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偏过脸,微微躲闪地看着宴任说道,“在爸妈家呢,这还是白天——” “不会来叫的,这都十……” 敲门的响动打断了宴任的话,顾凝的声音在门外出现,“还不起来?都快十一点了,小宴你是不是又不让小棠起床?” 宴任盯着祁棠,像是在看着自己亟待下口的储备粮。 祁棠刚起床没多久,脸上流露出非常无备的惺忪,极为浅淡的笑意在眼底缓慢旋搅,仿佛涡流般的深色枫糖。 但他的唇边没有星点弧度,态度状似非常认真,只是唇角看起来柔软异常。 他们不是第一次一起起床,像这样悠闲的早晨即便不多但也存在过。 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很忙碌,但仓促的时间里宴任也见过祁棠动作迅速且有条不紊地更换衣物,或者困意尚未完全退去前微弱拖沓的动作。 各有不同,但相差又不大。 宴任的视线有如锋锐聚焦,他把完全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桎梏在身下,祁棠没有反抗,甚至有种懒怠的纵容—— 心跳叩击前胸的肋骨,继而是颈侧的血流、微微发热的喉管,敲击到颌边、耳鼓,在眼底酝酿起热意真切的寂静风暴。 后脑似乎被微弱的冷意纠缠拉扯,以至于细微的晕眩在感知中四处游戈。 但宴任非常清醒,这种清醒染上心跳,变成压抑的蠢蠢欲动。 他深吸了口气,低下头,极其克制地在祁棠唇边温存地吻了一下。 “起来了。”宴任对门外的顾凝道,“我跟祁棠一会就来。” - 顾凝笑眯眯地要给祁棠盛粥,宴任伸手要碗,“我给祁棠装就行。” “用得着你?小棠多久才肯来这边住一次。” 祁棠看他们母子含笑地对峙片刻,中场打断地说道,“来这边住爸妈都不太方便,妈今天早晨本来有事的吧?” “想跟你一起吃早饭。”顾凝舀完就坐下来,让宴任自己给自己舀,“谁知道你们起这么晚……” 祁棠的笑意不变,但偏头看了宴任一眼,虽然没什么情绪在眼神中传递,但宴任还是异常敏感地解释起来,“是我掐了祁棠的闹钟。” 顾凝看向自己的儿子。 “祁棠这几天都太忙了,就想让他休息一下。”宴任转移话题问道,“爸呢?” 顾凝抬腕指了指自己的腕表,“十一点了,小宴,老头子上班去了,不然在家里等着你吗?” 宴任恍若未闻地喝了口粥。 “今天有什么安排?”顾凝的视线从儿子身上收回来,又满脸温和笑意地看着祁棠,“反正都晚了今天干脆直接不去了吧?” “嗯。”祁棠点头,“我等一下联系洪秘书去找个人,妈有什么安排?” “没有。”顾凝道,“我和老头子下午去医院看你爸爸,跟阿颜讲过了,你要是要一起去可以和我说一声。” “好,要是时间一致我就跟妈说。” 顾凝的笑容亮丽,看着祁棠似乎心情非常之好,“小棠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抢在祁棠开口前宴任就打断道,“一吃饭你又要留祁棠住。” 顾凝瞪向宴任,“留小棠住怎么了?又不是留你,你可以回家啊。” 宴任忽视了祁棠瞥过来的目光,对自己妈毫不客气地二度拒绝道,“不行,我要跟祁棠一起睡。” “你真小气哎。”顾凝白眼道,“住两天怎么了?” “这是我老婆。” 祁棠在饭桌下一把摁住宴任大腿,警告的意味十足鲜明,宴任收回在饭桌上的左手,要去牵祁棠摁着他的手。 “啪!”的一声响动让气氛微微一滞,祁棠面不改色地收手,忽略了宴任挨打后的委屈神色,“妈,没事,晚上看情况,能回来我就回来。” - “吴升?” “嗯。”祁棠看着洪田方发过来的资料,“之前祁氏的事故害得他家破人亡……这样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祁棠和宴任今天都没去公司,两个人坐在后座上等着吴升出现。 这个地段根本算不上豪华,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偏远,司机把车都换了,保镖也坐在不算显眼的车内。 “那不是你的错。”宴任牵着祁棠的手微微松开,转而去缓缓摩挲祁棠的掌心。 “我知道。”祁棠的视线在窗外梭巡,玻璃窗的弧度把他的面庞映进上仰的虚空内,傍晚的余晖渗入雪迹的寒凉,又析渍座椅的真皮,仿佛冷白也熔铸其间。 吴升的下班时间是五点,推算乘坐地铁的时间,五点半前应该就能到达。 他会回这里吃完晚饭,晚上去打零工,夜深了才返回。 调查的资料上平述无奇,个中辛酸也只有吴升自己知道。 他和祁棠间本来不该有任何交涉,是祁棠婚前的事故,以及那次之后刘裕山的事故,终于让他连同自己的前途都选择一起断送。 如果没有重生,安氏也许会藏匿吴升的行踪,也许不会,但消失的都难以挽回,也不可挽回。 宴任静静观察了祁棠片刻。 祁棠和他之间的距离是忽远忽近的,此刻那种距离感就极其强烈。祁棠自顾自消化着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分担的情绪,也有可能他需要,但是他不会说出口。 “这个人很重要?”宴任缓声问道。 祁棠看向宴任,看向这个才结婚两三年,还不是七年后那个充满隔阂感的伴侣。宴任容貌里的变化不大,但浑身上下的气度越来越内敛深沉,甚至到后来的确令人畏惧。 他们间点点滴滴累积着发生了多少事,把情况陷入没有回头路可走的余地。 “他不应该过这种日子。”