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曲朔不得不虚与委蛇,对这具身体的父母嘘寒问暖,极尽人子的孝道。他们逐渐放松了警惕,曲朔终于找到机会溜了出来。 他在久违的大路上狂奔,打听东市展家花坊的位置,好不容易到了,但没有立刻找到展所钦,倒是另一个陌生男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这位郎君,找人呐?” 他一眼就看出曲朔不是来买花的。 曲朔试探道:“我找你们掌柜的,他在不在?” 桑桓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刚要说话,忽听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在。” 展所钦拉着颜如玉的手走过来,友好地对桑桓点点头,笑容看不出破绽:“你去忙吧。” 桑桓答应一声,走了,却在转身之后悄无声息地咬了咬牙。 颜如玉拉拉展所钦的手,递给他一个眼神。展所钦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走向曲朔:“我们去这个酒楼说话。” 花坊对面的酒楼很阔气,二楼有独立的包房。三人入内坐下,曲朔迫不及待地问:“祝瑞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祝瑞? 颜如玉茫然地抬头。是那个祝瑞吗? 展所钦道:“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曲朔在漫长的呆滞中都快把手里的酒杯捏碎了。 展所钦把酒杯掏出来,道:“好在妙昙大师仁厚,允许我们每天把陶陶送去,和祝瑞待两个时辰,陶陶现在就在那儿。你要见祝瑞,就只能也去华严寺了,他要等到三年后才能还俗回来。” 曲朔的声音微微颤抖:“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都是我不好。” 他一下子站起来就要给展所钦跪下,展所钦一把拉住他,道:“你要真想报答我,就先去和祝瑞相认。他要是认了你,愿意把陶陶交给你照顾,你就把他接走,你们的房子就在我家对面。” 自从有个陶陶睡在他和颜如玉中间,展所钦晚上想拉拉颜如玉的小手都万分困难,别提有多心酸了。 曲朔连连点头:“好,好,华严寺,我去华严寺,现在就去!” 展所钦道:“我们送你去,坐我们的马车,免得让人看见你。” 他们把曲朔送到华严寺门口,在马车上看着他进去后,颜如玉憋了半天终于有机会问了:“他是祝瑞什么人?” 展所钦道:“祝瑞的故夫,曲朔。” 颜如玉:?? “他不是死了吗?” 展所钦道:“那具身体是死了,但曲朔没有。其实抛弃祝瑞的并不是他,他的魂魄在那之前就已经被替换了。之后他就被当做疯子,囚禁了两年。” 颜如玉瞠目结舌:“还有这种事情?那……” 他看向展所钦。 莫非,展所钦也是…… 展所钦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所以只有我相信他不是失心疯,也不是中邪。” 颜如玉皱着眉想了很久,他神奇地对这个灵异事件接受度良好,但让他不敢细想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展所钦的灵魂并不属于这里,那他会不会有一天又突然消失? 他问出了这个让他心慌的问题,他急需展所钦给他一个坚决的否定。 这个问题展所钦也无法保证,他犹豫了一瞬,很快道:“不会,我不会消失的。” 可惜颜如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迟疑,他害怕极了,强烈的恐惧让他不知所措,本能地钻进展所钦怀里。 展所钦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自己却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迟迟不把这件事告诉颜如玉,就是因为这个。说到曲朔,颜如玉必然会联想到这些事,他很害怕,展所钦知道,但他也实在无能为力。 万一哪天他真的从这具身体里消失了,至少颜如玉不会像祝瑞一样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他会知道展所钦对他的爱永远不会改变。 ---- 感谢在2023-08-14 18:03:03~2023-08-15 14: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样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疾病与意志力 回到花坊后,展所钦和颜如玉一同入内,一打眼看见的就是桑桓与金吾卫大将军家里的管家相谈甚欢的一幕。 管家甚至叫桑桓“掌柜的”。 颜如玉的小脸顿时黑了,展所钦拍拍他的后背:“我和他谈谈,你要一起吗?” 颜如玉两手一插,抱在胸前,盯着桑桓磨后槽牙:“当然。” 三人在楼上的小桌边坐下,颜如玉板着脸往椅背上一靠,展所钦给桑桓倒了杯茶,笑道:“这几天在花坊感觉怎么样?” 桑桓道谢,道:“感觉很好,能学到很多东西,和那两个伙计相处得也很融洽。” “是吗。”展所钦保持微笑,突然发难,“但比起倒卖度牒,我给你的月钱其实根本不值一提吧。” 其实他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所掌握的证据无非就是听颜如玉说祝瑞说一个小沙弥认出了桑桓。 桑桓很平静,但恰恰是这份平静让他露了马脚。 他开玩笑似的道:“我也希望我能有本事倒卖度牒。” 