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曜议事厅,主会场。 因为谢文杰“核弹来自金翎军”的供述,会场秩序再次混乱起来。 周延仲面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冯昕站起身要求周延仲给个解释,一向爱打圆场的许丞选择冷眼旁观。 那边被金翎军士兵控制住的谢文杰挨了罗凯一巴掌,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去叫周令钦进来!” 最终,周延仲发话了,伸手指向距离大门最近的叶行言。 叶行言应了声是,推开主会场大门,到了外面,对守在那儿的警卫营士兵道:“大帅让周营长进去。”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没说话。 叶行言问:“怎么?” 有个士兵踌躇了一下,“营长走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 “走了多久?” “呃,有一会儿了。”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叶行言蹙起眉头。 又一个谜团解开了,解谜的喜悦却没有降临,他感觉到了明显的不祥之兆。 但是,不应该啊。 釜底抽薪已经完成,不管敌人在哪里,不管他们会采取什么方法,都不可能改变那颗摩洛弹已被运到十公里外的事实。 抬起头,他看向前厅的穹顶,试图从那些穿透高窗而来的日光中发现端倪。 耀目的阳光被殷红的血色所覆盖,视野切换,冰冷的黑白地图上,跳跃的圆点仿佛来自地狱的旋涡,一层层荡开死亡的涟漪。 悲剧再次重现,死神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毁天灭地。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副黑白地图。 【24790930-104451-312687】 叶行言…… 2479年9月27日,上午6点55分。 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驱散凝聚了一夜的幽暗。 叶行言在曦曜基地的宿舍中醒来,迎接属于他的第十一个轮回。 滋滋滋,滋滋滋—— 7点整的闹铃准时响起。 他按停闹钟,翻身下床。 走入盥洗室,他看到台盆镜子上映出个满脸倦容的青年。 这人皮肤苍白,眼窝陷得很深,一副睡眠不足的亚健康模样。 打开水龙头,他将脑袋凑到水流下,任由深秋的自来水浸润头发,将凉意从头皮渗入大脑。 可以确定上个轮回征原军已经将核弹运出了城。 也可以确定日落山矿场在那颗摩洛弹的杀伤半径之外。 为什么核爆依旧发生了? 是因为城里还有第二颗核弹吗? 或者,征原军运出城的核弹是假的吗? 是啊,谢文杰既然可以给梁祺一个虚假的核弹来源,当然也可以给他一个虚假的核弹实物。 作为被利用的棋子,梁祺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弹才更合理。 至于核弹引爆人,答案昭然若揭。 周令钦。 除了他没别人。 一开始,叶行言将周令钦的行为等同于周延仲的意志,导致很多推理无法成立。 但其实,那两人的利益并非完全一致。 周令钦的父亲周启伯是周家的老大,原本是金翎军的掌权者。 十几年前周启伯因病离世,周令钦资历不够,金翎军督帅之位就落到了周家老二头上。 早年周延仲将周令钦带在身边,当做儿子教养,甚至隐隐有将来移交军权大统的意思。 然而周延仲自己也是有儿子的,如今最大的那个已经快二十了,据说还挺争气。 周大帅身强体健,如冯昕那般再当个十几二十年大帅没问题,到时候他儿子都三十几了,完全可以接过大任。 近年来,周令钦的身份日益尴尬。 周延仲一直将他留在身边,而没有派出去独当一面,可以说是因为关心,也可以说是因为不放心。 待在周延仲眼皮底下,周令钦很难完全掌握警卫营,当然就算掌握了,警卫营那点人数也不够他做什么。 联合谢文杰,利用梁祺,炸死周延仲,扫除掌权路上最大的障碍,对周令钦来说,确实是一举翻身的好机会…… ----
第67章 名声坏掉了 上午7点30分。 几辆满载金翎军翊卫营第二中队官兵的运兵车自曦曜基地出发,朝北驶向曦曜市中心。 车队后方缀着一辆军用吉普,开车的是莫非。 太阳已经升起,秋日薄雾尚未散去,晨风吹进车窗,带来飕飕的凉意。 莫非打了个喷嚏,“队长,你怎么洗头了啊。”他摸摸鼻子,咕哝道:“这一大早的,你不冷吗?” 副驾驶车窗开着,叶行言将手肘搭在窗框上,侧头看着外面雾气弥漫的道路,懒洋洋道:“没关系,寒冷有助于思考。” “思考什么?”莫非下意识问。 “思考……” 莫非没听清,因为他们家队长的声音变得很轻,被汽车引擎声盖了过去。 议事厅广场南端的检查站就要到了,车队开始减速,准备接受检查。 “他们第九师的兵可真死板,”莫非用手指敲敲方向盘,抱怨道:“都挂着基地车牌呢,还检查什么呀。” 这次曦曜会谈,议事厅大楼及广场的警卫安保由他们翊卫营负责,但广场之外,就全部是曦曜基地驻军的责任。 曦曜基地驻军隶属于金翎军第九师,并不是周大帅的嫡系。 咔,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莫非闻声转头,发现叶行言正在下车,“队长,你干嘛?” “我有点事,你告诉齐乐邦,让他先带人排练起来。”