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又抚了下她的头发,她感觉全被弄乱了,有些恼,又暗暗压下,说:“你放心吧,我躲在这里,不会乱跑,就没有人会知道。” 李茂掐着她的下巴,将她从怀里揪出来,笑着解释:“你不用躲,等宫里安定了,你就是横在在外面跑,亦无事。” 叶梨心里不舍,却还是又道:“你放心去忙吧。” 说了不需要白絮,第二日晌后,白絮和容嬷嬷却皆被接进了宫里。 叶梨自是喜不自禁,却又暗暗问来送他们俩的穆川:“这样可会……有什么妨害?” 穆川答道:“主子让接的。” 其实叶梨同白絮和容嬷嬷,也并非相处了多久的人。只是在这世间,却就算数二数三的知心人了。 白絮和容嬷嬷皆是有些不知所措,跪在地上死活都不起,等穆川走了,两人看着叶梨,白絮才哭着叫:“小姐!” 容嬷嬷则是拱手祈福,嘴里念叨:“天神啊,小姐,小姐好人好命!竟是得了这么大的际遇!” 叶梨好说歹说,总算让她们起来,她们却仍是有些局促。 白絮道:“小姐比之前更好看了!” 容嬷嬷则戳了戳白絮:“怎么还叫小姐,是不是……该叫娘娘了?” 叶梨倒是被她们逗的笑,羞红着脸说:“我仍是叶梨。就是不知道经了上次的事,叶府还认我做六小姐吗?” 容嬷嬷和白絮这才想起来说叶府的事。 原来,上次叶梨被李茂“劫持”走之后,叶府大抵是为了不受牵连,就报了官,说自家小姐被人青天白日抢了去。 不知道是否是叶府报官表态起了作用,宫里竟然并未追究叶府责任,竟是压下了此事。 不过很快,京里就开始有了传言,说宫里的皇上是假的。传言一出,宫里派人抓了一些人,但是却愈传欲烈,连一向远离朝事的妙峰山下都纷纷扬扬,中谷书院的学子们,也因此分了两派,一派说是谣言惑国,一派说无风不起浪。又把当年太后迎太子回宫继位的事情拉扯了出来,到处都在议论。 白絮和容嬷嬷并不懂朝政,但是这事甚嚣尘上,并且涉及皇家阴私,连走卒贩夫也在说。 叶梨又细问,容嬷嬷道:“其实奴才也不知道真假,都是听别人讲的。小姐想听,我就全说给小姐。” 坊间当时的传闻颇多。 比如,说如今的太后是贵妃上位,当年先皇宠爱贵妃,很想贬掉皇后,但偏偏先皇后是上下皆知的贤惠圣人,先皇无有借口,竟是打着尽孝的名义,让皇后去遥远的皇陵守灵祈福。 皇后离宫后,先皇偏宠偏信,竟是纵容贵妃,几乎把后宫的妃嫔迫害了个遍,别的不提,除了贵妃的三子外,其他皇子皇女竟是无有一人活到成年长大。 不过更预料不到的事,贵妃在后宫一掌遮天,富有三子,却不知为何,竟也先后夭亡。 此时,先皇病重体弱,御医诊断颇为难言。他亦非常后悔往日所为。 众人猜测着,只能从皇亲国戚里过继一位太子。 先皇却忽然说,原皇后到了皇陵后,已经身怀有孕,并生下一个皇子。虽皇后后来亡故,这个皇子却长得好好的。他已备下封赐太子的圣旨,以及继位诏书,并设立了一个辅政内阁,让朝臣迎回年幼太子,辅助太子继位。 叶梨听得不由问:“那怎么又迎错了?”
第59章 (双更) 白絮插嘴道:“我觉得, 定是太后压根没去迎真太子,就胡乱找了一个假的!” 容嬷嬷却道:“胡说。都说当时去迎太子,乃是先皇设立的辅政内阁大人们, 而且, 是要验证过, 确认是先皇血脉……” 白絮却道:“反正我就觉得是太后故意弄错的!” 容嬷嬷撇嘴, 对叶梨道:“因了真假太子的事,很多人都觉得是太后故意混淆皇室血脉,连咱们中谷书院里的那些书生秀才,都纷纷上京, 参与此事的谏言。京里更是闹的厉害, 因为平民百姓没法上书和进宫, 就跑去辅国将军府门口, 扔鸡蛋扔烂菜叶,一开始还抓了人, 后来去的人太多,又都是乞丐无赖, 抓了也无用。而且,京兆尹里的衙役,也抵制命令,被派去也不管……辅国将军府只得紧闭大门。” “辅国将军府?太后的娘家?” 叶梨知道这个, 还是因为上次, 原来的正明帝忽然要人接了叶家姐妹去别宫,翌日一早,三老爷莫名奇妙来找她, 与她说了些朝臣之事, 似乎暗暗劝她莫要进宫。 “正是。”容嬷嬷点点头, 又道,“辅国将军府,原来在京中权势慑人,又有辅国将军,又有承恩侯,家里几乎个个都是权势滔天。如今啊,可算是败落了。” 原来,太后故意混淆真龙血脉的传闻之后,便开始传说,辅国将军府一手遮天,又说那个假太子,原是辅国将军府的儿郎。太后不接真龙,却是为了让她娘家的子侄继承皇位。 这问题可就更大了,乃是谋夺皇位的谋逆大罪。 太后和辅国将军府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也反击,也下狠手整治。可是压下一处,又有另一处,就似荒草地上的野火一般,竟是四处燎烧起来。而且,辅国将军府这些年来犯下的一些事,也忽然被人揭发了出来,另有无数苦主,每日在午门前击鼓鸣冤。 叶梨听容嬷嬷一番描说,竟觉她在那个荒芜的道观里,乃是享受岁月静好。京中这半年,真是纷纷扰扰没个清静。 也怪不得当日李茂算反贼,却迟迟无有大军袭来。兰家人倒是见过几回,叶梨却也没亲见过有多少人马逼来。 叶梨听了她走之后,京里和妙峰山的事情,甚觉感慨。 又唏嘘道:“我那日……走了,好担心你们被迁怒,幸而看着,白絮和嬷嬷并无损伤。” 白絮却问:“小姐又如何?