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现在就这么瞧着他一言不发, 等着他自己去猜。 也不知到底是猜中了会不会得到奖赏, 猜错了会不会受到惩罚。 太过恶劣。 乌憬搭在他左肩的手被按住,去扶他右肩衣裳的手也停住,晕乎乎又迷茫地同人僵持着,总算支撑不住,另一手也落下去,搭在人肩上。 一个近乎他在投怀送抱的姿势。 从宁轻鸿的面上看不出半分拒绝,或者说,这是他默许的,所以乌憬才能一步一步的,小动物探寻自己地盘一样,靠近到这一步。 乌憬的神色太过迷茫了,茫然到有些可怜的地步,但又分外地令人赏心悦目。 他吞吞吐吐,像是试探又在猜测着什么,“哥哥?” 宁轻鸿又“嗯?”了一声。 乌憬抿抿唇,“哥哥喂乌乌?”他问完,又补充了一下,“这样……喂?” 从他从座椅上到现在,明明宁轻鸿话少得只有几个字,除了搭了一下他的手,就没有动作过,像是处在了弱势一方。 可乌憬从头至尾,却都有种自己正在被人牵着走的错觉。 少年天子晕乎乎地塌下腰,埋着脑袋, 坐在了人怀里。 他比宁轻鸿矮得多,现在虽面对面地坐在人腿上,也只稍稍同人平视着,因为看上去好像从刚刚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他主动的,乌憬比先前被宁轻鸿主动从龙椅抱起来,昨夜跪坐在那张春椅上,被人放着大型抱枕拥着睡了整整一夜时,都要不好意思得多。 只觉着自己都没那么饿了,每呼吸出的一口气好似都在发烫。 乌憬都不敢回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是在宁轻鸿总算开口问他“想吃什么?”时,才好了许多。 他要专注干饭! 不要再想了! 乌憬干脆利落地道,“要吃哥哥吃的!” 宁轻鸿那碗药膳才被他喝了一半,听罢,竟顿了顿,又问了一遍,“当真?” 乌憬巴巴地点点头。 一定很好吃。 没有办法,宁轻鸿现下在他眼里,已经成为吃的喝的住的用的无一不奢靡的大贪官了。 当然,除了桌面上的那碗药之外。 宁轻鸿似笑非笑,“竟然要了,那便全都喝完。”他不紧不慢地抬起一勺,放在乌憬嘴边,放话,“吃吧。” 乌憬却隐隐觉得不对了,怎么他闻着味道怪怪的,他刚刚以为是中药的味道来着,但现下也没有了他反悔的余地。 宁轻鸿见他不张嘴,微微抬抬指尖,抵在乌憬唇缝上,顺着还在闭合的唇间,就要往下倒。 怕洒在身上,乌憬只好连忙张开口。 药膳甫一入口,就让乌憬皱起了整张小脸,并不同中药的味道那般苦,但就是,很腥,很腻,很怪的味道。 根本不能理解宁轻鸿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喝下去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勺就又到了他的嘴边。 宁轻鸿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乌憬要躲,那勺子就顺着他的唇缝追去,他不肯张口,宁轻鸿就直接往下倒去,为了不弄成一片脏,他只能张开口,往下喝去。 他整张脸都苦巴巴地皱起来了。 一勺又一勺,剩下的小半碗药膳都进了乌憬的肚,但很显然,这碗药膳虽然难喝,效果却是显著的。 乌憬细细感受了一下。 他饿久后有些低血糖的感受已经完全不见了,补足了气血,虽然还是有些饿,但不用吃饭,应该也能维持身体的营养。 但……人怎么能用这种奇怪的药膳当成一日三餐?
第35章 同榻 阴晴不定 一碗药膳两个人吃,当然是不够分的。 拂尘识相地又上前布了些膳,强迫自己低眉垂首,不去看两位主子,只恭敬地向千岁爷问道,“爷,可还要再上一碗药膳?” “只是里头的那些物什难得,有些太医院拿不出来的,还得派人回府中库房去取,颇费时辰。” “爷若是不想久等,不若同陛下一起用一下早膳?” 那碗药膳天还未亮时,想着千岁爷今晨会歇在养心殿用早膳,昨夜睡前就提前吩咐好,让人备着,爷一醒就去熬好端上来。 虽说味道不好,但都是大补之物。 光是里头那千年人参片就价值千金,更别说剩下的了。 宁轻鸿静静瞧了眼还在闭着眼,皱着张脸的少年天子,挥了下指尖,示意拂尘布完膳退下。 瞧见主子应了,拂尘才落下一颗心,继续装作自己瞎了双眼似的,没瞧见千岁爷一筷一筷喂着陛下的场面。 宁轻鸿不紧不慢地吃了片刻,等乌憬缓过来后,才将剩下的喂给人。 乌憬刚睁开眼,就自然而然地张唇含入了那筷尖,吃了两下,才后知后觉,他们正共用同一碗筷。 只是宁轻鸿用筷时,玉筷并不会入口,只慢条斯理地吃下夹住的菜,同恨不得一口咬下的乌憬截然不同。 慢慢的,乌憬也有些不好意思让自己的口水沾到筷子上了。 虽然宁轻鸿不介意,但是…… 但是他介意啊! 好不容易早膳用完,乌憬第一次用这个姿势,漱口净面,等宫人将铜盆端下去后,宁轻鸿也将药吃下。 一应洗漱完,乌憬又被抱去了御书房,同人坐在那张熟悉的春椅上。 熟悉的浮金靥又重新燃起。 刚吃饱不久的乌憬又有些犯困了。 拂尘端来今日上奏的折子,慢慢在一旁念着,听得乌憬更加昏昏欲睡,往往念完一整本,宁轻鸿才会吐出几个字。 不知念了多久,这些折子才统共被端了下去。 