展所钦的思维非常跳跃,紧接着又问:“你做乜老丈的徒弟做了多久?” 桑桓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顿了一下才道:“两个月左右。” 他话音刚落,展所钦立刻接上:“你为什么不自己开店?” “因为本钱不够。” “你和金吾卫大将军家的管家是怎么认识的?” 桑桓眉头出现了小小的一点跳动,被展所钦尽收眼底。 “……自然是他来搬花时认识的。” 展所钦句句紧逼:“我这么咄咄逼人会让你生气吗?” 桑桓沉默了一下,道:“不会。” 展所钦身体前倾,胳膊放在桌上,看着桑桓的眼睛:“你看,这就是你不对劲的地方。你又没有和我签卖身契,我都欺负到你脸上来了,你却还是波澜不惊。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桑桓与展所钦对视片刻,最后一摊手:“好吧,我承认,我来这里是有别有所图。我也想开花坊,但本钱不够,就想着在你这儿挣,顺便偷点客人走。我承认我并不光明磊落,但也不算作奸犯科。” 展所钦道:“你的工钱我按天给你,一天不多一天不少。现在你可以走了。” “好。”桑桓痛快地起身,开门出去。 颜如玉问展所钦:“你信他吗?” 展所钦淡淡道:“我信他不如信你是秦始皇。” 颜如玉:? * 上次七夕颜如玉给展所钦送的礼物,在裁缝铺定做的衣服已经做好了。虽然裁缝铺也遭遇了火灾,但裁缝诚实守信,以最快的速度进购了新的布匹,在自己家把客人们的订单都做了出来。 他托人去挨家挨户传信,颜如玉去拿衣服的时候看见裁缝家里墙上挂着一张处理过的皮子,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 他便问了一句,裁缝边忙活针线边道:“那是上好的羊皮。” 颜如玉摸了摸,手感很柔软。他问:“如果拿来做手套的话,耐磨吗?” 裁缝道:“羊皮不仅耐磨,还保暖又透气,也比牛皮柔软,最适合戴着干活了。” 颜如玉道:“那好,把它卖给我吧,我还要买些针线。” 颜如玉带着这些东西回家,抱着新衣服在家里到处乱转,愣是找不到个能藏起来给展所钦惊喜的好地方。他暂时还不想把衣服给展所钦,想等到手套做好了一起给他。 想来想去,他瞄上了对面空下来的祝瑞家。 曲朔和祝瑞相认后,本来可以住在这个房子里,但是曲朔这具身体的家人满城在找他,此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华严寺,毕竟没人敢在那里大张旗鼓地搜人。 因此曲朔现在住在华严寺的悲田养病坊里,陶陶甚至也可以由他带在身边——那里本就有很多带着孩子的无家可归之人。 而颜如玉有空的时候,就会去祝瑞的房子里给他稍微打扫一下,或者是按祝瑞的需要给他拿点东西带去,祝瑞家那些不吃会放坏的食物也都任由颜如玉拿。 颜如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展所钦没事儿不会到祝瑞家里来,更不会发现这个礼物。他便把祝瑞家的钥匙拿上,开门进去把衣服放在了里头。 此时的展所钦那边,因为把桑桓赶走了的缘故,展所钦又不能从花坊脱身去花圃了。他愁得很,天天坐在柜台后头想办法。 实在不行,把花圃里的一部分花拿盆子装了,先挪到后院里来?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行。 他正思考可行性时,门外进来个眼熟的人。 “乜老丈?”展所钦站了起来。 乜老丈还是由那个小丫鬟扶着,一见展所钦便连声道歉:“听闻我那徒弟心术不正,给你添麻烦了?” 展所钦笑道:“不算麻烦。” 乜老丈叹了口气:“人老了,又瞎了只眼,看人都不利索了。这回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认清他的为人,就把他引荐给你。你看我能怎么补偿你?” 展所钦想想道:“我现在就缺个二掌柜。如果……” 他的本意是想让乜老丈再给他找个心眼少的徒弟,没成想乜老丈啪地一拍他那薄如纸片的胸口,断然道:“好,我做你的二掌柜!” 展所钦:“……啊?” 乜老丈雷厉风行,把袖子一卷,推开小丫鬟的手就走向柜台,那大步迈得比展所钦还自信。 “账本我瞧瞧!”乜老丈说着就拿起了柜台上的账本。 展所钦挠挠头,一下子让这老头子给整得手足无措了。 “你去吧!”乜老丈大手一挥,“这儿有我呢!” 展所钦人走出花坊了都没回过神来。 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展所钦索性先回了趟家。 颜如玉今早实在起不来,人也不太舒坦,因此没有和展所钦一起来花坊。既然闲下来了,自然要先回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踏进家里的大门,再进所有房间挨个找了一遍,都没看见颜如玉的人影。 展所钦有些着急了,赶紧跑出家门边喊边找。 还没等他喊几嗓子,对面祝瑞家的门吱呀开了,颜如玉从里头冒出个脑袋:“干嘛?” 展所钦都起跑了,突然一个刹车差点没把腰给闪了。 “干嘛?我找不到你人了我能干嘛!”展所钦长长出了口气,“太吓人了,真的。下回你拿把大米,走一路撒一路,我好顺着大米找到你……你在祝瑞家做什么?” 颜如玉坦然道:“给他打扫卫生啊,再拿点陶陶的玩具送过去。” 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展所钦丝毫没有怀疑,道:“不要累着了,我来打扫,你回去休息,早上还起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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