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穿了身新衣服,红色的,喜庆得很,是展所钦特地带他去裁缝店量身做的。 因为今天除了开业前的庆祝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由头,那就是纪咸英正式将颜如玉认作义子的仪式。 除了纪咸英真心喜欢颜如玉、颜如玉也没个靠谱的父母这个原因之外,按照传统习俗的说法,有些孩子体弱多病,怕中途夭亡,便采用认干亲的办法,让孩子借干亲的福气,保其长大成人、康强长寿。 有关于颜如玉的事情,展所钦都没办法完全不迷信。 纪咸英按照习俗,给颜如玉带来了一些礼物,有在首饰店定做的银饭碗、银筷子和一个长命锁,还有几套衣服、鞋袜和帽子。展所钦也替颜如玉准备了送给纪咸英的礼物。 前几天展所钦和颜如玉说起这件事,颜如玉非常期待。自从上一次与父母决裂之后,他对他们就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但潜意识里,他还是很渴望能体会一下被父母爱着的感觉究竟如何,这一点展所钦与他其实是一样的。 只是展所钦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或者说,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去祈求那些东西。不给我,我干脆就不要,是我自己不要的,这样说出去更好听。这是他自我保护的方法。 所以当看着颜如玉试穿新衣服的时候,展所钦问他:“玉奴儿,你亲耶娘都对你不好,你还愿意认纪夫人做干娘吗?你会不会觉得,没有耶娘其实也挺好的。” 他没怎么期待颜如玉给他个多么富有哲理的回答,但颜如玉总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惊人。他抚摸着新衣服柔软的面料,随口道:“才不会。别人都有好耶娘,我也应该有。他们不是好耶娘,我就去找别人嘛。” 展所钦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按理说颜如玉是两人中比较笨的那个,但这么简单的道理,展所钦却没有他看得透。也或许是天真无邪的颜如玉才恰恰拥有这种勇气,他真心认为自己是值得的,配得上世间一切好东西。 展所钦很少和颜如玉说起这些深奥的心里话,但今天他的倾诉欲有些强。 “可惜我却没有你这样的勇气。玉奴儿,有时我总觉得那些好东西应该是轮不到我的。” 颜如玉转头看他,展所钦靠在床头,盯着墙角出神,脸上是惆怅的苦笑。 颜如玉爬上床,跨坐在展所钦的大腿上,挡住了展所钦的视线,展所钦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可是,你都有我了呀。”颜如玉骄矜地抬着下巴,“我这么好,你都能有,还有什么不能有的?” 展所钦笑了起来,将他揽进怀里:“是是是,谁也没有你好。” 颜如玉趴在展所钦胸口,手指头在他胸前划来划去,小声嘀咕:“阿郎,我悄悄告诉你,我以前也会想,这件衣服这么贵,我可不可以要呢?这个夜明珠这么漂亮,难道真的给我了吗?可是后来我就想,我连阿郎都有,我当然可以有漂亮的衣服和夜明珠啦。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展所钦低头亲他一口,把颜如玉掀下去按在床上,笑道:“是。” * 纪咸英上座,颜如玉给她磕了三个头。纪咸英将他扶起来,给颜如玉戴上长命锁,用她准备的银碗筷喂了颜如玉一口饭,这就代表颜如玉今后吃她家的饭,与亲生父母没有关系了。将来纪咸英有义务过问颜如玉的婚丧嫁娶,颜如玉也要给纪咸英养老送终,与血亲并无二致。 颜如玉改口叫纪咸英干娘,纪咸英答应一声,颜如玉反而不好意思了,小脸红红的,噔噔跑回展所钦身边躲着。 万俟宗极举杯道:“借着今日这样的喜气,我也预祝展家花坊开业顺利,将来生意兴隆、日进斗金之时,我可是要常来蹭饭的,你可不能小气。” 展所钦谢了他的吉言,众人举杯相贺,颜如玉也有样学样,举起了他的牛乳。 第二天吉时一到,花坊门口噼里啪啦点起爆竹,颜如玉兴奋又有些害怕,缩在展所钦怀中捂着耳朵,只露了眼睛出来看。放炮声将许多人吸引过来,展所钦临时招的小时工在门口敲着锣招揽生意。 看着客人陆续进门,花坊里很快嘈杂起来,展所钦和颜如玉相视而笑。 ---- 感谢在2023-07-26 14:25:39~2023-07-27 15: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fafa 3瓶;一个做梦都想发财的人、小样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剪花与帮倒忙 开张第一天的生意比展所钦预想的还要好些。他今日拂晓时起来摘花备用,选取只开了一半的花枝,还都带着露水,这样的花香色数日不减。花枝露水重,把展所钦的衣服都给浸湿了。 这些花一部分插了瓶,摆在店里,一部分收在库房备用。每一种成品插瓶快要卖完时,展所钦又得赶紧补上,有时客人看中了图纸上的插瓶,没有成品,他又得赶紧现做,忙得不可开交。 卖得最好的就是摆在正中央的《美者》了,当天的白玉兰所剩不多了,展所钦便吩咐伙计要记得留下最后一盆不能卖,镇店之宝一定要时刻有成品摆在那里。 他进库房拿花材的工夫,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伙计不知道他们和柳三郎之间的曲折情由,自然也不会阻拦这么个普通的客人。店里人太多了,趁着伙计不注意,柳三郎悄悄溜进后院。 展所钦很忙,颜如玉也很乖巧地没有去打扰他,他独自在后院玩,守着院子里的鲜花棚子。 “颜如玉。”柳三郎走近他,“玩儿什么呢?” 地上堆了些沙子,颜如玉正在搭建他的房子。