轻放下。 雷声大雨点小。 尘埃落定,悬吊的心脏终于回落,安定之余,此前被刻意忽略的异样再一次占据上风。 凝视着黑暗,沈浊缓缓抬起手,抚上被顾清唇瓣擦过的地方。 余温犹存。 半粗糙半柔软的触感似有似无,残留在微微发烫的脸颊上。 指尖微颤,被烫到一般匆忙收回。 沈浊偏头,眺望窗外圆得过分的月亮,茫然半晌。 恍然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黑暗中悄然转变了。 沈浊拧着眉,想搞明白。 可被压抑的醉意趁着片刻的喘息反扑,头开始疼,脑子里像是混了浆糊,乱成一片,寻不得半分章法。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等明天好好和顾清谈一谈,沈浊想着,将混乱如麻的念头丢到一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四周白茫茫的,无限延伸着,像是没有尽头。 沈浊意识昏沉,拖着疲乏的双腿走了许久,才勉强从看不到头的白茫中劈出一道狭窄的通路。 似曾相识的窒闷,沈浊有些喘不过气,可不能后退,他只能往前走。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空白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一抹昏黄,沈浊大喜,连忙快步向前。 泛着暖意的颜色渐渐丰富起来,眼前出现一座拱桥,通往拱桥的道路两侧挂了整排的灯笼,暖黄的灯光驱散浓稠的黑暗,给茫然的视线引出一条光亮的路。 视线上移,拱桥的最高处,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上方是圆如玉盘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洒下,给高处的那人镀上一层超脱尘世的色彩。 沈浊只看到他微微躬身的侧影,那人垂着头,看向烛光点点的桥下,那是一条河,上面飘浮着无数的河灯。 冲动由心头升起,沈浊循着想法,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看到了顾清。 此刻顾清已经直起身,手里捧着一个燃着烛火的河灯,他转身,看到沈浊的瞬间,笑了。 握在手中的字条被灯光映得暖黄,上面八个俊秀的字分外清晰。 “捞到了呢,有缘人。” 顾清在笑,眉眼弯弯,眸中倒映着闪烁的灯光,像是盛着万千星河。 心跳蓦地乱了拍子,沈浊像是着了魔,嘴角跟着不自觉上扬,“将军看完了,那还愿意帮我实现愿望吗?” 顾清歪了歪头,慢悠悠收回字条,一步步靠近沈浊,“那……可能不怎么行。” 沈浊闻言瞬间就慌了,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一时间想不明白顾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纯粹后悔,不愿意帮他实现愿望了,还是,知道他真实身份就后悔了? 沈浊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抖,喉口艰涩,挣扎半天,也只吐出了三个字。
95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