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抿了抿唇,执拗攥紧了墨笔,道:“顾怀瑾,我们?虽然两情相悦,却还没到远远没到这一步。” 他不可能舍下平梁村随他入京,更不可能甘愿困于后宅,成为他的王妃。 顾怀瑾笑意未改,却是眯起了凤眸,打量他的神色,然后问:“含璋是有何顾虑么?” 沈舒皱着眉,松了手?,道:“不是顾虑,是……” “嗯?” “顾怀瑾,我有自己的抱负,不能局限于儿女私情,倘若它是我的绊脚石,我宁愿舍弃它,你懂么?” 顾怀瑾未语,极其认真的盯着他,半晌轻轻一笑,“含璋,你在怕什么?怕我拘着你,让你变成后宅妇人?怕我抛弃你,让你身?处陌生上京,无枝可依?还是怕,你一颗真心交付了我,我却负了你,教你难过?” 未有停顿的,他搁了笔,往前走了一步,道: “含璋,何必害怕,我知你心思深重?,所虑甚多,我总会让你信服的。你不必再问我喜不喜欢你,喜欢你哪里,我自会用行动向你禀明我的心意,那时你再行决定不迟。” 顿时,沈舒怔了怔。 ……真的么? 他还以为他听了他的话,会发?火,与他起争执。 毕竟当?初周子衡就是这样的,想让他为他付出,为他牺牲。 只是,顾怀瑾越是诚恳,沈舒越是愧疚,低头道:“抱歉,我给不了你太多。” 顾怀瑾抚了抚他的发?丝,牵起他的手?,低头看着他的掌纹,道:“我们?一同去?上京受封,然后我自请驻扎封地,来?平梁村——我替皇兄守着边关,也守着你。”
第154章 归途遥遥, 行程缓慢,沈舒一路看了许多风景。 临近边关的城池多是贫穷,很少有富得流油的, 但由于邺朝的治世还算清明,百姓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吃喝上不曾短缺, 独手头上没有什么闲钱。 沈舒不由鞭策顾怀瑾, 含着一丝调侃意味地说道:“倘若你真要申请封地?, 驻扎到这边来, 好好搞一下民生, 不然我的生意没法往这边做。” 顾怀瑾也觉察到了?,清河县离此地?不算太?远, 但时下炒得火热的平梁村酱却没卖到这边来,俨然是穷得厉害。 摸着沈舒的手, 他笑了?笑道:“当然, 介时还请含璋帮我想对策,我在从商一事上没有什?么天赋。” 沈舒只是这么一说, 却被顾怀瑾当了?真,爽快答应道:“好啊,到时我帮你……不过,倘使你赚了?钱,得分我一些。” 顾怀瑾眼里笑意盎然,十分纵容,还挑眉反问:“只要一些吗?皇兄金库充盈, 我到这边来得找他要钱, 介时我母妃那儿少不得也要补贴我许多?。” 沈舒听得牙酸,心说有人疼就是好, 一派羡慕嫉妒恨,却又听顾怀瑾改口: “错了?,我一介男子?汉找母妃要钱多?少有些不像话?,应当是母妃少不得要补贴儿媳许多?,回头我给你列个单子?。” 沈舒:……亲儿子?没跑了?,他俩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已经合计上了?。 只是,沈舒还是完全无法定下心意,他总觉得快了?,太?快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几乎神?速,令人仿佛置身云端之上,可能下一秒就会不慎踩空。 于是,沈舒没有接茬,只是对顾怀瑾道:“外面天气这么好,顾怀瑾,你教?我骑马吧,我想出去透透气。” 顾怀瑾应了?声“好啊”,含笑牵着沈舒下了?马车,招来马匹,教?沈舒上马,然后与他同乘一骑,肆意纵横于荒野之中。 春天的风很是暖和,早不似之前寒冷,在耳畔刮过,让人身心轻松。 顾怀瑾搂着沈舒的腰,骑得满头大汗,沈舒也是衣衫汗涔,却难止心里的愉悦,感叹道:“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不用面对未知?的变数,不用去想将来的将来,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他们。 顾怀瑾亦是享受这难得的安宁,却不认同沈舒的观点,低沉的嗓音落在他的耳畔,“含璋,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一起做,春赏花冬赏雪,小舟垂钓,煮酒听雨。” 沈舒闻言想象了?一下,那些事情好像也是很美好的,“好吧,那我们改日去垂钓。” 顾怀瑾乐意至极,指着前面的野花丛,“先?赏花,过会儿恐怕就到达县了?。” 达县位于并州和燕州的中间地?带,人口比清河县更为密集,却不如清河县繁华。 临要进县城,为免纵马伤人,顾怀瑾将沈舒从骏马上抱了?下来,一面牵着缰绳,一面走?在沈舒身侧,为他讲述林县的风土人情。 沈舒由衷欣赏顾怀瑾:“顾怀瑾,你懂得真多?。” 顾怀瑾谦虚莞尔:“不过瞧过一些地?理广志,纸上谈兵而已,具体什?么样儿还得住上一段时日才能知?晓。” 待得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沈舒循着街边食肆的香味,一头扎进里面——他早饿了?。 达县的小吃众多?,且极有特色,咸的甜的一概合沈舒的口味,出来时沈舒都走?不动?道儿。 顾怀瑾看他吃饱了?就犯困,好笑道:“要不找间客栈落脚,好好睡一觉?” 沈舒不免吐槽:“吃饱了?就睡,我是猪么?顾怀瑾,你也不要太?纵容我了?,小心我长胖到二百斤。” 顾怀瑾昨个儿才掂过他的重量,微微一叹:“我倒是奇怪,我好生养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虽然早有等回到京都,就找太?医为沈舒调理身子?的想法,但迟迟养不壮沈舒,还是让顾怀瑾耿耿于怀。 听出了?顾怀瑾语气里的心疼,沈舒怔了?一怔,他恍然想起原著里的渣攻十分喜爱苦情受的病弱身体,那不堪一握的手腕、脆弱易折的颈项、苍白如雪的肤色……就像是苏点狠狠戳在渣攻的心上,大大满足了?渣攻的xp,直到结局也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 他其实是喜欢病美人的吧?! 