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再怎么品行不端,也不会在明面上表露出来,不会也不敢带乌乌不学好。” “乌乌同他们去玩,哥哥不会担心。” 席上酒过三巡,众人的确都在玩行酒令,先提一个字出来,每个人都想着含着这个字的诗词歌赋接下去。 就算是吃酒,也是文雅的。 乌憬听他道清楚后,眼泪才慢慢收住了,低着脑袋小心地去碰怀里的那两个荷囊,不确定还夹着些剩余的不安,呐呐询问,“两个都是哥哥给我的?” 宁轻鸿笑着应是。 乌憬打开了那个麒麟仙鹤的荷囊,里头确实是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铜板。 他又不太熟练地打开另一个布老虎的荷囊,有些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倒在手上之后,才发现是做成各种形状的金子银子。 小小一个,有梅花式、海棠式的,圆状的,小元宝也有,这些金银锞子做得精致讨巧,背后还刻着一些吉祥话,有“寿”字,也有“及第”二字,笔锭如意,八宝联春,每一个都不重样。 不适合花出去,适合拿在手里把玩观赏。 乌憬不太确定,又问了一遍,“真的是给我的?” 宁轻鸿逗他,“乌乌不要,哥哥便收回去了。” 乌憬收紧手,抱紧怀里的两个荷囊,“要的!” 宁轻鸿低低笑了一声。 乌憬平复下来后,也觉得有些丢面,自己抹着眼泪,一粒一粒地把倒出来的金银锞子,认认真真重新装回那个布老虎的荷囊里。 他肯定是不好意思拿着这个荷囊出去的,一边装一边想自己要把它藏好到哪里。 装着装着,突然被人在唇角慢慢吻了一下,乌憬下意识怔怔地仰眸去看,对视上宁轻鸿含笑的眉眼,听见人问道,“乌乌现下能跟哥哥说,刚刚在哭什么了吗?” 乌憬又想起来,装金银锞子的手霎时顿住,在想宁轻鸿是不是准备拿这些金子银子收买他,哄骗他。 他咽咽口水,不舍地一闭上眼,一口气通通把它们装回去,塞还给人,“我不要了,你拿走吧。” 宁轻鸿顿了顿,“乌乌为什么又不想要了?”他堪称一个好脾气。 乌憬难以启齿,“我……你给我什么,我都不可能跟你玩那些的。” 宁轻鸿问,“那些是哪些?” 乌憬看了他一会儿,又是迟疑又是后怕,指了指床榻边案桌上的小匣子,就烫手地收回来,“就是……那个。” 宁轻鸿顺着看过去。 下一瞬,乌憬毫无征兆地被抱起来,宁轻鸿带着人往那边走去,少年霎时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地看着对方静静将匣子打开。 而后宁轻鸿淡淡垂着眉眼,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里边小球,被乌憬弄得凌乱的布包,以及半打开的玉盒。 先前他让拂尘去备,但备好后,这匣子被放在此了。 拂尘又被吩咐在这守着天子。 宁轻鸿此时瞧见,才知晓。 “乌乌当真这么怕?” 片刻,他轻声问。 过了好一会儿,乌憬才点了下脑袋,小心看着宁轻鸿的神色,像先前让对方扔那串佛珠一样。 “哥哥把它们丢掉。” “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9k:?
第86章 提心吊胆 背了这么多的债 乌憬又问了一遍,去扯人的衣襟,求道,“哥哥丢掉,好不好?” 宁轻鸿静了片刻,指腹摩挲着木匣刻着花纹的光滑表面,低笑了下,轻声问,“乌乌是怕它们,还是怕我?” 乌憬怔了一下,小心看着人的神情,迟疑了一下,反复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定了定神,仰脸贴了上去。 他本来就被人单手托着臀抱着,双臂搂着人脖颈,埋脸在人颈窝中,一抬头便蹭上了人耳颈处,柔软乌黑的发丝擦着对方的脸。 “怕它们,不是很怕哥哥。” 声音有些小,颤颤的,不算坚定。 但没有撒谎。 不管宁轻鸿怎么哄他,怎么纵着他,先前到底还是让乌憬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去除的。 乌憬心里早就对宁轻鸿埋下的畏惧,怕是得记很久很久,一遇到事就会重新翻涌出来。 但又是很矛盾的。 他根本克制不住对宁轻鸿的依赖跟亲昵,被养习惯了一般,迷迷糊糊的,看见人就想下意识贴过去,想被人抱一下亲一下。 分不清到底是肢体记忆,还是心动。 因为已经成为了本能。 宁轻鸿笑,“那便还是怕哥哥。” 乌憬拼命摇头,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怕,不怕的。”他听出几分危险,只慌忙改口道,“我不怕哥哥了。” 少年的脸上还满是湿嗒嗒的泪痕,委屈又可怜,巴巴地贴在人侧脸上后,乌憬面上湿漉漉的痕迹也沾在了宁轻鸿的身上,这水痕几乎变成胶状,将他绵软的脸肉一同黏了过去。 唇肉上也沾了泪,水光淋漓的,呼着小口的热气,近在咫尺的,宁轻鸿不用刻意去俯首,就能感受到少年滚烫的气息。 看着少年憋着泪,可怜地讨好着他,“哥哥之前说,每日都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 乌憬又小声说,“哥哥同我说好了的。”他强调,“你说你会说话算话的。” 宁轻鸿抱着人坐在床榻上,“让哥哥算算,乌乌前日同我提了几个要求。”他道,“第二日不许我叫醒乌乌,还要吃喜欢吃的,又让哥哥把书房的物什拿走。” “乌乌已经提了三个要求了。” “哥哥都允了,方才是第四个。” 