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有兴趣同她在这种小事上纠缠。 一队侍卫走了进来。 “我让你杀了我,薛晏!”君令欢死死地盯着他。“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你总有一日会后悔!” 薛晏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了。 因为,他不光看到了这姑娘对他的恨,也看到了她对她那个兄长深重的眷恋。 薛晏从没拥有过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或者说,他曾经拥有过,虽说比旁人的要疏离冷淡的多,却仍旧是有的。 但到头来,那人还是在利用他。 他的一生,从在襁褓中开始,便不是灾星,就是工具。这种最为常见的、人人都会拥有的情感和羁绊,在他这里,却是从没碰过的奢侈品。 他麻木了,但不代表他不会嫉妒。 “拭目以待。” 他收回目光,不耐烦地抬了抬手,示意侍卫们将君令欢拖下去。 交泰殿恢复了死寂,只有香炉中的龙涎香,和不远处的地上尚未收敛的尸体,静静交织出权势和杀戮特有的暴虐气息。 薛晏有些烦了。 从小,他听命于燕王,燕王死后,他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收复燕地、为燕王报仇。 他在宫中步步为营,周遭人的惧怕和厌恶,如同丛生的荆棘。他在荆棘之间行进着,并不怕疼,只是因为他还能寻到尽头处的一点点光,还有一丝活着的意义。 但后来,他知道,燕王也是在利用他。 世界于他来说,彻底漆黑一片,再也没有任何光亮了。 而说来有趣,再之后,被所有人孤立遗弃的那个人,站上了权力的巅峰,成了王朝的掌权人。 他开始破坏。 世界于他,不过是一片冰冷荒芜的虚空,他只能在破坏和杀戮之中,找到最后一点活着的感觉。 但仍旧无趣。 薛晏看了两行字,皱了皱眉,手一松,直接将书册丢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向窗外。 冷风之中,一片深红的天幕,万千冷雨直坠而下。重重宫阙在混沌的雨里,偶尔反射出微弱的、冰冷的金光。 天地一片昏暗,如同他所度过的、每一个死寂空冷的日夜。 薛晏的眼中一片了无生机的晦暗。 他不想承认,他留下君令欢的一条命,并不是为了那么个破手炉,而是为了当年,她提起她那个兄长时,眼中闪烁着的纯粹的依赖和温暖。 他想留住那道转瞬即逝的光。 但是现在,君令欢的眼中,也没有那道光了。 薛晏收回了目光。 他心道,不可能有的。 世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样纯粹的光,更不可能会有一个,能够带来这种光芒的人。
第139章 番外五 君怀琅在睡梦中,只觉像是被枷锁紧紧勒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他费劲地睁开眼,面前模模糊糊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被薛晏紧搂在怀里,侧脸紧贴着薛晏松散的中衣下肌理分明的紧实胸膛。 “……薛晏?”君怀琅的嗓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薛晏搂得更紧了。 君怀琅费了大力气,才推开了他些,揉了揉眼睛,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的薛晏正低头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 “怎么了?”君怀琅被吓清醒了,忙抬手去摸他的脸和额头。 薛晏一把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做了个梦。”他低声说。 君怀琅顺口问道:“什么梦?” 他只当薛晏做了什么噩梦。不过一般来说,寻常的鬼神,哪里吓得住薛晏? 他搂住了薛晏的肩背,顺着安抚他,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在夜晚极暗的灯光下,他这番动作,有多令人安心。 薛晏鼻尖一酸,眼中竟涌出泪来。 “哎……” 君怀琅一愣,便见薛晏眨了眨眼,随着那小扇子似的长睫毛一闪,一滴泪水便从眼睛里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进了发丝里。 君怀琅连忙抬手,替他将眼泪擦掉。 “好了好了,都是梦,没事了。”他连忙将薛晏搂进怀里。薛晏的脸往下一埋,一头扎进了君怀琅的怀里。 君怀琅抱住他,便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在自己的肩窝里,随着薛晏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有点酥酥的痒。 片刻后,薛晏闷闷地开了口。 “若有一日我做错了事,你要恨我,自来取我的性命。”他说。 “……但是你不许跑,不能离开我。” —— 这日过后,君怀琅就觉得薛晏与平日里不大一样。 薛昶如今已经到了五岁,薛晏除了要忙朝廷中的琐事,还要担起为教导薛昶的责任。他日日都忙,君怀琅也都见惯了。 但自那日之后,薛晏却似乎没这么忙了。 他连考察薛昶功课的事都放到了一边,白日里忙完了要紧的事,便回到家来等着君怀琅。有时君怀琅从翰林院出来,还能看见薛晏在翰林院外等着接他。 但凡一见,便能看到薛晏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眼神瞧起来颇为可怜,像只犯了错后等着挨罚的大狗。