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对他的吻过于熟悉,想要抗拒,却又忍不住沉沦, 微微张口, 似无助的羔羊。 因叶梨靠坐在墙上, 高大的李茂跪着去俯就她, 这个吻的姿势有些别扭,并未太久。 叶梨被整个松开, 怔了一下,又伸手去打他, 看到他亦愣了下。 “又哭什么?” 李茂仍跪在床上,长臂伸出,在叶梨眼下用手指抹了下。 叶梨并没哭,不过眼里确实有眼泪。她不想解释, 侧头盯着自己的右肩。 “叶梨?”李茂的声音里有些失望, 亦有些隐隐的不满。 叶梨仍未理他,他叹了口气,爬上床, 也靠着墙, 坐在叶梨身侧, 不再吭声。 叶梨见他没了动静,转头仰脸,看到李茂靠在墙上,双眸紧闭。 她总怕李茂乱来,但是他安静了,心里又莫名有些发慌。盯着他看着,有些无所适从。 因着上辈子,她难以信任他,想要远离他;但是心底深处,又暗暗盼着他靠近再靠近些…… 她因为失去过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恨的是他,还是害怕失去。可是他现在看起来极为疲倦,她又忍不住心里发软,暗暗揣测他亦不容易,自己也并没帮上什么忙。 正百般纠结,靠近李茂身侧的手,忽然被抓住,攥入了熟悉的大掌内。 叶梨下意识想挣扎,又什么都没做。 这般两个人默默无言坐了一会,叶梨忽而想到,她即便是真的成了他的未婚妻,也不该同他一起这样坐在床上。未出嫁的姑娘,应该规规矩矩生活在娘家,可是,她堪称并无娘家可“回”。 又想,即便是有亲事,她也是与奉国将军的儿子订亲。李茂如果是太子,那么就不是奉国将军之子。那么,这门亲事也不该算数了吧。 她轻轻拽了拽,手从李茂的掌内挣扎出来,李茂亦同时睁了眼,一双凤眸有些不悦地向她望来。 叶梨被他慑得呆了下,往旁边挪了半个屁股,有很多话想与他说,却又因了他眉间的倦色,闭了嘴。 李茂“嗤”了一声,有些严厉地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要么现在告诉我,要么,咱们就先洞房。” 他说着话,已经伸手去解叶梨颈上的一个如意盘扣。 叶梨吓得“啊”地轻呼一声,双手抓了他的手指,又觉声音大了,往外面扫了眼。见他又伸另外一个胳膊,忙急急道:“我,我有话说!” “哦?”李茂收回两只胳膊,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叶梨摸了摸自己的盘扣,确认仍好着,看他一眼,却又不由想起两个人在桃皈观里那些胡作非为,脸上立时滚烫,垂头掩饰,不敢与他对视。 叶梨说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一桩事,就道:“你曾经答应我,等天下太平,就送我回道观的。” 李茂眉头跳了下,又靠回墙,闭上眼睛,道:“如今可不算天下太平。” 他顿了顿,又睁开眼,盯着叶梨道:“如今很多人想杀我呢,宫里又都是太后的人……” 叶梨脸色变了变。 “即便我登基做了皇上,皇上又哪里那么好做的?朝臣可会服我?我虽把握大葪大多数兵将,但是还有一部分,是在太后娘家和,兰家手里,军中可会生乱,外邦可会趁机入侵?” 只听他这么一说,叶梨就担心得几乎握住了拳。 她忧心忡忡,李茂却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抓了她一只手,用手指抚平握着的拳头,说:“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叶梨尚在想他为何这么说,就被李茂揽过来半抱在了怀里。她这时才醒悟,李茂早看穿了她,再如何嘴硬,心里却又百般难舍。又羞又恼,无可辩驳,就又伸手作势要去打他。 其实只是轻轻拍在他胸口,半点儿力度都没有,李茂却“啊”地痛呼了一声,哑声道:“我这里有个旧年的伤口!” 他皱眉苦脸,连声音都有些不稳。 叶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脑子里快速地想,是打到了哪一个伤口,又惊疑难道是最近的新伤。 认真想了一回,又盯着惯会胡说八道的李茂,忿忿道:“你又骗我?我并没使多大力气,是什么样的伤口,我怎么不知道?” 李茂就抓了她僵住的那只手,往自己跟前带,嘴里认真道:“你来摸摸,伤疤还没好呢。” 叶梨愣了一下,捕捉到他嘴角的窃笑,拼命挣扎,又重新去打他,这一次,却是至少使了三分力。 李茂哈哈笑着躲,又抓着她的手不放,两人纠缠在一次,不知谁压住了谁的衣服,谁放倒了谁,跌到了床榻上,压在了一起。 叶梨红着脸侧头,却还是被追上,吻住了嘴。 她想着该推开,可是两人扭打在一起,诱引出一些令她心虚气软的回忆,她闭上眼睛,容忍自己承受了这个吻。还好,在衣服渐渐凌乱之时,她拾起一点清醒,抓住了李茂的手,颤声祈求:“不要!” 李茂仍在解她小衣的带子,叶梨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泣音:“我,我们尚未成亲!” “难道你还能不嫁给我?” 李茂显然有些恼。 “不行!不行。” 叶梨理智回归,试探着道:“可是我是你未婚妻。本就该成亲之后……我又不是你的,不是伺候你做那种事的……” 她亦不知,如上辈子一样,只因了爱他,就将一切奉献给他,算是什么?奸妇么? 