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好好……还认识我,看来没有烧傻。” 沈浊:“……” 顾清收回手,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黄伯快来,他醒了。” 说罢,顾清就退到黄忠后面。 黄忠提着药箱,顶着头花白乱发给沈浊把脉,沈浊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见刚刚大亮,时间尚早。 昨日将所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时已经过了午夜,顾清念着连夜下山太辛苦,于是就让他们睡在了山上,所以,沈浊的伤就没有办法再找大夫看了。 顾清原本打算亲自带他下山找大夫的,但沈浊拒绝了。 他仅仅只是皮外伤而已,哪有这么娇贵,更何况顾清白日又是打架又是演戏的,伤得可比严重多了,所以就拒绝了。 可万万没想到,顾清竟是直接派人连夜下山去请了黄忠。 “怎么样?问题大吗,应该只是普通发烧,对吧?” 顾清站在黄忠身后,脖子一个劲儿地往前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瞧着比两个当事人都紧张。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知不知道大夫看病的时候不能乱说话,不然误诊了怎么办?” 被连夜从床上拽起来的黄忠脾气格外差,一点脸面都不给顾清留。 顾清自己理亏,退到一边不说话了,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黄忠布满皱纹的脸,生怕错过他一丁点儿的神情变化。 黄忠被盯得烦了,说话也就分外不客气,“放心吧,死不了。” 说完,顾清果然移开了视线,黄忠面色一松,心想着小少爷就是被惯的,不治不行。 可不曾想,刚移开视线的顾清又凑了过来,一脸认真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黄忠:“……” “噗嗤……” 沈浊是真的没忍住,一不小心就笑出声,引来两道诧异的视线。 顾清摸着脑袋莫名其妙,黄忠则是眉毛都竖了起来。 “笑什么笑?把裤腿掀开,撸上去!” 黄忠的声音威胁意味十足,沈浊下意识按指示把裤腿掀了起来。 受伤的膝盖本就没好利索,再加上昨天又是跑又是久站的,伤口已经裂开了,严重的地方都已经泛起了淤青。 偏偏沈浊生来就白,青白对比之下,显得那几块淤青严重又渗人。 “嘶……” 顾清抽了口气,像是被伤口给吓到了,他又紧张起来,眼巴巴瞅着一旁绷着脸的黄忠,想说些什么,可嘴唇动了动,还是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疼吗?”黄忠问了一句。 “……有点。” “有点个屁!” 沈浊没料到黄忠的脾气这么大,他看了顾清一眼,就见顾清一副想抗拒又不敢的样子。 “抱歉,是我自己没注意,劳烦黄老了。” 许是被沈浊的态度取悦,黄忠的面色缓和了些,虽然依旧沉着脸,但最起码不会捏着鼻子骂人了。 “伤口让你作发炎了,所以才会发烧,我开点药吃着,以后注意着点,省得到时候腿废了再后悔。” 沈浊识趣点头应下,老老实实依在床上,听黄忠一遍遍交代注意事项。 等到黄忠离开,沈浊才放松下来,无他,一个老大夫的威严,可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连向来随性的顾小将军都得窝在角落听训,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普通人。 “太可怕了,果然不能轻易吵醒一个睡得正香的老神医。” 送完黄忠的顾清回来,一副后怕的样子坐在沈浊床沿,“他就是被我气到了,你不要介意。” “被将军气到了?” “对,他就是嫌我半夜三更把他拉起来了,你也知道,老人家最看重睡眠了。” “所以,是将军亲自下山把黄老带上来的?” “那可不!”顾清骄傲得很,“小老头脾气又怪又臭,除了我爹和我,一般人还真请不动他。” 沈浊闻言,看了眼顾清,先前睡得迷糊,并没有注意到,此刻一看,才瞧见顾清两眼下面的乌青。 外面大局刚定,又有赵青在一旁挑事儿,只处理这些儿就已经够累的了,没想到顾清竟然还会亲自下山帮他请大夫。 他是对所有人都这么赤诚、这么好吗? 沈浊心底有一抹冲动,他想问清楚,问问顾清是不是只对他一个人这么好。 但话到嘴头,他又不敢开口了。 顾清没有丝毫理由对他这个相识仅有短短几天的人好,他应该只是善良惯了,是自己没经历过这些东西,所以才会格外受宠若惊。 何必庸人自扰,揭开这抹伤疤呢。 沈浊收起思绪,“将军,昨日你说的将王铜交给我处理,还算数吗?” “这有什么不算数的,只是我挺佩服王铜的,你不要太过折磨他就是了。” “佩服?” “对,前几日我们讨论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应当听见了,王铜的前半生并不顺利,后来遭遇这么多事之后才会选择做山匪。他后来的确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但都不能否认,他比大多数人坚强。” 顾清说着顿了顿,沈浊下意识抬头,看向顾清。 顾清也同样在看他,或者说,在专门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是少有的严肃与庄重,话音不紧不慢,一字一句,重重敲进沈浊心底。 “最起码,这样的经历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是撑不下去的。” “所以,在坚强和勇敢这一方面,我是敬佩的。” 沈浊心神俱震,万万没想到顾清会说出这样的话,压在心底多年的酸楚突然上涌,沈浊心口又胀又痛,他垂下了头。 所以没有瞧见,顾清伸到他头顶,犹豫良久,却又收回的手。