宁轻鸿算着,“可哥哥说的,乌乌却一日都没做到。” 乌憬不服气,“我哪里没有做到了。” 宁轻鸿反问,“是么?”他一五一十,半分情面都不讲,“乌乌前日背着哥哥半夜不睡,去书房看医书,没有好好休息,是与不是?” 乌憬霎时卡壳,又听人道,“昨日休沐,乌乌未曾去国子学听学,今日倒是去了,又同人跑去吃酒,逃了学。” 少年听完后,已经死死抿住了唇缝,还是不服气的,但对方说的又是事实,他做不出半分反驳,只能倔强地不肯说话。 宁轻鸿轻笑着收尾,“这么算,乌乌还倒欠着哥哥三个要求,现下又要赊第四个。”他慢条斯理问,“乌乌想怎么还?” 乌憬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自己突然背上了这么多债,咬住的唇也松了下来,愣愣的。 又莫名觉得对方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轻描淡写的,但就是好像突然之间,一句话的功夫,就跟先前淡笑着给他金银锞子的语气不一样了。 就算好似依旧在温声哄着逗着他。 乌憬呆呆地跟着重复,“我,我欠你三个?” 什么时候欠的?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发觉宁轻鸿好像没有说错,确实是没有诓他的。 乌憬又开始心虚,硬气的神色也软和下来,结巴地问,“怎么,怎么还?” 少年神色茫然的简直让人不忍心再哄骗他,还迟疑地打着商量,“我之后肯定会还的,听哥哥的话做的,能不能再赊一个?接下来四天我会好好吃饭睡觉,也不逃学的。” 完全忘了前三个要求他提的时候,正巧满足了人一个不合理的要求,睡晚一点,吃好吃的,他不提也不会有。 第三个要求才算得上对方真正在弥补他。 宁轻鸿笑,“万一乌乌又像先前那般,答应了哥哥,又做不到,该如何办?”他缓声,“哥哥先不能允乌乌赊。” 乌憬怔了一下,抿抿唇,低头抠手。 又委屈,又不知该如何办。 宁轻鸿垂眼看了人半响,轻叹了口气,“罢了,是哥哥想岔了。”他道,“乌乌乱亲哥哥,也有错在。” “罚——” 乌憬霎时仰脸看向人。 宁轻鸿慢声,“便不罚了。” 乌憬不知怎么又跟自己亲人扯上关系了,而且什么叫乱亲,他想不急那么多,只眼巴巴地看着宁轻鸿,听人道,“只是也不能全由乌乌来,取个折中之法。” 宁轻鸿拿起那匣子,放在手中把玩着,“既然都寻来了,丢是丢不掉的。”他道,“不过哥哥答应乌乌,先不用在乌乌身上。” 乌憬听得又想捂他的嘴,但又是松下一口气,磕巴道,“说,说好了的。” 宁轻鸿又搁回去。 乌憬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跟着他的动作转动,见对方只是搁下便收回了手,一时不禁有些呆愣,好一会儿才问,“就放,放在这吗?” 宁轻鸿笑着应了声。 乌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又被烫回来,“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 这里每日都会有下人来洒扫。 宁轻鸿轻声,“除了哥哥同乌乌外,无人敢打开这个匣子。” 即使是没上锁的。 乌憬脑袋有些混乱,想辩解这种东西即使没人会打开来看,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到这里,日后他每日睁眼醒时,闭眼睡前,都能瞧见。 怕是日日都会提心吊胆, 睡不着一个好觉。 乌憬还想再说些什么,打打商量,但又怕自己说多了,宁轻鸿又反悔了,欲言又止的,自个快要纠结得不行。 下一瞬,又被人凭空抱起来,“好了,乌乌饿不饿?去用晚膳罢?” 他被人抱着走,伏在人肩头,一抬眼就能瞧到那个小木匣,视线一触碰到就慌忙地转移开,而后又忍不住去看。 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敢偷偷注视着,直到再也看不着,心里才彻彻底底放下来。 可乌憬用完膳后,洗漱完再回来,又在寝房内对上那个木匣子后,这颗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反反复复地来回怕着,但又能在他接受的范围让他忍耐着。 夜里宁轻鸿前去书房处理剩余的朝事时,乌憬在四下无人之际,又会犹犹豫豫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小心地打开再看两眼。 知晓这物什对自己没有危险后,害怕的情绪就纯粹转为了新鲜的好奇。 他第一次见,甚至见的还是这个时代的物什,自然会好奇些的,只是还是怕羞,不像先前那样,懵懵懂懂地敢上前摸。 看两眼就会合上。 而后再打开看两眼, 再合上。 乌憬自己都不知晓自己在潜移默化地适应着,半分没察觉到这份险恶用心。 甚至翌日还当真在国子学上一分神都没出,认认真真地听完,履行那三个要求的交易。 入了夜再回来,本就记不住事的乌憬已然快忘记这一回儿事了,可沐浴洗漱完,被宁轻鸿牵回寝房时,他一瞧见摆在那么明显处的木匣子,又想了起来。 忽视又忽视不掉, 忘也忘不了。 明明是触手可及,让人一看见就会害怕的距离,但又因为对方的保证,眼巴巴地念着对方那一句话带给他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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