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勉抬眼,“不用,这次只是忘了时间。” “但外卖不健康啊。”谢如溪又说。 顾勉跟在谢如溪后面,神思游移,随口应了几声。 “如溪哥,今天看展有趣吗?” “唔,还行。”谢如溪进门后,觉得有点热,顺手脱了外套。 顾勉还在想,如何委婉询问对方今天发生的事,忽然,地上掉落了一张纸片。 他眼睛眯起,脑海里瞬间闪过某个念头。 人渣的纸条? 顾勉毫不犹豫地蹲下,捡起这张白纸。 看起来是从个本子撕下的边角,边缘如齿轮般不平,上面写着一串数字,“1”开头。 顾勉数了数,刚好11个数字,极大可能是电话号码。 “如溪哥。” “嗯?”谢如溪转头,人呢? “你掉了……” 声音从下面传来,谢如溪一低头,脚边一团黑影。 他被吓了一跳,连退几步,“你干嘛?” 顾勉慢慢起身,指腹捏着那张白纸,递过去。 他说:“如溪哥,你掉了东西。”
第7章 “什么……”谢如溪微愣,恍然道,“这个啊。” 他摸了摸外套的口袋,空空如也,笑着伸手接过,“哎,谢谢。” 顾勉眸光微闪,轻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如溪哥今晚回来得这么晚。” 谢如溪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对方的潜台词,无奈一笑,“不是,为什么会想到这方面?” “开玩笑。”顾勉单手倚着沙发背,姿态轻松地说,“不过,如溪哥今晚回来得这么晚,很少见,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唉,差不多吧。”谢如溪眉头皱起,“今天去看展,遇到闹事的人,有些区域的展品搞得一片狼藉,刚好我和主办方是朋友,就留下来一起扫尾。” “哦,这样啊。”顾勉顺着接下,“那这张纸条是……?” 谢如溪笑了笑,“展上恰好碰到一位老工匠,他的作品很漂亮,技巧特别,我想讨教一下,就要了联系方式……” 顾勉放心了,嗯,不是人渣的纸条。 “老师傅超脱世俗,手机都是翻盖的。一开始嘛,搜不到微信,我还以为老师傅给错了,又追着人跑了几圈,谁知道别人说什么是微信,给的是电话号码……”谢如溪打开手机,全神贯注地输入号码。 当时的场景一幕幕涌现,不知不觉间,他越说越多。 “也不知道当时我是不是中邪了,居然忘记电话号码可以联系,像个傻子似的,一门心思要加微信,发现搜不到后,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我闹了大乌龙后,血液直往脑门冲,怪尴尬的……” 谢如溪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忽然停住,有些羞赧,“哎呀,小勉,我是不是很奇怪?” 他低下头,轻声说:“情绪敏感又爱乱想,别人一点点的举动都会被我放大、揣测,自己内耗自己……” 当时不觉有什么,心里自嘲了一下,如今说出来,情绪反而越发低落、沮丧。 顾勉垂眸,淡淡地说:“是有一点。” 他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想加老师傅的微信,发现号码搜不出,以为对方不愿意给,后面追着人旁敲侧击地问,最后鼓足勇气问出口,才意识到乌龙。 事其实是小事,对方更多恼自己敏感多疑。 谢如溪抿唇,“哦哦,我就知道,看来确实要改……” 他说不清心里涌现的是失落还是什么,沉甸甸的,像浸透水的海绵。 “也不算错误吧,为什么要改?”顾勉说。 “啊?” “错误才需要改,如果性格就是这样,自己也没拧巴到压抑的地步,保持现状就好了。” 谢如溪眨眨眼,试探地问:“真的吗?” “嗯。” “可是这样会不会给别人带来负担啊。” 顾勉瞥了他一眼,奇怪地说:“这明明是给你自己带来负担,别人哪有负担?” “我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多人,会注意你内心汹涌的情绪,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 谢如溪:“……” 他眼神黯淡,膝盖撑着下巴,“对——你说得有道理。” 顾勉注意到了,脚步一顿,走到茶几旁,陪谢如溪坐在地毯上,慢吞吞地说:“这种性格也不算全然的坏处吧,更容易感知情绪的波动,意味着在相处中,是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他手臂往后伸直,掌心按住毛毯,“所以不要难过,如溪哥。” 谢如溪呆住,猛地对上顾勉的眼眸,脊背紧绷。 “我、我没有、难过,只是、那……”他胡乱说着,脸诡异地发热,后知后觉意识到—— 老天啊,他在干什么,居然和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说这些。 “不过,我、我说那些,没有讨安慰的意思……只是……” 顾勉沉吟片刻,“不是要安慰的意思吗?” 他感觉错了吗?对方明明浑身散发着“我很糟糕快来安慰我”的气息。 顾勉认真思考了一番,得出结论。 ——嗯,没感觉错。 所以对方是不好意思吗? 啊,人的想法果然很复杂,顾勉面无表情地想,那他补救一下? 用人们常说的——“善意的谎言”? “好吧,那是我理解错了。” 