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很快跑出很远,因着再往前就是山坡了,才慢下脚步,绕了个弯,然后往回跑动。叶梨放开握在缰绳上的手,伸在红罗鬃毛上,感受她慢慢跑动时,似软刷刷过手心的痒意,咯咯笑,又忽然止住笑。 腰间的胳膊勒得愈发紧,颈上也一阵湿热酥痒。 “你做什么!”叶梨轻斥。 李茂却不吭声,愈发俯下身,紧揽住她不放,连握着缰绳的手,亦隐隐暴起青筋。 叶梨被蹭的脖子又痒又难受,忍不住闭目,却又忙睁开,轻轻拍打他揽在腰间的胳膊。 这里虽没人,但毕竟是外面,万一有巡逻的兵将,岂不要羞死。 好在,快要接近道观,李茂终于放开了她。 叶梨有些生气,又使劲拍了几下他的胳膊,骂道:“你若老这样,以后再也不同你骑马了。宁愿再也不骑马了!” 李茂却仍是没反应,也不知道是否听清了话。 叶梨正恼着,却发现这么绕了一圈,竟是走到了之前她把兰九推下来的山坡下。而兰九,正站在他之前躺着的地方。 叶梨心里一慌。 上次的事,她不觉得自己错,亦不觉得对不起谁,不过,毕竟是对李茂撒了谎。 李茂大抵也发现了兰九,拽着红罗,踢踢踏踏走了过去,跃身下马,又把叶梨抱下来揽在身侧,才问:“兰公子为何还在这里?” 有几位护卫,正站在坡上,忙抢着答:“兰公子说,他之前掉了东西在这里,要找一找。” “正是。” 兰九抬头看了眼李茂和叶梨,面露笑容,道:“六小姐,你为何帮我?” “我……” 叶梨想问兰九这是什么意思,听得他又道。 “若不是你帮我说了好话,李将军只怕早要了我性命,谈何帮我治病。” 叶梨猛然醒悟,兰九应该也明白,那日兰九劫持她的事情,若被李茂得知,李茂定不会善罢甘休。因而,他应该早就猜到,叶梨并未向别人说出实情。 可是他这话出口,叶梨只觉身侧都有点发冷,忙道:“李将军都说了,救你,是因了兰将军曾保卫大葪,我又不懂这些,如何会乱和他说什么?你若是知道感恩,就该谢谢他。是他给了你解药,亦通知你来给花神医诊治。” 兰九笑着听完,方道:“我还当是六小姐怜我,替我求过情,那倒是我误会了。” 说着向这边拱手行了个礼,对李茂道:“那就多谢您了。” 李茂不置可否。 这时兰家有人也跑了过来,在坡上催促兰九:“夫人问公子,可是找到了,若没找到就算了。” 兰九脸上的笑立时没了,道:“我这就走了。” 他上去也要从旁边坡上走,就向着李茂和叶梨走过来。 叶梨忽而有些紧张。 原本李茂站在靠近坡道的这边,她忙向着坡道跨了一步,整个挡在李茂身前。 兰九已经近在咫尺,看着叶梨的动作和姿势,笑着道:“莫非六小姐害怕我要刺他一刀吗?竟是要这般护着。” 叶梨却有此种担忧。她原本以为,兰九是最温和无害的性格,却没想到,重生之后,已经见到兰九在她面前两次持了匕首发疯。第一次还是以自裁威胁,第二次匕首就已经到了叶梨的脖子上。 谁能保证,不会再有第三次呢,且更加变本加厉呢。 她本欲敷衍过去,想了想,却道:“兰公子误会了,我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护,也只有他护我,我如何能护他。不过是正好也要从此上坡罢了。” 李茂挪了一步,伸手拽她,叶梨却也挪了半步,但在李茂和兰九之间。 兰九哈哈笑,从叶梨身边走过,上了坡道,走了几步,又侧头,说:“其实我知道,你看似护他,亦是护我。六小姐慈悲心肠,怕我对他不利,也怕他杀了我……真是用心良苦。我心领了!” 说完,他快去向上,和兰家的仆从去与兰夫人会和。 叶梨放开缰绳,拍了拍红罗。它当先顺着坡往上走,叶梨亦跟上。走了一小段,却发觉李茂并没跟上来,于是停步,转头等他。 李茂终于跟了上来,叶梨却敏感地发现,他有些不高兴,方才因着骑马终于舒展一点的脸色,又黑成了乌云。 两人一路回了□□的院子,李茂黑着脸,跟着叶梨进了房内。才一进去就阖上了门,把叶梨压在桌上去亲。叶梨伸手打他,反把桌上的茶碗失手挥在了地上。 因着窗还大开着,叶梨不敢大声,只得默不作声推拒。可是她的那点儿气力,哪里撼得动李茂,反因着伸出两手去推他,被钻了空子,衣服领口也被亲得散了一点。 这些日子,李茂再无这么鲁莽过,她以为他改了呢。立时又气又恼,加上羞愤,滴滴答答眼泪涌个不停。 李茂这才放开她。 她来不及理衣服,趴在桌上压低声音啜泣。 李茂虽松了手,却仍是铁青着脸,问话都是恶声恶气的。 “你与他哪日,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们说,你与他在那里呆了很久……” “你还说要与他说话,让人都避开……” 叶梨又生气又委屈,堵气说道:“我……你管我呢!谁知道你又和别人做过什么!” 她每次一生气,就不由想起上辈子,就如火上浇了热油,愈发烧得旺盛。 没想到李茂亦是在气头上,他恼道:“我能和什么人,我只有你一个未婚妻!” 他亦觉得委屈,“你总觉是我坏了你和兰九的好事,可是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为何兰九抢了婚约,你仍觉得他好,而我只是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你却觉得我简直强盗不如。” “你不是强盗是什么!” 