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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后,残疾大将军怀疑人生了

时间:2023-11-09 02:00:12  状态:完结  作者:鹿绒

“长沣……你连降三级的事是真的么?”


穆长沣微一点头,眸沉如冰。


刘夫人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因摈弃了下人们服侍,只得扶着桌角缓缓坐下。


她望着佛堂檐下无边无际的垂雨,夏日炎炎的天气里,只觉得寒意一股股的袭上心头。


“怎么办?这到底该怎么办啊!?长沣啊,百年穆家,该不会毁于你的手中吧?”


穆长沣依旧沉默不语,唯有庭前雨水,不绝如缕。


悄悄躲在佛堂帷幔之后的宴云心口猛地沉了一下,从他打破了三皇子的头开始,穆长沣便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


过去,大将军的沉默只针对外人,从那天开始连他也包括在内。


虽然穆长沣待宴云依然体贴温和,甚至将公库的钥匙打了一条金链子,慎重的挂在宴云脖子上,宴云心底的不安却像掉进水里的墨团一样,晕染得越来越漆黑一片。


前些日子,宴云总是躲躲闪闪,不想和穆长沣太过亲热,免得将来分离伤情。穆长沣则一入夜上了床,异常高大的个子便缠缠绕绕,不和媳妇儿亲亲贴贴个够誓不罢休。


宴云是真心烦恼,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烦恼这么快就消失不见。


穆长沣不再贴着自己睡觉了,上床后双手端正的摆在两侧,很快便闭上双眼。他一夜数次侧过头,在朦胧幽暗的夜色中描摹着男人挺拔如山峦的侧脸,却没见穆长沣动过一次。


仿佛他那一击,不但将三皇子的脑袋打破,也将穆长沣的心击沉了。


圣旨到将军府后,整个将军府上下都如冰盖子压着的沸水,宴云的不安达到了极致,却因将军府里没有他真正的亲信手下,而没人告诉他实情。


何管家只是安慰他不要担心,一切有大将军在。


可从下人们惊惶的面容、只言片语里透露的意思,穆长沣他……从接圣旨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再是大将军了……


他去问穆长钧,穆长钧倒显得轻松镇定,说:“大哥不当大将军才好呢!”


“为、为什么啊?”


结果,穆长钧的回答令宴云失望,他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嫂嫂,练武多累啊!我们家世代武将,家族中的男孩从小必须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也去小演武场上体验一番了,那能是轻松活儿吗?等你和大哥将来生了孩子,也得这么辛苦……哦,对了,我忘了,你生不出孩子,倒是少了一层烦恼。”


“再说了,既然肩负着镇守西宁关的任务,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不能迁离这地方。这儿再好,能有烟雨江南、十里烟花有意思吗?大哥这辈子也没机会去……”


“我们穆家累积了几代财富,却不能纵情恣意的享受,真是何苦来呢?趁这个机会,倒不如卸下军权,全家人和我一起到逍遥自在的天地隐居,做快乐的田舍翁来得惬意!”


宴云无奈又不赞成的看了穆长钧一眼,他那是真想当田舍翁吗,前一刻还心心念念十里烟花呢。


“穆长钧,你难道不明白,一头猛虎若失去了锋利的爪子和獠牙,它能趴在地上吃草吗?根本不可能,它只会被守在暗处的豺狼猎豹分食殆尽,没机会享受田园悠闲了!”


穆长钧仔细想了一下,脸上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这才严肃起来。


他又提了一个不太靠谱的建议,悄悄藏在佛堂里。


因为母亲肯定沉不住气,会叫大哥过去商量此事,正好偷听他们的真话。


宴云躲在杏黄的帷幔后,竖起耳,听见刘夫人气急败坏的嚷起来。


“长沣啊,你莫要以为我一个妇道人家,真不知道朝堂上的风云诡谲!”


“先帝还在时,你奉旨入京负责武状元的擢选事宜,那时候我便听说,你和三皇子、七皇子、十皇子他们一群人私交甚密。


而颜家更是直接压注到七皇子身上,颜俭认为七皇子年少力强,母亲又是圣上宠爱的苏贵妃,储君之选必然是七皇子无疑。


只有你父亲,他火眼金睛,曾和我闲聊一二,说五皇子不显山不露水,肯沉下性子到各部任职轮转,还不是只需点卯的闲职,他说五皇子能将各部的庶务都过一遍手,是个真能办事的皇子,将来储君之位落于谁手,还未可知呢!”


和刘夫人急躁的声音相比,穆长沣的嗓音在淙淙雨声里,显得格外沉悦镇定。


“母亲,七皇子确实弓马娴熟,我和他的数次相交,不过切磋武艺,并无其他。”


刘夫人急得发颤,说:“你觉得并无其他,看在旁人眼里,你和三皇子、十皇子、颜俭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七皇子党中的一员?”


“再说了,弓马娴熟?哼,有句话说的好,善泅者死于水,善战者……”刘夫人慈眉善目、保养极好的面容被忧虑和刻薄扭曲,但说到后一句“善战者死于兵”,她还是避忌不祥,没说完。


“七皇子要不是弓马娴熟,也不会在先皇病中,传位诏书未下时,竟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自己的脖子,死在先皇的前头去!”