叶队长关回车门,在窗外说了句话就走。 莫非换了个方向,从驾驶座那边的窗户往后看,只见他们家队长匆匆穿过马路,进入了一条小巷。 议事厅广场周边原本是曦曜城最热闹的区域,但最近因为交通管制,大部分车辆选择绕行,所以除了抄小路的行人,路上几乎没什么车。 叶行言过了马路,直接冲进对面的小巷,中途没怎么耽搁,加上他脚步快捷,很快便赶上了前面低头猛走的一个人。 “嘿——”他伸手搭上那人的肩。 对方身体一震,脚下停了步,然后慢吞吞转过脸来。 这是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高瘦年轻男子,戴着一副厚底眼镜,穿着身过大的藏青色长款风衣,两边肩膀各自斜挎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背包带子结结实实在胸前打了个叉。 从敞口的角度来看,一边包里装的是相机,另一边包里装的是报纸和文具。 “长、长官有事?”男子紧张兮兮地问。 叶行言上下打量这人,“风棹是吧?” 被点破了身份,男子有些尴尬,赔着笑道:“没想到长官竟然知道在下的笔名。” “别装了,”叶行言上前一步,堵着这人去路,冷笑道:“你在报上给叶某写了那么多花边新闻,总不至于连本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男子吞了吞口水,干咳一声道:“呃,叶、叶少校,不知……有何贵干?” 见他承认了,叶行言嘴角一挑,“找你打听个事。” 男子茫然,“什么事?” 叶行言抽出从对方背包露出一角的报纸,“那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请问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薄雾散去,阳光照进这条东西走向的狭窄巷子,随着两边建筑结构的凹凸起伏,留下东一块,西一块的阴影。 巷道深处,一家店铺的后门廊檐下,两个人正在讲话。 其中一人畏缩在墙角,看起来想跑又不敢跑,另一位青年军官拿着卷成棒状的一沓报纸,好整以暇地在手心里掂了掂,满满的威胁意味。 “就、就这些了,真的。”《星道先锋报》的头牌记者垂头搭脑地说:“所以我在文章后面注明了‘以上消息未经证实’。” “好个‘未经证实’。”叶行言冷笑,用那卷报纸打这人面颊,“你该不会以为加上这句,就不会对我的名誉造成损害了吧?” “我、我可以写文章澄清的!”被报纸追打的记者捂着脸讨饶:“马上就写!” 叶行言停下动作,“什么时候见报?” “就这两天,就这两天!”小报记者举起左手两指,做起誓状,“我跟主编说一下,一定能通过的!” “你们的发行范围怎么样,瀚海高原上也有吗?”叶行言突然问。 自己的名声其实已经坏了,至少在妹妹眼里,风流浪子的帽子是很难摘掉了。 不过那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陆赫城有没有看到过? 话说那人既然暗恋了自己十年,应该一直有关注自己的动向吧。 “瀚海高原?”风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坚定地摇头,“那倒没有,那是征原军的地盘,我们进不去。” “那就好。”叶行言松了一口气,很快又觉得自己不该心虚,他清了清嗓子,“那篇文章要好好写,若是澄清效果不好,我还要找你。对了,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还有你这几天都住哪儿?” “我住银河旅社,”笔名“风棹”的记者掏出一张名片,“那地方离行宫大道不远。” 叶行言接过名片瞄了瞄,只见上面写着“姓名:卓枫,职务:《星道先锋报》副主编,备注:时政专栏”。 晃着那张名片,叶行言眉头蹙起,“你不是写社会新闻的吗?” “我现在专做时政了。”名字叫卓枫的记者堆起笑,“当时政新闻记者才是我的追求。” 叶行言摸摸下巴,“昨天你是不是爬到钟楼上偷拍了广场上的照片?” 卓枫悚然一惊:“啊?” 叶行言又问:“照片你传回报社了吧。” 卓记者立时慌张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拍了几张照片,没、没有做别的……” “就拍了几张照片?恐怕不止吧——”叶行言思忖片刻,问:“你是什么时候来曦曜的?” 十分钟后,叶行言独自走出小巷,步行通过议事厅广场南端检查站。 走入青铜惊飙的阴影之下,他停下了脚步。 过去那么多轮回,他曾无数次开车经过这个地方,自以为充分感受了这座雕塑的气势,如今置身其下,抬头仰望,却生出了另一番触动。 思绪徜徉间,突然听到个声音。 “想当年,太武皇帝一杆马槊镇天下,一生征战未尝败绩,王者之姿,何等气吞山河!” 叶行言蓦地转头,看到一名背手站立的老者也在仰望青铜惊飙。 雪白的山羊胡、改良款式的对襟长衫、紫檀木圆头手杖—— 正是叶行言的远房舅公,曦曜博物馆馆长梁渊。 第四个轮回,由于翊卫营临时占用博物馆,叶行言与这位梁馆长打过照面,当时对方没认出他这个有点亲缘关系的小辈。 想来这个轮回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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