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方应虹抽噎了几声,才颤颤地开了口。 “他说……” “舟恒说.....那就让你去做好了…他让你、去做神官啊、呜…” 程幻瞳仁骤缩,一直都平静的眸光突然乱了,坠落到右侧的地面,明蓝的瞳珠不断颤抖,滚出一片异动的诡光。 方应虹看着程幻骤变的表情,心脏如同被剜了好多道深口,苦不堪言,甚至痛不欲生。她立刻抱紧程幻柔弱的身躯,感受到他冰凉的体温,幼柳般的躯体微微发颤,躯体化的情绪异动,传进她的怀中。 心口,变得更痛了。旧伤加新创,似被匕首扎入了心房,被来回拧绞,黑血从溃烂的伤口处,流出条粗长的蜈蚣。 “可是……这是已经说好的事啊……” 程幻越说越弱,似乎连鼻息都快要消失在灰烬之中,一不小心可能连微弱的生气,都会被方应虹的焰苗卷走。 她猛地慌了,立刻安慰程幻,咬咬牙,终于从口齿间挤出一句: “好……我答应你……” “我不会阻止他步入高层,日后,也不会为难他……” “但是……他身在高层,必然会经受腥风血雨…… “这一点,我始终护不了他……要不然……呜呜!要不然怎么会让你……呜……” 程幻终于起了点生气,他抱住又开始啜泣的方应虹,摇摇脑袋,露出了笑颜,这个弧度这是她最喜欢的感觉,她说,像是圣临的天使,治愈所有伤痛,给众生带来福泽。 “虹姐姐能够答应我,我就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 “只要……只要恒哥能在高层担当要职,还有虹姐姐相伴,他就……他就一定不会随波逐流……一定...不会被吞没……”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说着,程幻的眼眸垂落,有些无奈,翻动的眼波里,是海面的星尘,是悲伤,是留恋,是不舍,但更多是接受与知足。他不贪心,他想要的很少……他一开始,也只是想给恒哥,带来些许慰藉,再努力一些,还可以给他带来幸福……只不过,他没法陪伴恒哥,走到结局罢了..... “……” “而且……日后恒哥可以代我陪着虹姐姐...你在高层,就不会寂寞啦~” 方应虹刚想反驳什么,但程幻的小手落在她的头上时,便按下了暂停键——温软的指腹,顺着她的发丝滑落,便又开始鼻酸,双眸发胀,泪水堵在红框里,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下滑。她便沉默了,丢弃了所有的言语,只想着紧紧抱住这最后的时光…… 教会的人在身后悄声提醒了下神使,程幻便轻轻推开了虹姐姐,笑容软软地扬在脸上。 “虹姐姐,照顾好自己,我要走啦……” 方应虹没敢多做停留,立刻起身,疾步先出了房门。 一脚一步地,踏碎了月光,顷刻间,冷色又铺满了地面,却留下了她匆匆遗失的碎珠,在银光下生出了点点星钻,须臾又只剩一道浅淡的水痕,将那抹月色凝固着封存。 …… “准神使大人,这是您给您净身用的圣液,这碗口服,待会儿带您去圣池沐浴更衣……” 一碗玫红色的溶液盛到了程幻面前,他看了一眼,便对那人露出了笑颜,接过圆碗便慢慢饮尽…… 那人方才看见神使的笑颜便愣了神,足足愣到了程幻叫他第三声的时候,才懵懵回了五感,接过空碗,连连弓腰谢罪。他的双眸乱飘,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话语,弓着身躯跌跌撞撞出了门…… 一出门就猛地撞倒了即将进来的教士,终于在贴耳的距离,听见了他的念词。 “神明显灵圣使降世神明显灵圣使降世…… 神明显灵圣使降世神明显灵圣使降世…… 神明显灵圣使降世神明显灵圣使降世……” ---- (作者瘫坐os:有线索有线索
第136章 94.浅草的生机 继位仪式需要在清晨的第一缕微光落进白塔时,才能拉开帷幕,所以今日的深夜,并没有同过去那般寂寥,行色匆匆的行人不断在长廊上擦身而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穿着浅草色的长袍…… 舟恒看起来刚刚起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就开始洗漱更衣,整理仪容仪表。镜子映出了他眼睑下方的一点青黑,垂眸,再抬起时青黑似是幻觉,消散以后归还了一片净白。 秦皓难得短寐了会儿,缓缓抬眼,不紧不慢地开始更换衣物,磨磨蹭蹭的样子,似乎还在休整期,便没注意到黑猫的小动作。舟恒倒是已经高效地整备好了,见到秦皓慢慢悠悠的动作,捞起一条顺眼的领带,准备帮他拾掇,稍微给他加点速。 指尖在秦皓的棕瞳里跃动,接着丝绸的一声滑响,领带在他的领口系得服帖。玉手没停,握起他的手腕,便拧上袖扣,然后猫猫对上他的双眸,歪着脑袋问: “亲爱的秦总,需要我帮您打理一下头发吗?” 话是没问题,但是音调很怪,故意歪得拧巴,像是暗戳戳地讽刺和指责:请您快点,时间不等人。 秦皓倒是很享受小黑猫的伺候,乐津津地勾起眉目,这和他端正的五官很不协调,反而显得很像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舟恒白了他一眼,然后摆摆手示意他矮一些。