谢如溪悄悄松了口气。 顾勉不紧不慢地说:“如果如溪哥不希望得到安慰,下次就不要和我说这些了。” “可能你自己没有察觉,但你整个人的肢体语言都在表达——” “我很难过,可以安慰我一下吗?” 顾勉的逻辑很简单,既然不好意思,那下次不说就好了。 “轰——” 谢如溪觉得自己要炸了,脑子噼里啪啦地响,恨不得钻地洞。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滚烫至极,像要烧起来一样。 “对不起,我、我……”谢如溪磕磕绊绊,“我不应该……” 他好像听到顾勉在叹气。 “如溪哥。”顾勉幽幽地说,“抬头看我。” 他好像还是理解错了。 或许善意的谎言让对方更加无措。 “我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只是想照顾你的情绪才这么说。”顾勉目光沉静,“想要安慰没什么不好的,以后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谢如溪表情空白,喃喃道:“什、什么……不好意思……” 他心跳的频率很快,为什么会有这种说话直接又真诚得过分的人啊? 顾勉往前俯身,漆黑的瞳孔凝视着他,指尖悬空,隔着一厘米的距离,作势滑过脸颊。 他平铺直叙事实,“你的脸全红了。” 谢如溪:“……” 他的心跳声在霎那间,像结结实实地撞到墙,停住了。 忽然,门口传来铃声,可能是外卖到了。 “我去拿外卖。”顾勉起身,往玄关处走去。 “哦哦。”谢如溪本能地应声。 外卖员从门外伸出手,“你好,外卖尾号8923吗?” “对,谢谢。”顾勉说。 “不客气。”外卖员拍完照,匆匆忙忙走了。 “如溪哥,你吃晚饭了吗?”顾勉在餐桌上解开袋子,问道。 谢如溪慢慢动了,小声回答:“吃了。” “嗯。”顾勉没再说什么,开始吃迟来的晚饭。 谢如溪缓过神,掌心按着脸颊,拼命揉。 他时不时偷瞥顾勉,或是陷入沉思,表情极为丰富。 “如溪哥。”顾勉冷不丁地出声。 “啊?怎么?”谢如溪立刻应身。 顾勉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你现在饿吗?” “不饿。” 顾勉淡声道:“那你总是往我这边看的原因是?” 谢如溪:“……” 救命,又来了又来了。 为什么顾勉说话总能在真诚满分与情商负数之间横跳??? “因为……吃外卖不健康。”谢如溪开始胡扯,他知道顾勉会自发地思考,补全前因后果。 顾勉确实找到了理由,“哦,好的。” ——看不惯吃外卖的不健康行为? 他继续咀嚼食物,那下次不要在谢如溪面前吃就好了。 - 昨晚的交谈,像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至少顾勉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唯一担忧的“人渣”还没出现,有关谢如溪的一切,都不急着去插手。 顾勉就像自己口中的那种人—— “有自己生活、不会注意别人内心汹涌的情绪”。 对于见到他表现有些奇怪的谢如溪,毫无探寻的想法,如往常一般打了招呼,直接出门。 书店。 “芽芽姐。”顾勉按照徐雯雅给的位置,上了二楼。 徐雯雅穿着简单的休闲装,黑色平底鞋,头发扎起马尾,正在低头挑书。 她听到顾勉的声音,下意识地笑了笑,“阿勉。” 顾勉微微颔首,“芽芽姐要买什么书吗?” “没,随便看看。”徐雯雅摇头,她怀里已经抱着一本书,“走吧,买完单,我们去一楼坐。” 顾勉扫了一眼,书脊露出半行字,【我是如何笑着面对……】,剩下的被对方手臂遮住了。 “好。” 一楼。 “阿勉真的越来越高了,之前还没感觉,今天和你一起下楼,发现我得仰头和你说话了。”徐雯雅喝了一口热柠檬水,轻声说道。 “可能是楼梯的原因吧。”顾勉说,“我刚好站上了一级,芽芽姐下好几级,声音远了,所以才要仰头,平时说话能听见的。” 徐雯雅怔了怔,意识到这是个冷笑话,掩唇微笑,“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 “昨天哥哥和我发消息,说他一个人到C城很无聊。”顾勉说,“他很想芽芽姐,总盼着芽芽姐解决完事情过去。” 徐雯雅手一僵,默不作声,缓缓放下玻璃杯。 “嗯,我也很想他。”她说,“等事情学校事情弄完,我……” “我以为芽芽姐是想出国。” 徐雯雅瞬间失声,许久,她说:“果然,那天你看到申请书了。” 顾勉不置可否,“芽芽姐想去A国留学?” 徐雯雅眼神游移,“嗯。” 顾勉轻笑,“芽芽姐,你是怕哥哥不让你去,所以不想告诉他吗?” 徐雯雅唇线抿平,“思绪不是这样的人。” 顾勉点头,“对,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芽芽姐费尽心思地隐瞒,肯定是出了其他事。” 徐雯雅沉默。 顾勉淡淡地说:“芽芽姐,哪怕你生病了,对哥哥而言也不是负担,比起像狗血电视剧里的隐瞒,所谓的为他好,或许哥哥更希望能陪你度过去。” 哐啷——玻璃杯倒在桌面,柠檬片洒落,水流淅淅沥沥地沿着卓沿滴落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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