沈舒忍不住问:“顾怀瑾,我瘦些不好么?我瘦些,你抱我更轻巧,瞧我也更赏心悦目。” 顾怀瑾笑了?:“我赏心悦目了?,你又该如何?冬天畏寒畏得像只鹌鹑似的缩在被窝里,脚都是冰的?” 他捏了?捏他的胳膊,没捏到什?么肉,眉眼略带一丝嫌弃,“似你这般的,考上了?进士进殿面圣,皇兄都会让你多?吃一点,赐你一车滋补的珍品。” 邺朝也讲究个以人为本?,概因元帝打江山时,自个儿的左膀右臂皆因身子?不好死得早,元帝打江山打得辛苦,后来选拔官员不论文武都偏好选壮的,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当朝。 是以,沈舒要是真考上了?个什?么状元榜眼之类的,他的皇兄还真有可能给他赐补品。 沈舒心里朗然,唇角漾起一抹弧度:“你这么说,我倒是没什?么负罪感了?,我总觉得我最近的日子?好像太?好过了?一点。” 顾怀瑾不禁失笑,他是从前的日子?过得太?不好了?,才会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倘若他知?道那些贪官污吏成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多?半就不会这么想了?。 沈舒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客栈睡午觉,而是在附近找了?间茶楼听书消食,又在街上走?了?走?。 次日,沈舒跟着顾怀瑾在县中访察民情,虽说顾怀瑾只是路过此地?,但来都来了?,他总要为自己的皇兄办点事,才能够走?得放心。 然后,两人去了?县衙一趟。 敲打自是少不了?的,懂点事的官员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勤勉一段时日,免得上头的人又杀了?个回马枪。 当然,懂事的县令也知?道自己该为他们接风洗尘,当夜就在私宅里设了?宴饮。 也不知?道是这达县县令是鬼迷了?心窍故才顶风作案,还是顾怀瑾看上去不如传闻中威严冷肃,竟然安排了?相貌才艺俱佳的歌伎以及唇红齿白的清白小倌在席上,一眼就知?存的什?么心思。 起先?,他不停的给歌伎使眼色,让歌伎捧着酒杯给顾怀瑾敬酒,听见顾怀瑾眼神?幽幽,似笑非笑地?问:“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达县县令知?道自己触了?眉头,立马装模作样训斥那歌伎,“贱人,谁允你向殿下献媚,还不快滚下去?!” 顿时,歌伎身子?一颤,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生怕多?留一秒就碍了?贵人们的眼。 顾怀瑾常年被人逢迎,早已习以为常,谄媚主上的人固然不讨人喜欢,但达县的民生马马虎虎,自己倒也不必因此发难,只将此事忽略不计,妥帖给沈舒斟酒。 因为是果酒,饮多?也毫无醉意,所以沈舒贪嘴多?喝了?几杯,顾怀瑾见他喜欢,干脆把自己的杯子?也放在他的跟前,轮着给他倒。 坐了?一会儿,达县县令又按捺不住浮动?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试探:“殿下,这位公子?是……” 顾怀瑾指尖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舒抢答:“是拜把子?的兄弟。” 顿了?顿,沈舒目光明显含着取笑意味的望着顾怀瑾,无不戏谑道: “是吧,殿下?” ——这县令的心眼子?忒不正经,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乐得看顾怀瑾的笑话?。 顾怀瑾眉眼一深,未出声否认。 达县县令顿时心思活络,愈发想要抓住升官的机会,大胆开口:“殿下一路辛苦,可惜达县清贫实在无甚拿得出手,还望殿下收下这几个清白干净的奴仆,让他们随身侍奉左右,成全下官一片心意。” 沈舒笑容愈发灿烂,从旁打趣调侃:“裘大人一片好意,殿下要不考虑一下?” 顾怀瑾不紧不慢放下了?酒壶,壶底在桌上磕出沉闷的一声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含璋当真想让我收?” 沈舒脱口而出:“当……” “然”字还没发出,对上顾怀瑾深邃晦暗的视线,一刹头皮发麻,立刻噤声,再不说话?了?。 这姓裘的县令却已经让小倌上前,小倌们一股脑围在顾怀瑾的身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甜腻脂粉香气,端是难闻,远不如方才的歌伎清丽,那一低头、一勾手、一颤声……花样百出,矫揉造作,沈舒大开眼界,瞋目结舌。 顾怀瑾额头青筋微跳,一拂手,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小倌们犹如惊弓之鸟,赶紧从顾怀瑾身旁褪去,又闻得达县县令呵斥:“还愣着干什?么?殿下瞧你们心烦,你们侍奉含璋公子?便好。” 几个小倌又忙不迭往沈舒身上凑,吓得沈舒一下变了?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响—— 完了?。 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顾怀瑾霍然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桌子?,一双黑沉沉的乌眸戾气横生的盯着达县县令:“裘金宝,本?王看你的命是不想要了?!” 掷下这句话?,顾怀瑾拉着沈舒的手腕,大步从席上离去,达县县令惨白着脸坐在椅子?上,如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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