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倾侧头看了眼外面已经对打起来的两波人马,温声道:“父亲如我所愿,我便如父亲所愿,让你离开,若父亲不如我所愿,我也不介意将你交给齐采桑。” 方裕气急:“你在威胁我?” 肖倾挑眉道:“这不是废话吗?” 方裕是个明白人,清楚目前的局势对自己不利,而且他的基业都被齐采桑控制了,肖倾就算记起曾经那些关于瀛洲岛的秘密对他也已经没什么威胁。 方裕想明白后,能屈能伸,痛快地收回了佩剑。 “行,还你记忆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肖倾懒洋洋道:“你说。” “杀了齐采桑。” - 小肖倾在青楼里暗无天日地生活了十年,直到十岁那年的冬天,母亲去世,一个男人找到他,自称是他的父亲,并将他带到了一个十分美丽的海岛上。 齐采桑不放心肖倾,跟着他一起去了那里。 小肖倾以为从此脱离苦海,再也不用挨老鸨的毒打,却没想到,之后的日子比在青楼里更要艰险。 那三年,日夜非人折磨,小肖倾每每坚持不下来的时候,都会想,要不就死了算了,死对当时的他还说是一种解脱。 最绝望的时候,是齐采桑一直抱着他,天南海北地讲故事,硬生生将即将堕入地狱的孩子拉扯了回来。 有天修为测试,肖倾没破生灵境,被方裕用鞭子将他抽得浑身是血,皮肉绽开深可见骨,之后将他关在肮脏的破木屋里,整整三日都没给他吃喝。 那是肖倾最接近死亡的时候。 齐采桑挖了个地洞,灰头土脸从地道爬进木屋,抱着肖倾就开始哭,仿佛挨打的那人是他。 若不是齐采桑带来的饼子,若不是齐采桑给他疗伤,肖倾恐怕就真的死在了那天。 之后齐采桑不知从哪找到一对替身蛊,做贼似地将肖倾拉到角落里,眼睛亮晶晶地说:“以后我替你挨打。” 替身蛊,一只母蛊,一只子蛊。 母蛊主动承伤,子蛊被动承伤。 齐采桑将母蛊给肖倾,自己种下子蛊,这样肖倾若是受伤了,他无论愿不愿意,所有的伤害都会被动转移给齐采桑。 然而那天,肖倾趁齐采桑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种了子蛊。 十三岁时,肖倾被磨砺得,修为比一些掌管一方地域的领主还高,他成了方裕手里最锋利的剑,帮方裕杀死所有对他地位有障碍的人。 肖倾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十三岁,他用红色头巾将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已经出落得邪魅至极的眼睛,一袭绯衣,手握一柄长剑,潜伏在黑暗中,紧盯目标人物,在机会来临的一瞬间,剑出如电,鲜血溅了他一身。 回去后,肖倾趴在水池边恶心地狂吐,他拼命搓洗手掌,眼泪大滴大滴掉了出来。 再之后,瀛洲岛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绯衣杀手,人们都害怕午夜降临时,身后会出现一袭血一样的绯衣,剑影一闪,便命葬黄泉。 十三岁到十五岁,那三年,肖倾杀了数不清的人,他每天睡觉都能梦见在他剑下死去的人来索命,醒来后吓得满头大汗。 那些年的日子昏暗无光,阳光都避开了他。 他活成了一柄剑,身处绝望的剑匣中。 那时为了当一名出色的杀手,肖倾学会了易容,学会了一些歪门邪道的技法,比如解开有主的乾坤囊,还学会了勾引人。 就算在青楼,肖倾也没向老鸨服输过,在瀛洲,却被逼得向命运服从。 肖倾不是一个人,如果他不按照方裕的吩咐做事,那他第二天就会看到齐采桑的尸骨。 有一次,肖倾接了个很艰难的任务,是去杀一名姓徐的富贾,齐采桑担心他,偷偷趴在墙头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肖倾,心想若是肖倾受了伤,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将伤转移给自己。 那天肖倾果然失手了,方戚与富贾勾结,设下天罗地网,将落网的肖倾抓了起来,方戚用尽各种办法折磨他,而富贾则想套出方裕的秘密。 那是方戚就很蠢,为报私仇,坑他老子。 富贾打断了肖倾的腿,废了他一身修为,可这一切都被齐采桑转移去了自己身上,肖倾等待时机,杀了富贾,正要离开时,看到趴在墙头已经奄奄一息的齐采桑。 齐采桑的腿断了,成为了一介凡人。 肖倾大怒,灭了徐家满门。 方戚却逃了。 之后,肖倾策划过逃脱方裕的魔掌,但每次都被抓了回去,方裕总有各种方法折断他的傲骨。 十五岁时,肖倾终于寻到了离开的机会。 但只能有一人走。 肖倾将反抗的齐采桑打晕,将他塞到小船里。 之后,肖倾顶着方裕的滔天怒火,被打得三个月也下不了床,方戚那段时间就会来给他的伤口上撒盐巴,让他一直好不了。 肖倾身体很弱,方裕发泄完怒火后,怕好不容易培养的剑就此折断,冷了他半年后,又请了医师为他治疗,并守在肖倾床头,等肖倾醒来后,方裕真诚实意道:“爹爹对不起你,爹爹当时太生气了,子倾别怪爹爹。” 肖倾恶心地想吐。 可是等肖倾满身的伤还没好时,就听到有人说,方岛主带着心腹,去了云锦城。 那时肖倾已经帮他杀掉了跟他争位的兄弟,方裕成了岛主,势力庞大得做点坏事已没人敢多嘴。 肖倾将方戚打成痴傻后,拖着残损的身体赶到云锦城,只见从小生活的那栋青楼燃起冲天大火,他跌跌撞撞破开大门闯进去,方裕正掐着齐采桑的脖子狂笑,老鸨急红了眼,冲上去想拼命。 看到肖倾后,方裕大笑起来:“孩子你来啦,来,杀了这个女人,听下面的人说她经常打你,如今爹爹帮你报仇。” 