君怀琅有些疑惑,可待他再细看时,薛晏却又匆匆挪开目光,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欲盖弥彰。 君怀琅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君怀琅思来想去,都没想到最近发生了什么。 他决定问一问薛晏。 故而,君怀琅这一日忙完了手头的公事,特意早了半个时辰回府,和薛晏一同用了一顿晚膳。 待到吃完饭,君怀琅正打算开口,却见薛晏看向了他。 “……我有件事情,需要向你坦白。”薛晏咬了咬牙,定定地看着他。 君怀琅抬眼,就见薛晏神情肃穆,严肃中还带有几分因紧张而产生的僵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视死如归。 君怀琅道心下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好奇,正了正神色:“你说吧。” 就见薛晏双手放在膝头,握紧了拳。 “……虽说你可能不信,但我说的,一定是实话。”薛晏说。 君怀琅认真点了点头。 就听薛晏道:“……我上辈子杀了你。” 君怀琅:“……。” 就见薛晏接着道:“你可能不信,但是,那日做梦,我确实梦到了那些事。……我不是把梦当真了,而是我梦到的,定然是真事。我从没见过你,也不认得你是谁,但是我却下了命令,让人将你……” 他极为紧张和自责,语序都有些乱。他越说越着急,看向君怀琅时,目光忐忑极了,看起来颇为无助。 君怀琅的心被他这眼神狠狠撞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上前去,抬手挡在了薛晏的唇前。 “好了。”他说。“我都知道。” 薛晏抬头看着他。 君怀琅道:“那都是没发生过的事,即便发生了,也不是你做的。” 薛晏却摇头:“是我做的。” 毕竟,那个梦并不像梦,反倒像一段截然不同的、陌生的回忆。 在那段回忆之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遇见君怀琅,自然也并不认识他。他孤身一人,一步步爬上了大雍的权力之巅,又亲自领兵夺回燕地。在彻底占领燕地的那日,燕王的属下将那封信交给了他。 那之后,他成了个全无感情的的疯子。 薛晏紧紧盯着君怀琅,却见君怀琅低声笑了一声。 “即便你上一世做过,这一世,我不还是好好的吗?”君怀琅说。“没发生过的事,就是没发生过,怎么还要往自己身上揽?” 薛晏顿了顿。 君怀琅表现得平静又坦然,也分毫不将他说的话当做玩笑,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似的。 片刻后,薛晏缓缓开口。 “……所以,真的发生过?” 君怀琅眨了眨眼。 对上薛晏那双眼睛,君怀琅一时之间忽然不大忍心点头了。 —— 君怀琅本不想将前世的事情告诉薛晏,却没想到,薛晏还是以这种方式知道了前世的事。 这天夜里,薛晏紧搂着他不撒手。 “我上辈子真不是个东西。”薛晏咬牙切齿。 君怀琅一晚上已经不知薛晏说了几遍这话,已经开始笑着劝他了。 “当时你又不认识我。”他说。 “不认识也不行。”薛晏咬牙。“要让我见着他,定然要亲手将他杀了,千刀万剐。” 他说得非常真情实感,君怀琅抬起头,就见薛晏眼神凶狠,两腮肌肉绷紧,像是在磨牙。 君怀琅笑得肩膀直抖。 薛晏低头,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君怀琅将他推远了些,问道:“那你还记得再之后的事吗?” 薛晏顿了顿。 “也没什么事了。”他说。“一直到老八那小子长到十四岁,令欢弄了场宫变,把我杀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君怀琅一愣。 “令欢?”他道。 薛晏点头。 “自从你……之后,令欢就一直在暗中筹谋,教养老八。”他说。“老八毕竟是新君。我不坐皇位,权柄早晚是他的,朝臣们心里自然清楚。” 他将君怀琅按进了自己怀里。 “令欢当时,是在找你寻仇吧?”君怀琅低声道。 薛晏嗯了一声:“她早说过,若我不杀她,定有一日会后悔。” 他顿了顿,低头亲了亲君怀琅的发顶。 “我倒是不后悔。”他说。“那时候,我早活得没劲了,令欢动手,反倒是给了我个解脱。” “那个世界里……没有你,活着没什么意思。”他小声嘀咕。 君怀琅低声笑了起来。 “所以说啊,那一世的事,都不算数。” 他抬起头,在薛晏的下巴上落了个吻。 “这一辈子,我们都好好的,就足够了。”
第140章 番外END! 命格星君怎么说,也是天宫地府的文坛中,数得上名字的大手子。 天宫之中,神仙众多,地府里更是有数不尽的未入轮回的鬼神。多了,便有精神文化上的需求,自然就会有写话本的。 命格星君作为天界高级公务员,写话本只是副业。他文笔不怎么样,剧情也很一般,之所以出名,就是凭个“狗血”二字。 天上地下,没人能比他还狗血。 他掌管众生命格,本就有许多素材。见著有意思的,他便逮出来写。 写出来的无非是些极其烂俗的爱恨情仇,他的喜好又没多高雅,便尤其钟爱霸道冷酷的男主,和强制爱的剧情。 天上的女神仙和地府中的女鬼,自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不过大夥儿闲来无事,也喜欢看些俗套搞笑的,权当解闷。 故而,命格星君出品的话本,虽说名声并不怎么好,但销量也不错,更是从没出过什么诋毁天庭、扰乱思想的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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