第十七章 不会是顾清被打坏了吧 沈浊向来是喜欢独处的人,他享受一个人呆着的静谧和惬意,若是手边再有一盏上好的茶水和一本贤书,那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可是…… 沈浊看着手里顾清给他搜寻来的圣贤书,又瞟了一眼顾清给他寻来的上好的龙井茶,一反常态的兴致缺缺。 今日,已经是顾清勒令他在房中静养的第五日了,五日来,他听着外面嘈杂又热闹的声音,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是这么耐不住寂寞的人。 想要出去转转的迫切感与日俱增,正好在此时此刻,在听着外面又热闹起来的欢声笑语中,达到巅峰。 “诶?你要去哪,少爷说你哪都不能去。” 二楞拉住扔下书就踉跄着往外走的沈浊,拿顾清的命令压人,这几天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少爷也只是看着温和好说话,但实际上也是个不好伺候。 遇到什么事时,好说歹说都比不上顾小将军的一句命令。 可现在,好像就连顾小将军的的命令这个杀手锏都不管用了。 二楞连忙冲上去抱住沈浊的胳膊,既想把人往回拽,又怕伤到沈浊的腿,只僵持着不敢使劲。 “我不乱跑,就站在外面看一眼,顾小将军是不会怪罪的。” 沈浊揉了把二楞的头发,吃得好果然管用,这才短短几天,二楞脸上都有肉了,一张小脸红润起来,瞧着比之前瘦骨嶙峋的样子顺眼多了,可见顾清是真的对所有人都很好。 “要不,你把顾小将军喊过来,我和他说行吧?” “可是我家少爷现在没空……” 沈浊挑眉,没想到顾清竟然这么忙,“哦,那你家少爷在干什么?” “我家少爷正忙着给人打架呢,没空理……诶!你不能出去。” 沈浊仗着二楞不敢使劲抓他,直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两人在半推半攘下,来到了擂台前。 擂台还是那个擂台,剿匪成功的第二天晚上,顾清就在王铜足足有一丈多宽的大床上睡舒服了,当即扬言,接下来的日子都在山寨整顿,直到拔营赶路。 如此,原先的小山匪们窝囊在几间小屋里,顾清带着他的手下的士兵,毫无廉耻地抢了他们的地盘。 短短几日下来,原来的山匪该招安的招安,不能招安的要么关在逼仄的破屋里。 整个山寨瞬间换了主人,顾清及其手下大俨然已经成为新一波的“山匪”。 沈浊心中好笑,抬眼看向兴致异常高昂的新“山匪”们。 阳光毒辣,将士们光着上身,兴致高昂的打擂台。 眼看擂台之上一位个子较小的将士把一位比他高许多的士兵打趴下,站在下面观战的士兵们顿时响起猛烈的欢呼声,掌声一波接一波,久久不断绝,里面还时不时夹杂着类似猿鸣的叫唤声。 “嗷……喔!” 沈浊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循声看去,就见顾清双手包在嘴边,又嚎了一声。 所以……顾清是本来就这样,还是在山寨呆了几天,不可避免地染了一身匪气? 若是后者的话,那顾清岂不是更难管教了? 沈浊抚额,实实在在同情了顾老将军一把。 这一波欢呼声渐渐小了下去,不知是谁起的头,擂台下的士兵们突然又不约而同叫唤起来。 “将军!将军!两位将军来!” 被点名的顾清先是一愣,接着就阔步走上向擂台。 擂台约有顾清的胸膛那么高,他也不走阶梯,终身一跃跳了上去,引得将士又高呼一阵,听得顾清一张麦色的俊脸笑得分外灿烂。 站在擂台上,视野就开阔起来,在一片黑黄的皮肤之中,沈浊的白衣格外显眼,顾清一眼就在成堆的粗糙大老爷们中看到沈浊。 他先是瞄了一眼沈浊的伤腿,然后瞪了一眼躲在沈浊后面的二楞,没说什么。 接收到顾清的视线,沈浊回了个笑容,头也不回地对后面的二楞说:“怎么样,我都说了你家少爷不会怪罪的。” 二楞:“……” 合着我家少爷瞪的不是你呗。 二楞腹诽了句,非常识趣地没说话,将军和公子,哪一个都不是他这个卑微小跟班能得罪的。 不过很快,他的小埋怨就被另一阵欢呼给震没了。 因为第二个走上擂台同顾清站在一块的,是这几天一直找事的赵青。 两将军对垒,兴奋的先是两方的将士。 沈浊在刺耳的欢呼声中,听到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声音,他转头看去。 “来来来,买定离手,我先来,我押赵将军。” “我来!我来,我也押赵将军!” …… 沈浊虽不理解所谓的军中禁赌为什么在这里不实行,但他看着赵青一方越堆越高的赌注,又看了眼顾清那边少得可怜的钱财,脸色不受控制地黑下去。 卫朗挤了半天才挤到前面,他掏出自己的钱袋子,从里面抓出几锭寒酸的碎银,犹豫片刻,弯腰往赵青那边放。 不是他不支持自家将军,实在是自家将军在赵青面前不够看。 相对于扔水里听不见响的支持,还是能换酒喝的金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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