叶梨哭道,“你是只要回婚约吗?夜里闯进落雪院的不是你?威胁要拆丰极观的不是你?忽然带我来这里的不是你?” “你这些作为,哪一桩不是强盗才做的!” 叶梨从桌上抬起头,见他眼里仍是不忿,立时想:他这辈子做强盗的事,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或许上辈子始乱终弃了自己,亦觉得合情合理。 她生了恼,伸手去打他。 李茂一边挡住自己的脸,一边想解释:“我……我们……” 语气倒是没了之前的冷硬。 叶梨却不想听他的那些歪道理,继续斥责道:“你做了那么多毁我名节的事情,只图你自己高兴,却想没想过,我要怎么办。你随时便走了,我却只有死路一条。” 愈想愈难过,“你随时可以娶别人,我却嫁给谁?” “你倒是还想嫁给谁!” 没想到,李茂完全没能体会她一星半点的担忧,反也重新上了火。 “你滚!”叶梨已失了所有理智,将他连打带推,赶到了门外,闩上了门。 李茂在窗子唤“阿梨”,叶梨又把窗扇也合上闩了。 李茂仍在外面贴着门窗低声叫她,叶梨就上了床,用被子蒙住头,不去理会。久了,竟是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罗玉卿的叫声惊醒的。 叶梨睁开眼,仍有些怔怔。她觉得委屈,因为她并没做任何对不住李茂的事情;甚至,是因了李茂说不能与兰家交恶,才忍下没说兰九用匕首胁迫她,几乎将她劫持走的事。 又有些糊涂,因为这几日本来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又势如水火一般。 李茂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叶梨对别人会,却偏偏对李茂绝不会。 她虽从未能完全放下对他的情义,却再也不想委曲求全,任他揉圆捏扁。 “叶妹妹?” 罗玉卿仍在敲门,叶梨叹了口气,去把门打开了。 因着室内一片黑寂,罗玉卿进来,先去把窗子也打开,看着外面阳光照进来,才道:“我听说叶妹妹背出来解药的秘方?”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叶梨松了口气,捏紧的拳头亦放松了下来。 “若是真的,那叶妹妹就对我亦有大恩大德!我先谢过叶妹妹了!” 叶梨暗暗吃惊,才想问难道她的病也和兰九一样,罗玉卿继续道:“但是呢,我可不能先吃。” “我肚子里有孩子,可不能冒险。幸而有兰公子,他既然愿意先试,那是再好不过了。” 叶梨不想再提兰九,胡乱转话道:“孩子……你如此珍爱这个孩子,很,很喜欢圣上吧。” 罗玉卿闻言哈哈笑,笑完脸上却有些苦涩。 “我为了他,也是违逆了很多人的劝告,也害了我们英国公府……唉!” 她的脸上忽又露出少女的天真和稚气,眼望虚空,似陷入回忆。 “他以前在宫里,从不与别人说话,只有见了我会笑。我就觉得我对于他是特殊的。甚至可怜他,恨不能把我所有的快乐和幸福全分给他……我不似叶小姐这般冷静聪明,虽有兰九这样的痴情人,却仍是会选择李将军。” 叶梨低头想了一会,似乎上辈子,李茂对于她是特殊的。她其实知道,李茂一开始是可怜她,才常常去道观找她。 可是她的冷静聪明在哪里。又哪里是她选择了李茂,分明是李茂劫持了她。 她亦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来问:“你既然那么喜欢他,如何还会看着他选秀呢?难道他选别人做妻妾,你不难受吗?” “傻子!” 罗玉卿又笑,“他当时是一国之君啊,一国之君,注定三宫六院,即便他身体不好,就算是当雕塑摆着,也是要摆够人数的。” 叶梨仍有些不懂,满脸茫然。 罗玉卿解释:“宫里有几位娘娘,都是惯例,今日不选,后日也会选,我当时想,只要他心里只有我,那便够了,多娶几个高门大户的娘娘,让朝臣武将皆是顺服于他,才最好呢。” “况且,他那个身体,只怕有心无力,多几个还是十几个,都无所谓。” 罗玉卿捂嘴偷笑。叶梨忽然想起曾经偶尔听丫鬟们说的话,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倒比罗玉卿还要窘迫害羞。 “你既然不在意,为何还跑来找我?” 叶梨不由问。 罗玉卿转头上下端详她,目光最后停在叶梨脸上,直把叶梨看的脸都红了,才道:“谁让你生的这般好看呢。我哪里能不在意,只是觉得大多数人于我无碍罢了。若是叶妹妹,啧啧……那我可担心死了!” 叶梨满脸讶然,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从没觉得自己生的有多美。 “主要那次,他特意叫了你去,又独自见你,我啊,就有些忌惮……你啊,可懂得,喜欢一个人,总是容易吃醋的。” 叶梨如何不知。她每次见了罗玉卿,就想到上辈子她嫁给了李茂,心烦意乱,连带着看李茂也不极其不顺眼。 罗玉卿拍拍她的胳膊,似乎无意间揶揄道:“兰九曾是你的未婚夫。他来见你,不知道李将军会不会吃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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