“今上登基后,十皇子又急病猝亡,群臣都战战兢兢,尤其是曾和七皇子私交甚密的,无不担忧害怕,昼夜难安。我原想着,你虽和七皇子过从甚密,你父亲却觉得五皇子人不错,如今五皇子变成了万岁陛下,未必会忘记微末之时,朝中重臣的肯定,咱们家应该没事的……”


“甚至于颜家女,她若安分守己,咱们穆家这柄大伞也容她避雨遮风。”刘夫人不忿的语气,令宴云心纠紧成一团,穆长钧瞥了男嫂嫂一眼,觉得他的脸白得像冰凌,吹一口热气就要化掉了。


“但如今,颜俭为了保住颜家上下,竟拿穆家做筏子,借咱们家一星半点的小错大做文章,讨圣上欢心……”刘夫人越说越气,“颜玥儿不可能不知道他父兄的打算,该不会就是来咱们穆家做间隙捣乱,助他父兄一臂之力的吧?”


穆长沣刚要说话,穆长钧却连连抽动鼻子,帷幔久不打扫,里头陈年灰尘飘进鼻孔十分难受,他挤眉弄眼百般忍耐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阿啾!”


穆长沣神色一变,手腕一动,已将桌上茶盏朝出声处砸了过去。


百发百中的神射手随便一掷,正中穆长钧额头,他“哎呦”怪叫着摔出来,把宴云也扯带了出来。


刘夫人终于歇斯底里的发起火,命穆长钧跪在雨水里瓦片上,不准动一下,她不发话叫起,就让穆长钧跪一辈子。


穆长钧还想撒娇耍痴向母亲求情,刚伸出手,便被刘夫人重重一甩,他见刘夫人面罩寒霜,无一点转圜余地,知道母亲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说话,耷拉下肩膀,走进雨里跪着,嘴里犹自嘟囔:“早知道不回家了,一回来准没好事。”


刘夫人呵斥道:“瓦片呢?”


穆长钧垮着脸,捡起两片瓦,垫在膝下,顿时“哎呦”、“哎呦”没完。


刘夫人不去理他,嫌恶的瞥了宴云一眼,又发话:“颜玥儿”罚跪祠堂三日。


穆长沣欲要说话,刘夫人立刻抬手制止:“一个妇道人家,半分不避讳小叔子,竟勾肩搭背的躲在祠堂窥探长辈说话!颜玥儿,你真好大的胆子,也不知道是颜家哪一位教你这么做?”


宴云重重咬着下唇,轻声说:“是我不对,婆婆责罚得是,我这就去。”

----



第四十一章


将军府的祠堂坐北朝南,背山面水,和穆长沣的旧居很近。


祠堂前是一丛茂密的树林,天光晦暗,那树可比宴云灵识里的树阴森可怖的多。


进了祠堂里,他顿时打了个寒噤,供奉了穆家列祖列宗牌位的祠堂里灯火长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线香气息,明明是夏初,外面的暖意却进不来,令衣襟裙摆沾染雨滴的宴云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自愿领罚也没让刘夫人的脸色好上半分,命孙妈妈过来监督。


老人家的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壮健,孙妈妈哆嗦着打喷嚏,比宴云打的还多几个,脸上冻的发青,也不知来祠堂真正惩罚了谁。


“少夫人,既然您领了罚,奴婢便不得不提醒您,这三天里您不能饮食,也不能挪动半步,需跪在列祖列宗的面前忏悔您的过错,三日后老夫人再来看您,若您虔诚悔过,便会宽宥您,若您耍奸偷懒,还要再罚!”


宴云一想到自己犯下的错,可能招致的恶果都得穆长沣和将军府承担,他心头沉甸甸的,也没精神去分辩孙妈妈说得是对是错。


孙妈妈见颜少夫人面色惨白,整张脸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被风雨吹的微微凌乱的鬓发是乌黑如鸦羽的,他摇摇摆摆的跪在蒲团上,便委顿于地,再也不动,整个人就像是被箭射中的白鸟,只剩下一口气,顿时心口畅快,长舒了一口郁气。


孙妈妈在祠堂里又捱了两炷香的功夫,见少夫人依旧如泥雕木塑一般,心里头微微一动,走到宴云耳边,快意的说:


“少夫人,奴婢是看着您入府的,自然知道您爱慕大将军入骨。”


“可事到如今,您也确实不适合继续呆在大将军身边,父兄丈夫、情意难两全,何必折磨自己,糟践坏了身子也没人怜惜。”


见颜少夫人纹丝不动,油盐不进的模样,孙妈妈一咬牙下猛药。


“也是看您实在可怜,不忍心您一个人蒙在鼓里,奴婢和您说啊,夫人如今看中了谢家闺女,正着人换庚帖呢!”其实私下撺掇刘夫人重新给大将军寻觅妻室,并把谢英知庶妹的庚帖亲自拿过来的人,正是孙妈妈自己。


“少夫人您得体谅夫人苦心,大将军年纪也不小了,等您离府之后,就要即刻另行再娶,赶紧给大将军留个后。”


宴云往昔流光溢彩的瞳眸像冻在雪水里的琉璃珠,转也不转的看着台上的牌位。


孙妈妈独角戏唱太久,终于忍不住,拍了宴云肩膀一记,“少夫人,您听见我说什么没?”


宴云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良久,突然扭过头看向孙妈妈,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孙妈妈,你听见没?”


孙妈妈?!


“你听,好像有人在哭,有人附在我耳边说话。你挨得这样近,难道没听见么?”


恰好一阵穿堂风吹进祠堂,撩起供奉牌位的台子两侧帷幔,经年的黄幔陈旧泛白,被风吹得扑簌簌作响,就像是里头藏着个鬼。


宴云的声音幽幽咽咽,似从水底传来,“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正叹他人命不长,谁知自己归来丧……只落得魂断千里,夜夜明月小祠楼……”(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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