其实她做那些事也不是真的坦然。她心慌死了,对兰九内疚不说,还怕要受罪责。几乎细细想过,自己犯下这么大的罪过,若是死后入了幽冥地狱,会进惩罚凡人行淫的行悔司,还是专管道人不守规诫的掌道司。又怕李茂也因此要落了罪,就每日祈祷,一切罪行由她担承,皆与李茂无关。 她默默咽下所有惶恐,却怎知他另有出路。 想到这些,她又恨起了李茂,眼泪婆娑不停。 “若是无婚无名,却与人做那种事的女人,死后要被抓去行刑的。” 叶梨闷闷道。 李茂轻笑了一声,将她又揽回怀里,叶梨身子一僵,以为他仍未放弃。李茂却只是抱了她在怀,帮她理了理衣服,捋了捋头发,安抚道:“莫哭了,我也不是非要怎么。算我的错,一时……” 他虽这么说,面上却不以为然,懊恼里带了点烦躁。 李茂坐起来,将叶梨也拉扯了过来。两人重又靠墙并肩而坐。 想了一想,面上才又和缓了些,说:“许太傅亦教导过我……” 可是京里和世家所推崇的规矩,在李茂看来,真的是虚头巴脑,不值一提。他终究是没法切实理解到叶梨的想法。 “我其实是想来和你说,后日就是登基大典的吉日。还有一件事……” 想到这件事,李茂更多了些烦躁。 “我原本想着,等我登上皇位,我们就马上大婚。可是……” 叶梨听到“大婚”,心里亦怦怦直跳。 “如今太后仍在宫里。你若是我的妻室,就是后宫女人,总不能一直躲着,她便可以随时拿捏你。我虽然会护你,但是却毕竟不能时时在你身边。还不如现在,你在庆阳宫,她的手如何也伸不进来。” 叶梨看着李茂眼里的冷意,想起容嬷嬷和白絮说的那些皇室阴私,默默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几根手指。 李茂低头,将莹白柔软的小手合拢,心里被柔软灌满,将方才遗留的一点不甘全挤了出去。 “所以要委屈你,再等一等。” 叶梨闻言,眼睫飞快扑闪,李茂几乎要猜测她是不高兴的时候,她抬头,问:“你真的要娶我为妻?” 李茂皱眉,“不然呢?” 叶梨又垂下眼睫。 “可是……你即将要做皇上。” “又如何?我见到你的时候,就知此事。”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难不成你还要辅佐我治理国家?” “我出身不好。” “你若敢说自己出身道观,仍要回去,我就下圣旨拆了天下道观!” “你胡说什么!” 叶梨还有诸多疑虑,可是她忽而忍不住弯唇而笑。 “傻瓜,就这般高兴?” “我没有!”叶梨撅着嘴恼道。李茂凑过来,小心翼翼问:“让你这么高兴,我有好处吗?” 叶梨红着脸推他:“你快走,难道没人教过你,这样总是贸然闯进女儿家的内室,并不是正经人会做的事!除了强盗,就是……贼!” 李茂这几日事务繁忙,其实亦难以好好在这里安歇,他又讨了点好处,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李茂走后,叶梨却睡不着。她总觉有些不真实。她要嫁李茂不真实,她重生不真实,桃皈观亦不真实。一切都恍恍惚惚,让她并不能真的安心。 她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至于梦境从哪里起始,她却不知道。 翌日,她很晚才睡醒,白絮说外面有个叫辛姑的嬷嬷在等着见她。 昨夜李茂似乎说过这个事,说辛姑是原皇后宫里的,后来又跟着皇后去了帝陵,特意请了来,给叶梨说些宫里的事。 叶梨着急忙慌梳洗,见了辛姑,有些惶恐。她对宫里一无所知,很怕露了怯,让人看轻她。 何况她无名无分,尚未婚嫁,就私藏在李茂的内室,别人慑于李茂,并不说什么,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想她自轻自贱。 辛姑是个已经生了点白头发的年轻嬷嬷,她见了叶梨,倒是极为谦恭。先与叶梨闲说了几句,就直接道:“我与您说些宫里的事,不过我也很多年未回来了,只是以前的规矩,还有些我认识的老人家,其他的,却要您以后自己慢慢看着了。” 叶梨认真点头,把辛姑说的每句话都细细思索,努力记住。 辛姑得知白絮和容嬷嬷是她用熟的人,又主动说,会另外也教她们一些宫里的事情。 这么一来,主仆三人倒是有了事情做。加上庚娘时不时也来找叶梨说事情,倒让叶梨越发忙碌起来。 等到了登基大典那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碧蓝如洗。大家都说是明君强国之祥兆。 登基大典,极为郑重,寻常人是难以进入大殿的。头一日里,李茂特意让人给了叶梨一身宫人的黄衣小帽,又叮咛过,让她那日扮做随行的小太监,紧跟着叫小锁子的宫人。 叶梨因此,得见了李茂登基的大部分过程。她看着他身着明黄龙袍,威严俊美,凤眸慑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又高兴,又激动,却又有些复杂。 这一世的李茂,为何与上一世很不相同。她心里很是迷惑。 又有些难受。 因为变化太多,她就愈发难以再遇到上辈子的李茂,问他:“你为何负了我!” 叶梨并没完全忘记这件事。 登基之后,还要去天坛祭奠,规行各种仪式,因而登基那日之后,倒是有好几日,叶梨都几乎没见到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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