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怪物都记仇得很,遭遇到了就一定要一次清扫干净,要不然它们会伏击落单的人。 郁徵打了个手势,让没受伤的人走在前面,受伤的人在中间。 他们举着锋利的刀,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去。 因为身后有月露激发出来的月光,他们连火把都不点了,只借着昏暗的光慢慢往前。 转过一个弯,又是一个大山洞。 这个山洞的腥臊之气更加浓重,想必马腹就从这边过来。 他们站在山洞口仔细观察,除了能闻到腥臭的味道之外,再没听到别的动静。 看起来这个山洞没有第二只怪物。 郁徵让人重新点燃火把仔细观察。 不料火把一点燃,他们看到的是满洞白色的人骨。 这个巨大的山洞底部铺了一层人骨茬子,几个颅骨就在不远处,黑洞洞的眼眶对着他们。 而在骨头茬子中间,散落着一些大箱子。 好几个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 看来这怪物吃的人不少。 郁徵感觉到一阵悲哀,并没什么发财的喜悦。 他们举着火把,在附近能走通的山洞走了一圈。 好在除了这只马腹之外,没发现第二只怪物。 他们又回到了马腹藏身的那个山洞。 纪衡约带人搜了一圈:“殿下,共找出七大箱金银,我们将金银抬回去么?” 郁徵道:“先别管金银,看看能不能从骸骨中找出户籍纸,先确定遇难者的身份。” 纪衡约有些意外,顿了顿,腰弯得更深了:“是。” 郁徵看着眼前满地的白骨,他亲自带人一具一具骸骨查过去,走了一圈,只发现了两张户籍纸,还都是外地人。 看来这只怪物只掳人与金银珠宝。 也不知道多少人家为失踪了的家人牵肠挂肚。 郁徵叹了口气。 今天的时间太长了,山洞里的骸骨如此多,他们一时没法收拾。 郁徵令人稍稍清理了一番,先回去,马腹也要抬回去。 郁徵从未处理过妖怪,尚且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马腹。 看来回去得问问胡心姝他们。 应该会有办法。 众人身心俱疲,一边相互搀扶,带上遇害者的遗物与马腹的尸体,一边警戒着往外走。 马腹住的山洞里接着另外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几乎在山顶,出去之后是向阳的山坡,土地挺平整。 他们不走原来的路,直接从这个新路口出去。 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守着乌龟石的侍卫才发现他们居然从另一个洞口出来了,还弄得十分狼狈,吓了一大跳。 众人简单交流几句,他们才知道山洞里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们露出戚然的表情。 留守的侍卫牵来他们放在山下的马。 手上的几个人实在走不动了,郁徵下令让他们上马,没受伤的人牵着马,带着他们往下走。 纪衡约坚决请郁徵也坐到马上。 郁徵今天实在累了,翻身上马后,整个人有些坐不住。 为了不让手下人担心,他还勉力坚持着,听到纪衡约安排,他没再拒绝,艰难地爬上了马,吩咐走慢一些。 此时已经下午,暮色四起,天空中只有偶尔飞过的鸟。 没有夕阳,山风越发凛冽,呼呼地从两边刮过,刮得人鼻子生疼。 郁徵鼻子发红,手冻僵了,他坐在马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险些要掉下来。 他们牵着马下到山下,上了主路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侍卫们疲惫的疲惫,受伤的受伤,听到这马蹄声都警惕了起来。 这个时候若遇上敌袭,情况可就遭了。 大多数人一手控马,一手将配刀拔出来,频频看着后面。 郁徵转头往后面看,心里有种微妙的预感,后来来的应该是熟人,对他们没有恶意的熟人。 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很快,后面的人露出了全貌,是郁徵的老熟人左行怀。 太好了。 郁徵看到是他,一下就放松了,还扬起手,跟左行怀打了个招呼。 左行怀带着一队人,郁徵用眼睛扫了一下,发现他手底下的人只有二十个。 每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配着弓箭,马后面还绑有猎物。 看来他们正打猎回来,应当只是恰巧遇上。 “殿下?”左行怀见到郁徵,“你们也上山打猎了么?” 郁徵摇头:“我在山上种了一片药材,原本想上山看看药材顺便取些山泥回去,不料碰见了只老虎。” 马腹就在后面,用马车拉着。 为了不吓到乡人,他们用麻布盖住了马腹的头,身体却露了出来,看着是与老虎无二的花纹。 左行怀往那边看了眼,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郁徵也不知他是否看了出来。 好在,左行怀很快收回了目光,转向郁徵,关心问:“殿下可受伤了?我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 “多谢。”郁徵朝他笑了笑,“我就是吓到了,倒没受伤,侍卫们的伤也裹好了,暂时用不上金创药。你们此行还顺利么?打到了什么?” “先前听说这里有虎,我带手底下将士过来看能不能打到。