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顾怀瑾说出了原著里的那段经典骗人话术:“在下是衢州的游商,和同伴结队来到此处,欲将京都运来的货物卖到衢州去,谁知路上突遭劫匪,我的同伴与我走散生死难测,而我也不幸流落这山中……” 啊对对对。 沈舒内心疯狂吐槽,号令百万大军的游商,身为异邦四大高手的劫匪,这劫的哪儿是财啊,是命啊! 也只有原著里的那个傻子会相信他这套说辞,还屁颠屁颠的安慰他“千金散尽还复来”,让他不要为身外之物伤心,迟早有赚回来的一天。 顾怀瑾简略说完,等了许久都不见沈舒有什么动静,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心下正要升起警惕,便见沈舒一脸面无表情,冷淡看他,“你既能从商,想必家底丰厚,等你养好伤,记得把饭钱结一下。” 顾怀瑾一刹哑然失笑,就见沈舒从容的从山洞里出去了。 * 芒种,也称之为“忙种”,是平梁村里一年到头最忙碌的节气,村里人既要种稻子,也要割麦子。 身为平梁村的村长,沈舒当然不能闲着,须得组织一些村民扶弱,将那些孤寡老人家的庄稼好好拾掇,保证他们来年的生活。 饶是沈舒因病弱天生俊秀白皙,在暴晒了两天之后,也染上了一些小麦色。 然而,村里人已经忙成这样,红方村的人还拣着这种紧要的时候过来挑事。 上次被沈谷堆舌战三百回合灰溜溜从平梁村离去的几人许是回去以后气不过,又招人回来了,他们故意在平梁村和红方村的交界处引起摩擦,然后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在村口聚集问罪。 “那个小兔崽子村长呢,让他出来!”其中一个大汉嗓门如雷震,对着迅速集在村口手握镰刀的平梁村村民吆五喝六,“你们平梁村的人凭什么占我们红方村的地?让那个小兔崽子出来给个说法。” 此事事件的受害者沈四郎站在平梁村村民中间,大声反驳:“方大业,你娘生你没□□,你娘的少在这儿张嘴胡咧咧。那块地一直都是我平梁村的地儿,是我沈四郎的地儿,我你娘的在上面种了这么多麦子,你现在想拣现成的便宜,没门!” 方大业暴躁往前一步,“你娘的你再骂一句试试,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别看沈四郎个头矮小,性子却与之截然相反,那叫一个火爆脾气,低头指着自己的头顶道:“你来拧,你来拧,拧不下来,你家祖坟今晚冒白烟。” 方大业便冲进了平梁村的阵营里。 眼看两拨人群情激愤,就要开始干仗,这时侧边响起一道清澈朗润的嗓音:“住手!” ——是沈舒。 沈舒俨然还在孝期,穿了件青色的长衫,腰束白色孝带,两只广大的袖子卷到胳膊最上方,露出被晒得有点发黄的手臂。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是沈谷堆、沈文庆以及村里的宗老们。 “可算他娘的出来了。”方大业直勾勾的盯着沈舒,燥着一股子气血道,“你们平梁村的人占了我们红方村的地儿,这事儿你得给我们红方村一个说法。” 沈舒尚未来得及开口,一向斯文不爱争端的沈文庆走出一步,冷声道:“沈大业,你可真是姓一改,脸皮子也跟着改,不要脸到家了,我们平梁村和你们红方村一向地界分明,怎么就能把庄稼种到你们村里去?”
第27章 沈舒紧跟着说道:“是哪块地,带我去看看。” 人群中的沈四郎高高举起手,应和了沈舒的话,“村长,我带你去看,那块地一直都是我们家的。” 说完,沈舒跟着乌涌乌涌一大波人,去了平梁村和红方村交界的地方。 那是一块上好的农田,种下去的麦穗簇簇结得饱满壮实,那夺目的金色遍及整个眼帘,起码得有十几亩。 沈四郎将自己劳作的心血一指,道:“正是这里哩村长,这块地可是你爷爷分给我们家的。” 沈舒看了看这地,一片默然不语,片刻,他突然问:“四郎哥,这么多的麦子,你割得完么,家中人手可还紧缺?” 沈四郎一愣,不明白沈舒为什么这么问,挠了挠头,“每年都会有些边边角角割不到,但也只好算了,咱种田是往多了种,不往少的种。” 沈舒瞥了红方村的方大业等人一眼,“那让他们帮你割怎么样?” 骤然,方大业及他身后的一干村民眼皮一跳,生出不好的预感。 方大业顿时暴跳如雷,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居然敢打我们的主意,看来你们平梁村的人还没有被我们红方村的人打怕,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然而,他们这次过来找茬只出动了一二十人,虽然个个瞧上去身材高大,威猛健壮,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沈舒背后可快有半个村的人了。 也不知道方大业有几分胆子,居然敢带着这么点人过来找事,沈文庆站在沈舒身旁迟疑道:“小舒,你这么做,咱们怕是免不了和红方村的人打群架了。” 往年平梁村和红方村的群架,平梁村一直输,所以沈大同的宗旨是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平梁村的人总是避着红方村的人走,沈舒竟然要把他们拘起来,这可真是……太猛了。 沈谷堆及宗老们亦道:“舒娃子,这架不能打,人也不能拘,我们得放。” 看到他们一干人如此畏畏缩缩,方大业得意的笑了一声,无比猖狂道:“小兔崽子,你听到了没有?你敢对我下手,就等着红方村的人上门,把你们一个一个收拾干净,真不知道平梁村的人为什么选你当村长。” 