秦皓装作一脸看不懂的样子,眨眨眼。舟恒嘴角抽了会儿,直接把他拽到洗漱间,按到了椅子上,然后直接上手,修整秦皓有些凌乱的发型。 舟恒的手很巧,秦皓是见识过的,但是他不知道小黑猫有这么多技能傍身,专业得和他家的主仆不分上下,不一会儿干净的背头就梳整好了,甚至在秦皓闭眼休养生息的片刻,帮他直接把脸上的疲惫感都尽数收拾好了。 “秦总,刷牙~你不会还让我帮您做这件事吧?” 秦皓这会儿倒是不睁眼了,贱兮兮地张了嘴,等着舟恒帮自己刷牙。 “……” “嘭!”地一声巨响,洗漱间的门口被重重摔合,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就笑喷了。 不一会儿他出现在气鼓鼓的黑猫面前。本来秦总出了名的面瘫俊男,这几天倒是让黑猫天天见识他的笑颜杀,前几个月加起来的表情都抵不上他这会儿的变化。 “走吧。”秦皓说了句。 舟恒冷哼一声,迈步疾走,甩了他几尺距离。后面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不识路,又气哄哄地回到秦皓身侧,眼睛瞥向窗外的点点繁星。 秦皓垂眸他发红的耳根,没打算再逗气得发腮的猫猫,便把目光落向前方,却怎么也收不起眼角的笑意, …… “神使大人,这是您今天的礼服……” “嗯,谢谢~” …… 教会层已经陆陆续续填满了人潮,整个楼层都略显拥挤,纵使已经开了很多房间作为休息区疏通人流,也还是杯水车薪。 舟恒跟着秦皓一路避开人堆,抄暗道钻进了教会层的最深处,仪式典礼的最前端。这块地界的大部分都是教会的长者,看样子身份不低。除了浅青的长袍夺目以外,还有他们胸前的绿色的徽章——不同人的徽章,纂刻着不同植被的纹路,细看发觉,都是早已灭绝花草图案。 舟恒目光锁在了他们的徽章上,低声问了句: “那个徽章是什么?” “地位的象征吧……品种有多珍贵对应着地位有多高……” 接着秦皓从口袋拿出了一枚浅草色的胸针,纂刻着兰草,给舟恒别上了。 “嗯?不是说政教分离吗?为什么你会有他们的胸针……” 秦皓没抬眼,指腹继续整理胸针和布料的位置,摩挲了会儿凹凸不平的浮雕面,淡淡道: “是我母亲的东西,小的时候……她送我的生日礼物。” 秦皓对上了舟恒有些局促的视线,柔声安抚,“没事,你带着吧。弄丢了也没关系。” “不会弄丢!我会好好保管的......”舟恒掌心合上那块胸针,牢牢护住,殷实的目光锁向秦皓,似是信徒的誓言,倒和这神殿高度匹配。 “呵~好。” “白塔这方面确实比较敏感......所以这几年我也没有戴出去过,它好不容易能见光,你就安心戴着吧……” “再者,这枚胸针的性质也不太一样——它不代表教会,纂刻的纹路不是圣书钦定的植被。” 秦皓忽然一笑,眉眼勾的狡黠,打趣着说: “你可以观察一下这些人胸前到底刻着什么珍惜植物,总结一份规律,回头向我汇报,这就是我要的报酬~” 异瞳微眯,对上秦皓的目光,舟恒笑着答:“行啊~这可是秦总说的,回头不要说我总结的规律太浅显,硬找我麻烦。” “先做完再说。其他看我心情吧。” “?” 秦皓盯着舟恒乱七八糟的表情,低笑了声,手环彼时亮起了红光。“那我先走了,回见。” “嗯!” 他拍上舟恒的肩,给了他个眼神,转身离开了。 在他迈离的后几秒,圣歌便悄然降临…… 先是一片纯净的童声,吟唱出童真与欢喜,再者添上青年的歌喉,高扬着热血与希望,中年的低嗓,为这二重叠唱添了些许稳重,彼时大厅的气流在这排山倒海的气势下,变得同洪涛般汹涌,滚滚翻动,最后,老妪白翁的颤音将圣歌推往高潮,四代同堂,生生不息,宛若原野上的绿草,唱出火种,让那本应熄灭的星火爆燃,销毁了韧草的绿潭,火舌吞食,黑烬丛升;唱出甘露,使得埋藏地底的深根发芽,春风轻拂,便卷来欣欣向荣的浅色海洋,青粲即是希望。 歌声富有神力,似乎在顷刻之间,时间骤停。教台上方圆环透出的星夜,悄然间发生了改变,圆环映出的天幕,从漆黑变为绀墨,转眼,又化作了青蓝。 歌曲声停,第一束晨光,即将降临...... ---- 没什么注意点,吃糖就行
第137章 95.流光 流光原来不仅可以在夜空里出现,还能够通过绣娘的巧手,留上实体的礼服。无瑕的长袍,在偏光下闪烁着繁星,银丝绣上世间的花草,藤蔓作为切分的勾勒,象征着生命的坚韧与繁荣、植被特有的生生不息——纯白,才配得上这千年难得一遇的纯净。 神使款款而来—— 一抹透蓝,伴随着纯净的云海,宛若天空的晴光,阔海的洋流,流转着,奔涌着,无垠的希望。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驻足屏息,目送着这位圣天使,从通天的回转梯,缓缓临世。 他把双手叠放在胸前,浅色的睫羽,轻落于眼睑下方,明蓝的水光,勾勒他的发丝,透白的肌肤,碧玉般纯粹。 第一缕晨光,从圆形玻璃,折了下来,落在他的睫羽上,眼帘,缓缓上扬,比天幕更蔚蓝,比海洋更辽远,是那双水蓝色的眸珠,月光石也不足以形容这对明眸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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