不想这虎跑到殿下那边去了。” 郁徵露出一个苦笑,他也不想遇见这马腹来着。 今日也是侥幸,若他未带月露,或者未想到激发月华的法子,肯定要丢几条人命。 两人浅浅寒暄几句,郁徵看看天色:“天色已晚,军营路远,我不耽误将军赶路了。” 左行怀并没有告别,反而道:“殿下身体不适,我护送你们一程。” 郁徵知道他是好心。 他们从山洞里取的银子都用麻袋装了起来,从外表看并不太能看出来麻袋里有什么,此时也不用怕被发现。 思及此处,郁徵点头,感激地朝左行怀笑笑:“那便多谢将军了。” “小事。”左行怀往旁边看了眼,示意自己的人去前方开路。 两队人马合为一队,就在要再次出发的时候,郁徵朝纪衡约招了招手:“纪将军,你过来。” 纪衡约拉着马快速靠近:“殿下。” 郁徵道:“有些冷,我手僵了,你与我同乘一匹。” 在收拾马腹的时候,郁徵将一整瓶月露都挥发了出去,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感觉到了寒冷和疲惫。 只是杀马腹和面对满洞骸骨的刺激太大了,郁徵没空去体会这种细微的感觉。 现在后劲上来,他彻底坐不稳了。 糟糕,这又是要生病的节奏。 郁徵只希望能尽快赶回去,喝一盏门蜂草泡的茶,看会不会好一些。 纪衡约听到郁徵的命令后,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就要过来郁徵的这匹马。 他们乘的马是从京城带来的马,载重一般,加上是山路,并不算好走。 纪衡约个子高 ,身上都是肌肉,一上去,马哀叫一声,挪动着脚步往前走了两步,腰都塌了。 纪衡约只好又下了马:“殿下,我牵着您走。” 左行怀控着马上前,对郁徵说道:“殿下若不介意,来我这匹马,我带你回去。” 郁徵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左行怀道:“我这匹马载两个人还能跑起来。” 形势所迫,郁徵没有力气再客套,只得再次道谢:“麻烦将军。” “殿下不必客气。” 左行怀下马,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他的亲兵下马赶过来,取走他马上的猎物。 他调整了一下马鞍,亲自扶郁徵上马。 郁徵的手已经有些绵软,腰也挺得不那么直,上马之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没让自己一头栽下马去。 左行怀很快翻身上马,手穿过他的腋下,抓住缰绳,几乎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两人的身体挨着身体。 身后有个稳定的支撑点,还是绝佳的热源,郁徵的精神一下放松了许多,他再也支撑不住,往后靠了靠,放任自己半昏迷过去。 左行怀往前坐了些,让他靠得更舒服,手腕轻抖,催动着马往前走。 马蹄声哒哒响起,他们的队伍又在乡下野道跑起来。 所有的路都是泥路,路两边是农田,偶尔能看到路边的大树,马跑动的时候,风景飞快往后面掠过去。 按理来说,马跑的速度那么快,风又那么大,应该是冷的。 郁徵却没感觉到任何的寒意,他被左行怀圈在怀中,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似乎也被左行怀的体温给驱散了。 不愧是人形暖炉。 郁徵从没骑过这么舒服的马,或者说从没这么舒服的被人带着骑过马。 等回到郡王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睡着了,不是昏迷,就是因为太过惬意而涌上一阵困意。 困意腐蚀了他的意志,他感觉手跟棉花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他们直接骑马进了郡王府,沿着郡王府的主路往上,一路上到住院。 “殿下,到了。”左行怀抓住缰绳。 郁徵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从左行怀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郁徵一节雪白的后脖子。 可能因为微微出了点冷汗的缘故,郁徵的脖子白得像泛起了一层柔光。 左行怀只看了一眼,就像被蛰了一下似的,迅速将目光挪到别处。 郁徵努力抓着马鞍想下马,因为没什么力气,试了两次都下不来。 左行怀见状下意识地伸出长臂一捞,揽着郁徵的腰,将他带到了马下。 左行怀使的是巧劲,这一揽一带也没用多少力气,然而当郁徵站到地上时,他心中还是难免惊诧郁徵体重之轻,腰之细。 体重轻中又有筋骨,不似那等轻飘飘的纸美人。 尽管他也从未接触过别的美人。 左行怀体贴地问:“殿下,可要叫轿子来。” 郁徵摇头:“也没几步了,不至于如此。” 他们说话的时候,伯楹听到动静从院子里赶出来。 一看郁徵的脸色,伯楹神情一变,连忙伸手过来扶:“殿下,您如何了?要不要紧?我写信请竹大夫过来。” “不必紧张,有些累着了,你给我泡一盏门蜂草茶来。” 府中有提前用月露中和好的门蜂草,伯楹将郁徵扶到大厅后,赶忙去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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