祁棠把手机递给宴任,语气平淡无波,像是某种温吞而缓慢的雪色。 那场事故毁了吴升的家,也毁了祁棠的婚姻,在七年之后狰狞尽显,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挽留和挽回的可能。 吴升不应该过这种日子,他们本也不应该。 祁棠拿过手机,接起洪田方的电话,“祁总,您看左边,吴升今天好像没走地铁,是和刘裕山一起乘车回来的。” 宴任和祁棠一齐往左侧看去。 公交车离站了,吴升和刘裕山一同从马路对面向这边走来。 祁棠对刘裕山的印象只停留在他躺在医院里,生命岌岌可危,吴升端着热水要照顾他,推门却只等来噩耗。 但现在不是。 刘裕山手里提着打包的塑料盒饭,吴升接过他的毛巾和袋子,和刘裕山边说边笑地慢慢走。 倘若祁棠不知道情况,只一眼应该就会认定他们是父子。 “那是他的家人?”宴任的视线跟随着他们两人,偏头向祁棠发问。 “算是吧。他和刘裕山都在这一带生活,互相照顾。”祁棠静静地看着他们刷开老旧的小区铁门,和裹着羽绒服的保安老头挥个手就进去了。 那是平凡无奇、接近于过去,能够让吴升放下恨意,重新生活的新家。 他不是一开始就走上了极端。 “要做什么吗?”宴任的目光从窗外偏移,落在祁棠的面上,视线有如细致入微的摩挲,寻觅着祁棠微不可查的情绪变化。 祁棠转了回来,看向宴任。 宴任好像很想问,但把所有的疑惑都咽下了,不想因此给祁棠带来负担或者被探究的不快。 他的眼底色泽深遂,看上去甚至有种等待的平静和诚恳,似乎祁棠说或者不说,他都完全可以接受。 宴任看到祁棠微微笑了一下。 祁棠很少笑,即便是笑,也只是礼节一般浅如水迹的澜影,真心发笑的时候是从他的眼里能看出笑意,而面上不动声色的情况居多。 但现在他的唇角弯起,齿关都因为那让人极难抵御的笑意而稍稍显露,在傍晚的光色中显得极为白皙。 宴任的神经像是被猛地叩响,简直是难以相信自己还能看到祁棠笑,甚至是朝自己笑—— 在研究生的时候,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祁棠很偶尔会和他笑一笑,不过和婚后相比,偶尔也已经是非常频繁的次数了。 心脏似乎被祁棠唇边的弧度彻底挑起,宴任怔然而微微屏息地看着祁棠。好像有透明的丝线牵扯着脏腑和肺叶,还隐隐发热滚烫,连呼吸都在某一拍后无序紊乱,摄人地悄声灼烧。 祁棠把手心覆上宴任的掌骨,稍一用力地握了一下,继而就被宴任完全抓握进掌底。 “什么也不用做。”祁棠的嗓音疏浅,却有着淡色的、流风般的质感,“跟我来看看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鞠躬,谢谢喜欢 ☆、过敏 手机在响。 祁棠翻身去拿手机,才感觉到身上自内而外散发的热度,酸软、萎靡的疲倦感侵入细胞中,随着抬手的动作越发明显。 是欧阳颜来电,祁棠接了起来,“妈?” 话一出口,他浑浑噩噩的困倦感才瞬间清醒了不少,嗓音沙哑呢喃,带着清晰的鼻音,一听就是在生病。 “棠棠?”欧阳颜大吃一惊,“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个样子?小宴呢?” 祁棠发蒙地拿着手机,完全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拿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2014.07.25,重生的第十四次,在他易感期的时间。 但这既不像是易感期混乱的感受,也毫无易感期应有的一点兴致,祁棠慢慢坐起来,忍着头晕靠在床上。 推门的声音吸引了祁棠的目光,他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好把自己完全包在被窝里。 宴任拿着小药瓶进来,看到祁棠起来了有点讶异。 “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欧阳颜焦急道,“你烧糊涂了?” 祁棠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宴任母亲顾凝的声音,“我们直接去小棠那边……” “行,那我和顾凝现在马上过去——” 祁棠把手机塞给宴任,宴任愣了一下才接了起来,“喂,妈?” 他把维生素递给祁棠,比了个“二”,然后夹着手机去给祁棠倒水,一边忙一边道,“祁棠他有点抑制剂过敏,不是,医生和我说是婚后体质会有点变化。嗯,不是抑制剂的问题。” 祁棠接过水杯,动作迟缓地喝了一口温水,对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太多印象。 “没关系,妈你们先玩,医生很快就到了——我不忙,今天不去公司。”宴任低头看了祁棠一眼,好像很担心这样说会被祁棠反驳,“好,那我们都在,等你们也行。” 挂了电话祁棠才看向宴任,不确定道,“我抑制剂过敏?” 他好像是抑制剂过敏,但他基本上不用抑制剂,这件事太久了,结婚六七年用抑制剂的次数屈指可数,导致他对这个症状都没什么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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