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鲁国人,那没有感情的眼睛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迷惑地抬起了头。 鲁国重礼擅乐,哪怕是普通的百姓平时都能哼上一首简单的曲子。 而左丘现在弹奏的,正是鲁国流行最广,最广为人知的民谣,《白月花赞诗》。 赞美的是鲁国人坚韧不拔如同白月花一样的意志,赞美的是在无论任何恶劣的环境下也能生存下去的意志。 嗡! 乱,混乱,原本机械的被驱使着向前走的人群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混乱。 他们听到了,是他们鲁国独有的琴声,是他们鲁国独有的曲子《白月花赞诗》。 自从那一天,国都被攻破的时候,高耸入云的白月塔被硬生生的推倒的时候,他们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还能听到故国的琴声,因为他们已经是亡国奴了啊。 多日来的屈辱,多日来的压抑,多日来被奴役得畜生不如的生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掀起了心底前所未有的风浪。 然后,他们抬起了头,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琴声传来的方向。 城墙上,是他们熟悉而又忧伤的年轻人。 此时此刻,时异景迁的再次见面,心里的震动可想而知。 琴声渐停,传来城墙上抚琴之人的声音。 “我是左丘,鲁国左丘。” 哗! 哭声,是一大片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们也曾经在琴楼之下聆听过左丘之琴,每次闻琴声,都能让他们心情愉悦,那是他们鲁国人发自骨子里面的自豪,他们遵循周礼,擅长乐道,他们自认是这世间最文明最逍遥自在的存在。 而左丘,就是他们整个鲁国乐道最高的代表,是他们精神上超越诸国的精神寄托。 只是没有想到,再次听到公子左丘的琴声,竟然是在这般境况之下,在他们的尊严被践踏得无地自容,被像畜生一样驱赶奴役的时候啊。 他们曾经是高傲的鲁国人啊。 左丘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平静,但依旧能感受到极度隐忍下的一点哭腔。 这一幕对左丘来说,何尝不是锥心刺骨之痛。 左丘继续道,“我鲁国人永不为奴,更不可能被灭我鲁国的敌人奴役。” 悲伤的眼泪从这些百姓的眼睛中流出,悲痛充满在心底。 可……鲁国已经灭了啊,他们也真正的成为了任人践踏的亡国奴。 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再高傲的头颅也只能在绝望中沉默。 左丘继续道,“鲁国虽灭,但我鲁国百姓的道路却不止于此。” 陈柏看向左丘,点点头,左丘这个鲁国的精神寄托就是来给这些绝望的人带来希望的。 左丘也对陈柏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代表鲁国出使大乾,得大乾承诺,他们愿意分配土地给我们种植,愿意待我鲁国百姓如同大乾子民,给与我们尊严,给与我们生存下去的机会,一视同仁,不离不弃……” “我以鲁国左丘之名起誓,鲁国之琴不会就此消失,它动听的声音依旧会响彻在这片大地之上,被人传唱被人歌颂……”
第110章 不可思议的胜利 一视同仁, 不离不弃,还能让鲁国的琴声继续响彻在这片大地上? 说实话听到这些的鲁国百姓,心中的震惊是难以想象的。 谁不知道亡国奴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是被所有人遗弃,没有归属感,被所有人看不起啊。 就像没有家的流浪者,乞丐, 只能抛弃所有的尊严,以最卑微的身份活着。 但现在, 有人承诺,给他们土地种,待他们如自己的百姓。 如果说这话的是他人,他们恐怕怎么也不肯相信吧。 但此时开口的是左丘,他们鲁国左丘。 他们在绝望中, 可以说没有人值得相信了, 但左丘不同, 此时的左丘代表的就是他们相同的命运。 此时, 城墙上熟悉的琴声在此响起,挑拨着他们被淹没在黑暗中的最后的希望和光芒。 现在换成了陈柏说话。 “鲁国的子民们,我大乾本就和鲁国结盟, 曾经立下同退同进的誓言。” “如今这些人先灭了鲁国,现在又准备践踏我大乾的城池。” “他们更可耻的不准备付出一点代价, 而是用你们的生命来替他们攻城。” “你们甘心吗?” 鲁国的百姓满脸悲痛。 他们知道说话的是什么人,是曾经为他们鲁国修建白月塔的大乾昭雪大学士。 白月塔虽然被敌人推倒了,但他们不会忘记那奇迹之塔是谁帮他们修建的。 陈柏继续道, “现在, 大乾作为鲁国的盟友, 准备敞开大门接纳你们,你们刚才听得一点没错,大乾会待你们如同我大乾子民一般。” “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走过来,站在我大乾的城墙下,为我大乾铸成一道抵抗敌人的城墙。” “让我们一起将这些该死的入侵者,赶出我们的家园。” 本没有任何希望,甚至立马就要面对死亡的鲁国百姓,现在就有一个还能活得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只需要调转刀口,对准那些驱赶他们的虎狼,和大乾一起对敌。 若只是陈柏一个人煽动,或许效果不大,因为这些鲁国人不可能那么信任陈柏,但有左丘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城墙上能勾起他们那些美好回忆的琴声。 “至少……至少我不想成为灭我鲁国的那些敌人手上的刀。” “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那些豺狼。”