沈舒掠了下眼皮,容颜端是清冷淡漠,语气亦是十分漠然:“不把他们拘起来,他们还会不停的来,我绝不允许我的村民再有任何一个被欺负,平梁村的男丁听我口令,将他们绑起来!” 沈四郎内心一片火热,早忍不住想揍人,哧溜就扑上去了,其他平梁村的村民表情不经意一顿,紧接着也冲了上去。 方大业及他身后那一二十个红方村村民瞬间被人群淹没,很快战斗就结束了。 这些年,他们被红方村欺压太久,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恶气没处出,都快积郁成疾了。 奈何沈大同一直不让他们跟红方村的人摩擦,遇事只晓得忍一忍,如今沈舒愿意挺起胸膛来做人,总算让他们爽一回了。 沈谷堆及一干宗老实在没想到沈舒做事居然如此不计后果,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半晌他们对视轻叹一声—— 罢了,平梁村跟红方村积怨已久,村民们总得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然而这时,沈舒却突然出声:“九叔公和诸位宗老毋要担心,红方村的人不会打上门来。” 沈谷堆浑浊的老眼一睁:“你怎么知道?” 虽说眼下正是芒种时节,各村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收麦子种稻子,但方大业叛出平梁村,也算是半个红方村的人了,红方村的人如果不给他们撑腰,他们也不敢过来挑事。 沈舒微微一笑:“如果我说他们过来找茬,是因为红方村的人没给他们划地呢?” 那么,红方村的人未必有多看重方大业,也未必会在大家都忙着劳作的节骨眼上放着好好的农活不干,跑来跟平梁村的人打群架。 “九叔公,你想一下,如果方大业有地,他干嘛放着好好的地不种,跑来找咱们平梁村的人要地,他粮税不要交吗,明年吃什么?”沈舒说,“如果是我,我会等忙过这一季,再找个机会挑事,他身后的那些村民大抵也都是在红方村没地的外村人罢了。” 显然,不是每位村长都有平梁村的村长那么仁慈,还分地给外地人,虽然分得不多,但好歹保住了来年的口粮。 沈文庆手一拍,豁然开朗:“小舒说得对呀。” 话说间,平梁村的村民已经逮住了方大业和其他一干红方村民,拿腰带将他们五花大绑。 沈舒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淡然吩咐:“先饿他们三天,等他们肯干活了,再把他们放出来。” 正如沈舒所料,起初村子里少了几个人,红方村的人是没有发觉的,他们一个个手朝黄土背朝天,哪儿有那么心思去关注别人呢,而当有人发觉时,已经过去五天了。 因为是村里没地的流民,红方村的人发现了也只是纳闷一阵:“是不是去别的地方野去了?” 又过了两天,红方村村民仍是没看到方大业及其他迁入红方村的村民,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好,方大业估计在哪儿地方惹了事,被人给拘下来了。 有人报给了红方村的村长方江海,方江海老脸一沉,派了个村民去平梁村打探,村民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是被平梁村的人给抓走了,平梁村的人说方大业故意在平梁村挑事,先罚他在平梁村做几天苦力,等平梁村的农活忙完了,就放他们回来。” 方江海着实被这话气得不轻,一双老拳紧握绷起青筋,然而他不得不顾虑村里农活忙不过来的状况,先将此事搁一搁。 于是,方大业和那一干红方村村民悲剧了。 他们每天就吃两顿馍馍,却要干一天的活,拿镰刀的手都是软的。 沈四郎拿着牛鞭像个地地道道的监察,正监督着不听话的犯人服役,但凡方大业敢反抗,直接就是一鞭。 方大业忍气吞声,想着等红方村的人发现他们失踪就好了,结果一等等了好几天。这几天别说红方村的人,就连红方村的鬼影都没有一个,跟着方大业一起过来惹事的村民问:“方大业你撺掇我们的时候,不是说有村子帮我们托底吗?人呢。” 方大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激声辩驳道:“往常两个村子有矛盾,红方村都会出手的,再等等。” 自然再等也是无用,他们哪知红方村的人根本无暇理会他们。 * 又过了一日,沈舒上山去给顾怀瑾送饭,途中碰见沈麻子,沈麻子似乎刚从山上下来。 他心中起疑,叫住了沈麻子,“麻子哥,你是刚从山上下来么?” 沈麻子哪儿好意思跟沈舒讲,自个儿借着顾怀瑾发了一笔横财。 那日,他得了顾怀瑾的吩咐,马不停蹄的到山上去,凭借过人的记忆力,还真被令牌给找回来了。 他顺利把令牌卖到了福禄当铺,今个儿上山是为了给顾怀瑾一个交代。 然这统统不能告诉沈舒,怕沈舒闹着要分银两,是以目光闪躲,含糊不清道:“是的,村长你这是要上山去给那位大人送饭?” “大人?”沈舒略一挑眉,心说沈麻子什么时候跟顾怀瑾的关系那么好了,可不等他再问,沈麻子就借着要干农活为由匆忙离去。 沈舒微微一叹,有些无奈。 是的,他今日不仅要给顾怀瑾送饭,还要帮他包扎伤口。 顾怀瑾说得对,伤势好不利落,总归不是那么回事,他希望顾怀瑾速速离开平梁村,如此才能安心,为了这个他决定暂时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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