乌憬才庆幸耳边的“嗡嗡嗡”总算消失了,下一瞬,又换了新的人禀报上新的事上来。 “主子,内阁大臣们方才在小朝会的议事都被记录在册。”又一乌憬没见过的探子跪地呈上。 若是千岁爷不在,小朝会自然会有内卫府的人监听,宁轻鸿只接过来,并未翻开,搁在了案桌上,惜字如金,“说要事。” 探子道,“最为重要之事是明年春闱的主考官,诸位大臣都在商议让谁顶上后,推出了一应人选,有张大学士,也有黄大人……等,不过因为并不急,都在等主子开口。” 宁轻鸿语调缓慢,却语出惊人,“让左相去。” 短短几字,不禁让探子惊骇反问,“这……”他迅速道,“内阁的大人们都等着这次春闱过后,挑一些合眼缘的学子,等这些人入了朝,便都能成为主子的助力,届时清理朝堂上左相一脉的人时,也能有人顶上空缺。” 若是让左相当主考官,岂不是将这些学子拱手相让?壮大左相一党? 宁轻鸿言简意赅,“其余人仍安排我们的人。” 探子不解,“主子,这是为何?” 乌憬不想让自己睡着,也勉强支楞起来偷听着,只是他听得晕乎乎的,并不懂朝堂形势,有些云里雾里。 宁轻鸿阖着眸,缓声道,“世家倾轧,总要有人出头。” 此时世家稍稍安分下来,不过是因年前的那场宫变,这次春闱,众方人马都盯着,左相身后是江南的学士,更站着诸多的寒门学子。 他不想让左相一党壮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世家子弟买官入朝。 可一方强一方弱,日后若不想瞧见养虎为患的局面,不若就在最开始,给这头虎重重一击。 内卫府跟内阁虽不能做出手之人,但借势而为,还是做得到的。 探子思绪过后,又不解,“这……左相未必瞧不出来我们在逼他同世家作对,世家肯定会拿左相一党出气,若是他不肯——” 宁轻鸿一语定之,“他会去的。” “万千寒门学子都盯着他,他若不去,届时不必我们出手,天下人也会指着左相的脊梁骨骂。”宁轻鸿似笑非笑,轻声道,“瞧,自诩清廉的左相,也不过如此。” “他怕了,他屈服了。” 探子不寒而栗,跪伏不敢出声。 宁轻鸿阖上眸,“他若真不肯,到时策反他底下的门客,总会有人愿意做此事。” “届时令其拖左相下水,再将人灭口。”他一字一句,冷下语气,“死无对证,其余人自然也就信了。” 宁轻鸿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搂紧了他的脖颈,快将脸肉都埋进他的肩骨处,他抬起手指,轻轻探进少年天子身后的乌发中。 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按住人的后颈骨。 乌憬被冰得颤了一下,他就搂着宁轻鸿,坐在他的身上,靠得他如此之近。 在宁轻鸿怀里瑟缩地发着颤。 宁轻鸿却只揉捏他那块颈肉。 乌憬感受不到一丝安抚之意,只觉着那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打着转,对方的呼吸几乎近在咫尺。 明明知晓自己的手冰,却只惫懒地阖上眼,并不在意,或者说分不出精力放在心上去在意了。 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不带遮掩,明明白白地叫人看出其中的戾气。 探子又问,“可要告诉内阁的大人们?” 宁轻鸿,“提一声,免得那群蠢货盯着这一亩三分地犯浑。” 探子再次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等探子离去,候在殿外的拂尘才重新端着热茶上来,一旁伺候的宫人早在他念折子时就全被赶了下去。 等拂尘无声上了茶后,再退下,整个殿内就只剩乌憬跟宁轻鸿二人在。 少年天子听话得很,他乖乖地趴在人怀里,装作自己是人形抱枕,动都不带动一下。 他隐隐发现宁轻鸿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话变得很少,也没笑着同他“乌乌、乌乌”地喊了,最让人不能忽略的一点,是仿佛时时刻刻都没什么精力。 看上去是在犯困,但实际上又是醒着的。 整个人阴晴不定的,乌憬也不敢出声吵他,除了想上厕所的时候,会偷偷小声地跟宁轻鸿说自己要去小房间,得到一声淡淡的回应后,就自己爬下来,小跑地去处理完,再小跑回去。 忙里偷闲地蹲在案桌边吃两口点心,喝几口清茶,跑过来跑过去,跑过去跑过来,然后再爬回去,乖乖地重新趴回宁轻鸿怀里。 乌憬已经对这个姿势格外熟练了,不用宁轻鸿开口,就搂着人脖颈,埋着脸安静下来。 催眠自己只是个别人心情不好时的大型玩偶。 午膳也跟早膳时差不多,除了他跟在宁轻鸿身后,被牵着走时,会发现宁轻鸿会无缘无故地停下来,静静看着远处的风景出神。 一行人也被迫停了下来,但无人敢上前催促。 乌憬也只好安静下来,他扒拉着宁轻鸿重新换上的常服,顺着他的视线张望了几眼,却什么都瞧不出来,看不出哪里特别。 但对方就是可以出神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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