柳三郎在他身边蹲下:“好玩儿不?” 颜如玉点点头。他很久没见到柳三郎了,此刻见了他便迫不及待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我家找我玩儿呢?你总不给我吃药,我到现在也没有小宝宝。” 他当然来不了。柳三郎在心里咬牙,他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展所钦回回出门都带着颜如玉,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但今天不一样了,机会找到了他。 “我这阵子太忙了。喏,你的药我带来了。”柳三郎拿出个水袋,笑吟吟的,“快喝吧。真想快点看到你生下来的小宝宝。” “谢谢你。” 颜如玉一口气把药喝下,柳三郎收起水袋,问他:“你家郎君这么忙,你就在这里玩呀,不帮帮他吗?” 颜如玉也很委屈:“阿郎说我帮不了忙,让我自己玩就行了。” “他这么说,应该只是不想让你累着,但你要是真的帮了他,他肯定会开心的。”柳三郎拉拉颜如玉的袖子,回手一指身后的鲜花棚子,“插瓶都要用花对不对?” 颜如玉自己也很想为展所钦分担一些,只是他不知该做些什么。这下经柳三郎一挑动,颜如玉点点头,立刻放下玩沙子的小铲子,拿起鲜花棚子门口的剪刀,弯腰钻了进去。 柳三郎也跟着他钻进去:“很简单的,你就把花剪下来就好,反正就是插在瓶子里嘛。” 颜如玉拿着剪刀,捏着一朵不知道是什么花的花枝。 下手前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容不得他多想,柳三郎直接握着他的手,“咔嚓”一剪刀下去。 柳三郎拿着剪下来的花放在鼻尖闻闻,对颜如玉道:“瞧,就是这么简单。快继续吧,你剪得越多,你家郎君不就越省事吗?” 颜如玉心里那一点残存的疑惑全被柳三郎坚定的语气打消了,他卷起袖子开干,刷刷刷几剪刀,剪下来一把鲜花放在一边。 “就是这样剪吧,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柳三郎憋着笑,“那你先剪着,我回家去了,家里还等着我收拾呢。” 颜如玉挥手跟他告别。 柳三郎瞅着展所钦不在院里,他迅速从后院钻出去,再躲过伙计的视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里。 于是等展所钦稍微歇口气,到后院来喝水的工夫,就见颜如玉玩的那堆沙子被搁在那儿,颜如玉人不见了。再仔细一听...... 咔嚓咔嚓。 展所钦浑身汗毛倒竖,手里的水壶啪地砸在地上,他拔腿冲进大棚,果然看到了让他一口气都差点没上来的一幕。 颜如玉擦擦鼻尖的汗,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阿郎,你看我剪了好多花下来,你可以拿去用啦!” 展所钦站在大棚门口,半天没动弹。 “......阿郎?”颜如玉感觉到他好像不太开心,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剪刀,不解地看看自己剪下来的一地鲜花。 是他剪的还不够多吗? 展所钦闭了闭眼睛,缓缓放下大棚的帘子,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去,捡起地上的水壶。 颜如玉马上跟了出来,一只脏兮兮的手抓住展所钦的胳膊:“阿郎,你怎么了?” 展所钦转过头,疲惫地看着颜如玉。颜如玉不知所措,反正就抓着展所钦不撒手就是了,那架势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抓贼。 片刻后,展所钦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坐到地上捂着脸,气得脑仁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颜如玉也跟着蹲下来。他擦擦脸上的汗水,把脸抹成个花猫。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展所钦的声音虚弱无力,“我真的好累。” 采摘插瓶的花枝要是这么容易的事就好了,这是有很多门道的,不是谁随便拿个剪刀咔嚓咔嚓就行的。首先这个时候日头高照,露水都已经干了,再来折花的话,花朵的色香保存的时日就会大打折扣。 其次,明代张谦德的《瓶花谱》里就说过:“凡折花须择枝,或上葺下瘦,或左高右低,右高左低。或两蟠台接,偃亚偏曲。或挺露一干中出,上簇下蕃,铺盖瓶口。取俯仰高下,疏密斜正,各具意态,全得画家折枝花景象,方有天趣。若直枝蓬头花朵,不入清供。” 一言以蔽之,颜如玉把这些花全剪废了。 像这样的花,勉强插瓶就等于砸了自己的招牌。它们只能放在门口一文钱五朵卖着玩儿,连本钱的十分之一都回不来。 颜如玉大概明白自己闯了祸,可他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遭到嫌弃,他也很辛苦,于是恼羞成怒,把剪刀往地下一甩,噘着嘴不吭声了。 展所钦忙活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上,好不容易喘口气,来后院又遭到这样的暴击,他都快没力气生气了。他往后靠在柱子上保持沉默,尽量让自己不要发火。他不想吓着颜如玉,况且今天是开业的日子,吵架不吉利。 可是颜如玉偏偏要在这时候嘟囔:“我想帮你嘛。” 展所钦扭头就是一句怒吼:“你什么都别做我就谢天谢地了,我求求你别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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