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之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周惟憋红了脸,突又泄气道:“师徒相恋,有悖伦常,前几日斐霖师伯将曲师兄取消竞选资格,大家都心里明白是为什么,甚至斐霖师伯差点将他逐出师门。” 听到“逐出师门”四个字,陆谨之咬了下牙,袖摆下的手指紧握成拳。 周惟道:“门中出了这种不齿的事,且还是在如此关头,正是风声鹤唳之时,陆师兄可别为了这种事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陆谨之依然道:“师叔会护我的。” 陆谨之虽在丰满羽翼,可也并不是能让人随意拿捏,但这件事上,他执着得说:师叔会护我。 - 竞选大典统共要进行三天,第一日择出各宫各殿继位人,第二日便是受冠礼,第三日上清门主更迭,彼时各大宗门的上位者将齐聚上清门,共赴盛会。 第一日大典即将结束时,天色已经昏黄,程序终于进行到公布继位人的环节,一时在场垂着头恹恹的弟子们,纷纷直挺起脑袋,期待司仪能念到自己或者好友的名字。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那并不可能。 司仪渲染了一波气氛,才满意得公布了六殿的继位人。 陆谨之倚在枫树下,目光越过乌压压的脑袋,抬眼看向高台之上,肖倾已经支着脑袋睡着了,他微微勾起笑,枫叶寥落,盖住了那一瞬而过的温柔。 另一侧宾客席上的众人却严正以待,他们目光沉郁,手握剑柄,一名别派弟子匆匆而来,附在一人耳边低语了片刻,那人脸色缓和了些,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正在这时,肖倾睁开眼,眼中睡意全无,将宾客席上一番小动作尽收眼底。 司仪清了下干哑的嗓子道:“接下来公布三宫的继位人,请三宫候选人出列。” 每个宫出列的共有近十人,陆谨之领着功过牌交到司仪手上,司仪点了点头,陆谨之站到了承缘宫的队伍里。 承缘宫众人对这名小师弟并没什么好感,对他各种排挤,但也有识时务的人,凑过去跟陆谨之搭话,只不过这些人年纪都还不沉稳,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陆谨之自然不多加理会。 司仪在台上道:“三宫最终拍板的继位人,分别是承乾宫常胜,承欢宫琦玉,承缘宫陆谨之!” 承缘宫一众人脸色阴沉,相比承乾宫的叹息,承欢宫的欣喜,这一片地带十足压抑。 承欢宫那边,琦玉跳起来不可思议道:“什么什么?居然是我吗?为什么不是大师兄?” 祝戎笑得比她还开心:“你这些年的进步长老们都看在眼里,选你是意料之中的事。” 琦玉有些不好意思,鹅黄色的衣服在橙红薄暮的光线照射下显得娇俏可爱,她仰头看了眼肖倾的方向,肖倾也看了过来,朝她微微点头。 琦玉不争气的,眼眶红了,跪在地上朝肖倾一拜。 而那边的承缘宫,各个师兄都阴阳怪气得对陆谨之恭喜了一番,陆谨之无甚表情地应付着,周惟看见了,走过去站在陆谨之身边,微笑道:“师兄这三日是回承缘宫还是承欢宫?” 陆谨之还未回答,一位师兄便讽道:“怎么,承缘宫还留不住这尊大神吗?” 陆谨之对周惟道:“承欢宫。” 那人见陆谨之根本不屑理自己,气得头晕脑胀,想冲上去跟陆谨之斗法,他周围的小弟子及时拉住了他,陆谨之这时才回过身温和有礼道:“想必章师兄也没给我留房间,我就不叨扰师兄另外收拾了。” 章训冷冷得说:“有种你就永远别回承缘宫,让师父在天之灵看看你这个不肖徒!” 陆谨之不咸不淡道:“若是师父在天之灵,恐怕会先被师兄气死。” “你!” 周惟不合时宜地笑了下,未了掩饰性咳了一声:“祝师兄刚刚叫你去师尊那一趟。” 陆谨之点了点头,转身抛下一众面色紫青的人。 肖倾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垂着眼睫听宾客席那边的人吵嚷了大半天,正在斐霖迟疑不决时,他轻笑了声,站起走下了高台,华丽繁冗的衣摆铺散在石阶上,在夕阳余晖下折射着闪亮的碎光。 “陆家被一把火烧了?呵呵,这次为何不把黑锅甩在我头上呢?” 众人见他下场,纷纷闭了嘴。 如今肖倾的身份不止是万花楼主那么简单,甚至已经拍板成为下一任上清门主了,在派中大能还没到达的时候,他们轻易不敢动作。 空气一时无比沉寂,唯有肖倾的笑声惊心动魄。 “我如今便向你们挑明了,陆家那把火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你们打算如何?” 斐霖气道:“肖子倾,注意你的言行!” 肖倾没理他,而是缓步走到宾客席前,气势倾泻而出,压得众人直不起腰。 陆谨之在他身后惊讶地唤道:“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 陆陆别怕,师叔护你。