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声。 是啊,他们是高傲的鲁国人,哪怕没有大乾的承诺,他们也不能作了那些灭他鲁国的敌人手上的武器。 陈柏一喜,“现在你们慢慢向城墙聚集,城墙下的这片区域不会在我们的箭矢攻击下。” “你们之中很可能混进了敌人伪装的士兵,所以若有人挑拨离间,请不要相信。” “细作很好分辨,你们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就算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和你们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 不知道多少人心惊胆战,他们就算再会伪装,也不可能真的像这些战俘一样不吃不喝枯瘦如柴,所以他们一但跳出来,真的很容易被分辨出来。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些细作,比起被驱赶的鲁国人数量少太多了,就算想要做点什么恐怕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大批人投靠大乾。 敌人似乎也发现了情况,不断地向前靠近。 但城墙上的大乾士兵在用箭矢掩护这些鲁国人。 等鲁国人到了城墙下,一转身,竟然成了帮助大乾抵抗进攻的士兵。 琴声响彻大地,这是一场十分古怪的战役。 远处的召圣太后握紧的手心终于松开了,说实话,不担心是假的,因为任何一个环节发生变故,都可能导致整个战场的天枰倾斜。 但至少目前看来,一切都照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让大乾瞬间增强了大量守卫的力量。 战火纷飞,喊杀声惊人,硝烟遍布在整个战场。 但这一次,敌人甚至都没能冲到城墙下来,那些抗着的云梯甚至都没有用武之地。 打仗的时候,总感觉是天昏地暗的,甚至连时间都能忘记。 陈柏脸上都被硝烟熏黑了,左丘为了保持琴声不断,给鲁国百姓心理支撑,让他们疲惫的身体能够支撑下去,拔弦的手上都是鲜血。 不过,终于,喊杀声退去,留下城池下数不尽的尸骸。 这是一场胜利,了不得的胜利。 欢呼声自城墙上响起,然后蔓延到城墙下,那些鲁国人也跟着在欢呼,甚至更加的疯狂,夹杂着痛苦和眼泪。 他们赢了,驱赶走了那些曾经毁灭了他们鲁国的敌人。 这一刻,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最彻底的发泄,是对曾经受到的屈辱的发泄。 等敌人彻底离开,陈柏看向召圣太后。 召圣太后点点头,“开城门。” 这些鲁国人中肯定混有敌国奸细,但无论是召圣太后,还是几位将军,都有信心,就算放他们进来,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因为敌人的大部队都被打退了,又何惧这些见不得人的细作。 当然,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的。 刘让将军带着人去安置这些鲁国人,当然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备意外。 城门咯吱咯吱的打开。 鲁国的百姓这才确信,大乾刚才说的话是真实的,并非只是借助他们抵御敌人。 只要踏入这道城门,他们曾经经历的苦难就如同仿佛昨日。 他们得到了救赎,解脱了啊。 左丘甚至都没有时间包扎他手指上的伤,他得去接应他的这些同胞。 陈柏也没有阻止,因为他也知道左丘现在的心情。 左丘和这些受尽苦难的百姓的见面,那场面实在太过感人,就像是一起舔着曾经的伤口,感受着同样的疼痛。 陈柏也没有打扰,而是去了帅营。 “刚才学生来报,敌军这次是真的彻底撤退了。” 经过两次的强行攻城,敌军死伤惨重,损失可不小。 当然,关键是看到了不可能攻下城池的希望,加上有了新加入的鲁国人,大乾突然实力增加了一截,所以可以说不得不撤离。 众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战线了。 但陈柏也不担心,因为临时将甘辛抽调去了那条战线,负责远程指挥那一场战线战斗是齐政。 敌人大部分兵力在他们这里,所以最后一条战线就算不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陈柏还真小看了齐政,因为后来得到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人。 甘十三直击敌军三百里,攻占城池十几座。 明面上带领大乾取得这不可思议成就的人,的确是甘辛。 一时间,大乾甘十三之名震惊天下。 甘辛也快十三岁了吧,可以走入朝堂为官了,以他立的这么大的功劳来说,封官加爵是肯定的事情,还得直接是个了不起的大官。 陈柏想了想,估计得是大乾上殿议政的最年轻的大官了。 这娃平时运气特别差,走路都能掉坑里面,但大的方面运气又特别好,也不知道该说是辛运还是不辛。 当然,此时,陈柏他们还在关注战场。 几日后,敌军放弃入侵的消息才正式确定,甚至放弃了已经占领的大乾领地,从大乾境内退走了。 他们本是联军,如果一直胜利的话,这种联盟肯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一但出现失利,其中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 无论怎么说,对大乾来说,都是喜庆的事情。 持续了数月,从初春开始打到秋收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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