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却打破了他的想象:“这款玫瑰叫卡布奇诺,要搭配巧克力泡泡吗?寓意是与你相遇,注定美好。” 是梦幻又浪漫的。 “都行吧。”晏温木着脸,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些花的名字都这么花里胡哨,寓意也那么肉麻?” 老板娘:“……” 她选择埋头包扎。 晏温从花店出来,捧了一大束花,在白茫一片的天地中甚是好看,还夹着一只仓鼠,像一颗新鲜出炉的白汤圆,逢人经过都要好奇地扫他们一眼。 仓鼠小温低头,耸动鼻尖嗅了嗅花香,感冒鼻塞,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晏温把招人的仓鼠揣进兜里,以防它加重病情,面无表情地往陈柏言家走。 陈柏言家。 陈柏言在客厅枯坐,面前摆着那三封情书,封口处有很明显的折痕。 第一封情书,写于情窦初开。那时初三,学校没有设立高中部,一旦毕业大家就会分散到不同的高中,少年少女们的心在离别和紧张氛围的双重压迫下,打着“再不疯狂就没机会了”的口号,开始盛行毕业告白。 陈柏言第一次喜欢人,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滴水不漏,随之心念一动,也写了一封情书,热烈而坦率,但没有送出去。因为他发现班上甚至学校里的情侣基本上都是异性,没有同性之间会互相表达喜欢。 他无师自通,同性相爱是罕见的存在,并且不被世俗所认可。 几次冲动又平复后,他把第一版情书束之高阁,重新写了第二版,模糊了性别和表白者。 他想,如果看不出性别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可是,如果晏温不知道表白的人是他,那这封情书的意义是什么? 他也想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应。 同年,中考结束后的暑假,锁在抽屉里的旧版情书被他妈妈发现并撕毁,他家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积压多年的不满、压抑和怨怼迎来了宣泄的时机,他负气离家。 第二封情书,写于高二。他借着班长职务和每周扣分最多上台检讨的班规,能和晏温说得上几句话。他在心里暗自欢喜,却隐藏得很好,没被任何人发现。 周末的一天,他去书店买资料书,偶然发现了一本名叫《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书,翻看简介,触及到了他矛盾而挣扎的内心,于是买了回去。看完后,重新审视了自己对晏温的感情,一如书中所写:与他不期而遇,我的心怦然一跳,让我恐惧又兴奋。我怕他出现、怕他不出现,怕他看我、更怕他不看我。 这份喜欢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纵使千万人阻碍,也无法割舍。 于是在那个下午,他写下了第二封不会被寄出的情书,记录了每一次投向晏温的目光,用尽了温柔缱绻的词。 最后一封写于一个星期前,他和晏温的关系有所缓和,并且前景光明。这封情书花费了六个小时,垃圾桶被废稿堆满,仓鼠小温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叮铃。 门铃响了。
第二十三章 陈柏言一打开门,最先看到的是晏温手中三支摇曳明艳的玫瑰。 为什么只有三支呢? 因为晏温嫌花太多显得矫情,解释起来也很麻烦,所以挑了三支开得最盛的卡布奇诺,剩下全送给了保安大叔。 “路边遇到一个卖花的阿婆,看着可怜就顺手买了,有花瓶吗?”晏温一股脑地解释,没给陈柏言说话的机会。 陈柏言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握紧门柄的手松动,说:“有。花很漂亮。” 晏温愣了愣,努力抑住过快的心跳,怕被陈柏言听到,表现从容:“不看是谁挑的。” 陈柏言翻出从没用过的花瓶,洗了一遍,装好水,晏温把花插入瓶中,挪到餐桌上。 全程静默,没有交流。 连仓鼠小温都不出来活跃气氛。 晏温自从知道陈柏言喜欢他后,就不能坦然地面对他了,之前暗恋的时候还可以明目张胆地试探和调侃,现在倒做起了缩头乌龟,一溜烟躲进了房间里,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留下被抛弃的仓鼠小温和陈柏言面面相觑。 仓鼠小温的爪子抚着额头,微闭着眼,脚步偏移,虚弱无力地说:“我的头好晕。” “继续装。”陈柏言语气淡淡,双臂抱肩,静静地看仓鼠表演。 仓鼠小温睁开一条眼缝,从刁钻的角度瞄了陈柏言一眼,见效果不佳,没有引起同情之心和怜悯之心,于是加大力度,配上了气若游丝的哀嚎,叫魂似的哀吟不止。 陈柏言曲指,对准仓鼠的屁股,轻轻一弹,害得仓鼠小温向前踉跄了几步,气冲冲地扭头,对上陈柏言似笑非笑的脸,发觉自己上当露馅了。 它急中生智,先发制人:“你听我解释。” 好一句渣男语录。仓鼠小温在心里吐槽。 陈柏言拉开凳子坐下,好整以暇道:“你说。” 要我说什么?仓鼠小温懵圈了。 不过,到底混迹职场多年,仓鼠小温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它一改不正经,秒变严肃的长辈:“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人都住进你家了,你还玩什么纯情养成,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难道就不怕吗?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等上了大学,优质男人和优质女人多得是,你不趁他现在眼界窄,靠你的一丢丢姿色和本事把人拿下,等他见识到更多人后,看他还会不会拿正眼看你。到时候哭你都没地方哭。” “你怎么就听不进我的话呢?”仓鼠小温反过来埋怨陈柏言,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陈柏言凉凉道:“我要是不把你的话放心上,会不锁抽屉?” 