第88章 就在上清门候选大典的前一日子时, 盛安城上空燃起了冲天大火,沿街住户急忙披上衣服推门而出,便看到坐镇当地的仙家被大火燎原的场景。 整个盛安城的人都从沉睡中惊醒, 提着水桶去救火, 可奇怪的是至始至终陆家大宅院门紧锁, 里面没有惨叫,也没跑出一个人。 火在第二日早晨的时候终于熄灭, 陆家小公子风尘仆仆归来,强行破开邪术封禁的大门, 所见尸殍遍地, 血流成河。 陆家当家的那几位贵人,甚至被烧成了黑炭, 都辨不出是谁。 宾客席上那位大嗓门起身喊道:“肖子倾你身为上清门下一任之主, 如今却做出包庇自家弟子如此不公之事,实在难以服众!” 在座的上清长老有许多不满肖倾处事张狂, 闻此都纷纷皱起了眉,甚至有跟肖倾不对付的人,煽风点火让他们换个人来当门主。 肖倾冷眼不语,将佩剑妄念召出在手指间挽了个剑花, 浩瀚的灵力从气海涌出, 霎那飞沙走石, 天地无光。 “哦?你们要换谁?” 这一句,比任何威胁都管用,一时间无人敢再出声。 陆谨之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 快步走到肖倾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师叔,此事你莫要插手,弟子自行解决。” 如今正是肖倾拿下上清门关键的时刻,陆谨之不想自己成为肖倾失手的累赘。 肖倾使着性子甩开他的手,面对宾客席不退半步:“要想上清门交人,拿证据出来,或者,打败我。” 斐霖在上座只好顺着自家师弟道:“确实,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想带走我门中弟子,上清门还不容你们如此放肆!” 绝音谷中一位紫衣女子顶着压力起身道:“非是我等胡搅蛮缠,而是证据确凿,无可否认。” 紫衣女子朝身后点了下头,一位侍女上前奉上箜篌,又有两人压着四名身着陆家家服的弟子过来,紫衣女子温声道:“既然肖宫主要证据,那菀月自当奉上。” 肖倾抱臂在一旁,冷眼看着。 他的头已经开始疼了,是崩人设的惩罚,不过目前的疼痛度,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那四名弟子瑟缩着身体跪在地上,紫衣女子波动箜篌,眸中变得冰冷无尘,看着陆家仅剩的四人问道:“你问我答,绝音篌下不得虚言。” 众所周知,绝音篌的弦音能压制比使用者修为低的人。 四人统一地点了点头。 紫衣女子一拨琴弦,随着清冽的琴音问道:“你们为何逃过陆家灭门一劫?” 四人中一人道:“前些日子我们被家主派出去完成任务,躲过了灭门之祸。” 紫衣女子继续问:“你等为何指认是陆谨之放火烧得陆家?” “是他,就是他!”听到这个问题,那四人纷纷激动起来:“我们走前就常听家主长吁短叹,说对不住陆谨之,做下许多错事等。” “我也听家主说起,陆公子并不是家主的儿子,他一开始捡回陆公子就是因为愧意,如今陆公子不知从哪听来挑拨,要回来同家主对峙!” “对,最近和我们陆家结仇的,只有陆谨之一人!” 陆家百年世家,岂是那么容易就打倒的,肖倾本来就觉得陆家这事疑点重重,如今听了这四名小弟子一说,更是疑窦纵生。 总感觉,陆明豪早已料到自己会出事,若有若无向被他留下来的心腹暗示。那会不会这一切其实是陆明豪自导自演的? 陆谨之的脸上倒是无甚表情,等紫衣女子一问一答利用陆家弟子的嘴坐实他的罪名后,才在公众面前出声道:“仅凭如此,就说我是放火杀人,绝音谷未免太草率了吧。” 一旁地鼠门的小个子老头道:“目前公子嫌疑最大,我们都认为不能轻易决断,同样公子也须得配合,活动范围必须受到限制,直到公子彻底洗清嫌疑。” 一番讨论后,最终敲定,将陆谨之身上的东西没收,暂押在烈焰刑堂,等调查清楚再放他自由。 陆谨之并没有反抗,他也想看看,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想干什么,是以在肖倾开口维护他前,陆谨之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侧目时弯了弯眉眼:“师叔放心,我心里有数。” 就凭在场的这些人,还拦不住陆谨之,陆谨之只是不想让根基尚还不稳的肖倾犯难。 肖倾看懂他眼底的情愫,垂下长睫,咬了下唇。 - 第二日的受冠礼,陆谨之并没到场。 这件事隐晦得很,除了那日高台上的大能们,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咬着耳朵嘀咕,慢慢的,居然也有人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座上,斐霖沉着脸问祝戎:“你师父怎么还不来。” 受冠需自家师父执行,若是师父不在的,则由门主代掌,等了许久时间,也不见肖倾到场,人群开始骚动,但肖倾不来也进行不了下一步。 祝戎顶着斐霖释放出的威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虚着声音道:“师父去烈焰刑堂了,昨晚就去了,一直没回承欢宫。” 斐霖皱了下眉,看着台下一张张仰头望他的脸,只好宣布:“肖宫主身体不适,今日便由我代为执权。” 烈焰刑堂。 堂如其名,烈焰二字取意刑堂之酷热。刑堂建于火脉上,导致整座刑堂如同烈焰燃烧,没点修为的人一进入就会被热气蒸熟。 这样的地理条件,能锻造人的体魄,同时也十分折磨人,一般人待不过一夜。 陆谨之不是一般人,且意志力强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肖倾借着裂开的地缝窜起火苗时,将处理干净的野鸡往上一烤,再拿出来时鸡肉已经熟透,流着油喷香十里。 肖倾露出点笑意,拿着烤鸡快步穿过刑堂,踹开一间房门,探头进去朝里面道:“陆谨之,你还能不能行?” 尔后又补了句:“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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