我瞧着小姐都瘦了,难道李……难道李太子,未找人好好照料小姐。” 叶梨低头,想起自那日之后的各样事情,忽然觉得桃皈观的时光似乎越来越远。她看白絮展开她的手,抱怨手上都瘦了,笑着道:“他虽然现在被接回来,成了真太子。可是那时,他是造反的反贼,条件差些,才是理所应当。倒非他故意的。” “什么反贼?” “什么造反?” 没想到白絮和容嬷嬷,皆是齐齐惊讶地问。 叶梨抬头,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他当日囤兵造反……我才被迫,滞留在了那边?” 她看着白絮和容嬷嬷茫然的表情,有些不确定起来。 “妙峰山离京里这么近,难道你们全未曾听说?” 白絮看看容嬷嬷,问:“嬷嬷有听说过吗?” 容嬷嬷看看叶梨,再一次问:“造反?有吗?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事情。因着小姐走了,我在府里无事,还请求了老爷夫人,来京里姐姐家住了一段时间,并未半点听闻这个。都在说真假太子,还有就是辅国将军和太子谋逆。” 叶梨愕然。低头想了一想,面上羞红,几乎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到了晚上,叶梨都已经睡了,忽觉有人触脸,微微睁开眼,不是李茂还能是谁。 她含糊叫了声“李茂”,却猛地想起白日的事。 就揉揉眼睛,撑床坐起,想到就睡在外面的白絮和容嬷嬷,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事情?” 李茂问,“什么?” 叶梨看他满脸疲惫,心下有些不忍,却又偏头,看着被子道:“并没什么造反之事,对吗?” “嗯?” 李茂又疑惑了下,才“哦”了一声应下,亦压低了声音,说:“我抢了要进宫的秀女,难道不算造反,不过是他们没把握对付我,因而忍下了而已。” 叶梨又觉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的胡说八道可不止这个。 “你跟我说,道观外面有剿杀反贼的官兵,还说因了你造反在打仗,路上不太平……” 李茂似乎是想了下,忽然轻笑,脸上的疲惫,倒是被这一下笑全裂碎。他没说什么,却弯了指头,伸去蹭叶梨的脸。 叶梨躲了下,他才道:“我那时很忙,你却整日想离开,穆川他们毕竟男人,粗心不提,也不便随时跟着你。我……” 他讪讪笑,“我没想到你全信了。” 叶梨想起那些日子,因了担心他作为反贼,要被剿杀,要被追捕,前途未卜,担忧惶恐,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她不欲惊醒白絮和容嬷嬷,就不再多说他那些离谱的谎话,皱着眉,推他离开。 “我错了我错了!” 李茂被推开一点,忙道歉道,语气里亦满是疲惫,仍要伸手去抱叶梨。 叶梨往床后躲,他伸手去拽了下,被叶梨避开,就站起身,开始解衣服。 “你做什么?” 叶梨拿了枕头要砸他,他却已经解掉外袍,自顾仰面躺在床榻的边缘,闭上眼睛,才道:“让我睡一会,等我睡醒,你再打我……我……” 他说了一半话,嘴巴还半张着,就停了口。叶梨对他的睡眠很是熟悉,只听他呼吸的频率,就知道,他已经睡着了过去。 撒谎的时候精神的很,被揭穿就装睡! 叶梨心里暗骂,举起手里的枕头,作势要扔向他,却还是又把枕头抱回怀里。 叶梨床头只有一个枕头,李茂是平躺在床上,原本被叶梨习惯性放于枕头下的那个匕首,就躺在他耳侧两指外的地方。若是他侧身,几乎就会把脸硌在上面。叶梨听着他的呼吸比正常时,略微深沉,探身去拿了匕首,压在了床褥下面。 ——胡作非为的强盗!为何又躺在我床榻上! ——他如今是太子呢,正等着继位,怎么这么不当心,万一我若是要杀他,他这样毫无防备,岂不是寻死。 叶梨瞪着他,胡思乱想。但是看着看着,心却又越来越软。 室内只燃了两盏蜡烛,皆离床榻有些距离。昏暗之下,熟睡的李茂没了往日的桀骜,微微蹙着的眉心,倒令他生出一点白日从他身上难以看到的脆弱。 叶梨仍在气他从头到尾撒了无数的谎,伸手成掌,作势要朝他打去,却最终只撅了撅嘴,气呼呼靠坐墙侧。可是她就才才睡着一会,李茂在旁边熟睡,又似在不停喂她瞌睡虫吃,很快就哈欠不断,困得睁不开眼睛。她强撑了一会,还是将枕头放在离李茂略远的地方,背对李茂躺下。 觉得冷,就拽过来被子盖了。将自己从头到尾裹了个好,却又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李茂是和衣平躺在床上的,并未压住被子,也未盖被子。 叶梨皱着眉,探头往外看了看,想要叫人,想要下床自己去柜子里拿被子,却又怕吵醒他。望着他怔了半天,终究还是将被子轻轻给他盖上。又就着被子,躺了下去。 再次醒来,还是被李茂弄醒的,叶梨才睡着不久,很是困乏,恼怒地用胳膊肘撞了下抚醒她的手,“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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