仓鼠小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在利用我!他没有表面那么单纯,是我看走眼了! 它勾起半边嘴角,冷呵嘲讽:“哦,那还是你厉害。” 陈柏言挑眉,不置可否。他对仓鼠说:“晚上奖励你一盘糖醋排骨。” 仓鼠小温傲娇扭头:以为我会稀罕? 晚上,仓鼠小温穿着一件小围兜,坐在装糖醋排骨的盘子边上,两只爪子抓着一段小排骨,龇起牙啃得滋滋有味,嗦完酱后还咂巴咂巴嘴。 饭桌上,陈柏言和晏温各自藏了心事,就数它吃得最香。 晏温味同嚼蜡,他咬着筷子,目光越过中间的玫瑰,看向陈柏言,犹疑之下,突然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是他经过一下午思想斗争的结果,与其装作安然无事维持表面平静,还不如把话挑明了,坦坦荡荡问个明白,也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陈柏言。 大家都是男生,没必要扭扭捏捏,多不像样。 陈柏言一怔,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看进那双被灯光映得透亮的眼睛里,回想起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暮晚黄昏。 日影斜沉,金光散漫。放学的铃声敲响,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鱼贯涌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商量去哪个小摊解决晚饭。 陈柏言背着书包走下一级台阶,忽然一阵风从身边掠过。 准确来说,是滑过。 衣摆在半空肆意飞扬,滑板“砰”地落地,板头翘起,板尾下压,画弧转圈,一气呵成。少年粲然一笑,朝陈柏言身后喊:“还不快跟上,齐斯远。” 那一刻,晏温的发丝眼眸被金辉勾边细描,明明昧昧的鲜动,胜过天边绯霞的灿烂,热烈的目光像盛满了醺香温酒,一顾醉人心。 年少惊鸿一瞥,陈柏言从此醉酒不醒,甘愿沉溺。 “很难想起来吗?”晏温见陈柏言在发呆,耐不住性子,只好自己先主动交待了,“那按老规矩,一换一,我先说。” 陈柏言眸光微闪。 他猛地捕捉到了一条被他忽略的信息。 在陈家时,他爸告诉他,是晏温的爸爸亲自上门来寻求合作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不是晏温对他也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他怎么可能会那么着急? 所有的线都串联起来了,箭头指向一个真相——晏温也喜欢他。 而现在,晏温坐在他的对面,低头戳着饭,缓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时候,可能初中吧,反正等我察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说了等于没说。 但陈柏言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喜欢的人,和他有同样的心意。 这就够了。 “该你了。”晏温脸颊不争气地飘起两抹淡粉,后知后觉地害羞,端起水喝做遮掩,但手指也在紧张地颤栗。 仓鼠小温也停下啃排骨,期待地望向陈柏言。 陈柏言酝酿了一会儿,话轻情意重地吐出两个字:“初二。” 晏温惊讶得差点把水喷陈柏言脸上:“我去,陈柏言,你好早熟。” 他全然忘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喜欢我什么?我不觉得我有哪里是值得你喜欢的。”无论男女,这个话题一旦开了一个口子,就会让人忍不住一再细究,恨不得立马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来。 陈柏言抿了抿唇,掩盖露出的不安:“这个可以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们先想想目前的解决措施。” 话音落地,仿佛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声音一瞬间消失了。陈柏言目光灼灼地盯着晏温,晏温仿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晏温避开陈柏言的视线,脑袋埋低,不吭声,饭被戳得稀烂。 仓鼠小温在中间,看看晏温,又看看陈柏言,要急死它了。 说呀!快说呀!它在内心为两人摇旗呐喊,甚至想亲自上场,掰开他们不懂事的嘴。 “我们试试吧。”陈柏言打破了沉寂,掌握主动权,乘胜追击。 “试什么?”晏温声若蚊呐,假装听不懂。 “做我男朋友。”陈柏言郑重道。 “也……也不是不行。”晏温支支吾吾,“但我是第一次谈恋爱,肯定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不准嘲笑我、嫌弃我和骂我。” 一来就定规矩了。 陈柏言轻“嗯”,一手心的虚汗,提心吊胆终于落地了。 晏温继续说:“还有,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要是到时候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就告诉我,我不会死缠烂打的,不过,能改的我都会改,当然,你也不能随便说分手,还有,我要是觉得你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也会说出来,但改不改由你。” “好。”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时候不痛不痒的小毛病反而会彰显对方的可爱。陈柏言渐渐漾开了一个笑,“还有吗?” 仓鼠小温腹诽:大尾巴狐狸。 晏温思索片刻,抬眼看陈柏言,认真道:“我们的关系要保密。就是在学校的时候,你和我还是保持原样,比如我看你不顺眼,你也看我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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