齐采桑用哀求的泪目看着肖倾,艰难地出声道:“不、要,你答应过......我的。” 方裕邪恶地笑道:“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就当着你的面将你的好朋友杀了怎么样?” 这便是他的父亲对肖倾反抗的最大惩罚。 方裕要断了肖倾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让他彻底沦为无情无欲的兵器。 那年在柴房,肖倾答应过齐采桑,永远不会对他的母亲动手。 方裕收紧手指,齐采桑已经被掐得脸色紫青,仿佛下一刻头一歪,就会彻底失去声息。 肖倾眼睛无神地看向一旁狼狈不堪的女人,那位老鸨曾经也爱打扮,如今却浑身血污,头发蓬乱,跪在地上朝他磕头,哀求道:“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剑起,血溅,染血长剑脱手落地,铮地一声,刺穿耳膜。 天地万念俱寂,方裕在大笑,齐采桑嘶声怒吼:“骗子——” 烈火灼天,将世间万物都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羡、风锁云来;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月弦歌+14、璃袅+4; 日常感谢所有追更的小可爱,啵啵啵! -放心,虽然肖肖在瀛洲学会了勾引人,但蛮荒之地是肖肖的第一次,从身体到灵魂。
第98章 肖倾从那段沉重的记忆里脱离出时, 方裕正打算驶船离开。 海滩上两拨人经历一场混战后,方裕手底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而肖倾的人却训练有序, 刀抵在白面人的脖颈, 将场面彻底控制了。 肖倾慢悠悠走到方裕面前,弯着眼睛笑了下。 方裕正在松船绳, 大概太过着急,他额头上溢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看到肖倾过来, 面露凶相:“过来给我将这个绳子砍断。” 肖倾眼中漾出笑意,拨出佩剑, 一晃而去, 剑锋却是落在方裕的脖颈。 方裕愣愣地抬头看着肖倾,尔后冷冷道:“你莫不是想弑父?” 肖倾轻轻摇了下头, 道:“我不杀你。” 方裕脸上的表情舒缓,张口道了声腻歪的:“好孩子......” 最后一个“子”还没说完,一把剑从他身后贯穿了他的胸口,黑衣人抽回剑, 鲜血喷溅, 方裕吐出一大口血, 失去支撑颓然倒下,细沙沾了他一脸。 肖倾转过身,往前走, 白衣被海风吹得翩跹,风将他的话语吹进了方裕耳中:“杀你会脏了我的剑。” - 瀛洲岛被邪教控制的消息很快传遍的酒肆巷道,同样,另一则消息也跟着传出:消失三年的肖倾在瀛洲岛首次露面。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甚至有人说:“难不成肖倾消失的这三年是投奔了邪教?” 他们总爱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肖倾。 风声鹤唳,被肖倾阴过的上位者们纷纷前往瀛洲以正义之名围剿肖倾,规模比岛主寿宴还壮观。 而在如此情况下,肖倾坐在卖瓜的小店铺里,翻看一本古籍。 此时天色阴沉,应该是快下雨了,天光不那么强烈的情况下,肖倾可以摘了缚眼白布,勉强看清眼前的东西。 肖倾正在翻看的这本古籍,是从一个小摊贩上买来的,价格还挺便宜,估计小贩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古籍有多贵重。 肖倾之所以买这本书,是因为封面上那个极俗的名字:句芒神的二三事。 开篇先是讲了些芒神的平生典故,肖倾看得漫不经心,翻到最后几页,他目光顿住,落在首行的几个字上:末路之花酴醾篇。 一口气将最后几页看完,肖倾呼出的气都在颤抖,只觉肺腑的空气被抽空,浑身都疼。 上书: 酴醾花,淡红色,性寒,上古神句芒在其后代的血脉中埋下禁锢,以酴醾花种体现,若是一人背后肩胛骨上生了红色花朵状胎记,则为句芒后代无疑。 句芒因博爱而死,不希望后代步他后尘,便在后代的血脉之力里埋下了酴醾花的种子,每当受到极大伤害后,酴醾花就会慢慢绽放,直至彻底盛开,血脉之力的禁锢就会失效,并获得血脉之力。 酴醾花开后,最刻骨铭心的爱将消失,余留下的只有不甘与仇恨。 ...... 寥寥数字,却让肖倾如坠冰窖。 也就是说,酴醾花开后的陆谨之,意义上的黑化了。 肖倾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的小事,刚到混沌之地的那会,黑暗中还时不时会传来折纸的声音,应该是陆谨之在折千纸鹤,可自从自己将蚀骨之毒吸入体内后,他再没听到过陆谨之折纸鸢。 肖倾生出一股恐慌,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挽救这段感情,但如今他回过头,陆谨之却没在原地等他了,陆谨之或许......只剩下对他的恨。 肖倾按着发疼的心脏,眼前阵阵发黑,脸侧划过一道泪痕,他再次看不见。 白茯曾说过,恢复期间不能流泪。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然后这本书的最后一页肖倾却还没翻看,风将书页吹动,其上标注:
128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