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变化,幸稚京他……没有任何变化。 易时陆低头吃饭,一颗心却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幸稚京和他说说笑笑,易时陆强撑着回他。 等到一碗粥快见了底,幸稚京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时陆,”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样的时刻终于来了,易时陆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慢吞吞地抽出一张纸巾,嘴巴上粘着的水渍擦去,做完这些才抬头:“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 幸稚京的动作变得无比僵硬,他试着抬起手,却发现自己从手指开始变成了木头,这种变化不断向上延伸,一直到他整条手臂都变成了僵硬木头。 幸稚京叫起来:“时陆,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我的手……” 他站起身,似乎想要向易时陆的方向走过去,但也只走了两步,两条腿腿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关节无法弯曲,连易时陆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就连脸……左半张脸也变成了雕刻成的样子。 是香灰起了作用。 看着眼前的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半木头,一半皮肉的东西,惊悚的感觉像藤蔓一样,从脚踝爬上缠绕着易时陆。 面前的东西还在发出尖叫,叫的人头皮发麻,格外刺耳。幸稚京转动唯一能动的那只眼珠,声音里带着绝望与愤怒:“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易时陆几近悲哀地轻声开口:“应该是我问你,你是谁?又为什么要纠缠着我不放呢?” 半人半木头的怪物脸上散发出癫狂模样:“我爱你啊,我爱你。” 他重复着说:“我爱你啊时陆,我爱你。好难受……亲一下我好吗,不……就握一下我的手就行了,我爱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碰一下我的指尖也行……你知道我爱你……我真的好难受……” 幸稚京看起来格外痛苦,他被困在这种畸形的身体里无法动弹,似乎只要易时陆轻轻触碰他一下,都会减少他的疼痛。 易时陆差一点就要这么做了,但在他快要碰到幸稚京指尖的时候,理智回归。 他收回了手:“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伤害到我了吗,那些幻觉、我的朋友们……全都是你做的。” 他语气笃定:“你一直在说谎,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 “不、不……求你,时陆,求你……” 易时陆捂住了耳朵:“别说了,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木偶人停止了尖叫,沉默地看向易时陆,他用那个畸态的脑袋在思考着什么,因为失去了爱人的信任而变得更加阴沉。 倏尔,他笑了。 “时陆。” 木偶人眨了下灵动的双眼,身上的木头慢慢褪去,重新露出人类的皮肤,雪白的、光洁的人类皮肤。 “好容易相信表象啊。”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自由而快速地敲了几下,精巧地像在弹钢琴,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僵硬。 这一切的转换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就是游刃有余,他又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异化。 幸稚京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演技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你不会以为这点破东西真的能奈何我吧,太单纯了啊时陆,这么单纯容易死掉的。” “我求过你了,苦苦哀求过你了,我给过你机会了。可你对我太残忍。” 幸稚京面无表情,看着他,歪了下头。 易时陆听到了那令人恐惧的声音,咯吱咯吱,像发条拧了起来、又像是不灵活的关节发出的声音。 幸稚京慢慢走向他,用那双轻巧流畅的腿。 “现在,该轮到我玩了。” 他把手放在了易时陆的脸上,脸上带着狰狞笑意。 系统:爱意值:100恨意值:30
第35章 木偶(三十五)捉虫 系统:恨意值只有30,我不理解。你当初把他扔几次垃圾桶都能搞到30,现在你都要干掉他了竟然还是只有30。 易时陆:我不过就是想要干掉他。 系统:不过? 易时陆:我只是犯了全天下所有和怪物谈恋爱的男人都会犯的错。 系统:嘶…… 易时陆:他当然选择原谅我啦! 幸稚京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部线条下滑,易时陆的身体不受克制的发抖,在无声中,幸稚京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的目光如夜般幽暗,被半扇眼帘遮盖,只有在当他看向易时陆的嘴唇时,那双静止的眼珠才会极其细微的动一下。 幸稚京说:“抖得好厉害啊,真可爱。你确实应该害怕的,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 易时陆:知道啦,30恨意值嘛,不过如此啦。 幸稚京:“后悔吗?” 易时陆缓缓抬起头,幸稚京似笑非笑,身上散发出冷意:“说后悔,就原谅你。说一句对不起,就不让你吃苦头。” 易时陆:后悔后悔后悔后悔! 他张了张嘴,可是下一秒一股风吹进了他的身体,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动起来,易时陆头痛欲裂。 “时陆?”幸稚京眼神探究,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 易时陆难受得闭上了眼睛。 幸稚京敏锐地发现这个身躯里的灵魂在发生改变,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操控着易时陆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个小院子中,孟梅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全部绑上了红线,地面上画着诡异的圈,四周是用红线围成奇怪方阵,而远处的角落里坐着孟钧,他融入夜色难以被看清,只有手中的老式卷烟一明一灭。 孟梅坐在圈中,闭上了眼睛。 而易时陆的双目,在同一时刻睁开了。 他扑向了幸稚京,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幸稚京被他撞到在地又骑.在身上短时间内无法动弹,易时陆以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口中念念有词:“出窈窈,入冥冥,起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 易时陆低着头,手紧紧压在幸稚京的额头,浑身抽搐,双目向上翻,只看得见眼白不见瞳仁,嘴巴却始终不曾停下。 “……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 从他的掌心下传来一阵白烟,幸稚京像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额头翻滚出带血的皮肉,一块一块向下剥落,像那个老房子楼道里的墙壁,一块一块,掉下墙皮,融成粘稠的血水。 那不是易时陆,骑在.他身上的这个不是易时陆。他被那个背后的人操控了,那个家伙占据了易时陆的身体,以此来对付他。 幸稚京感到莫大的愤怒。 他们可以对付他,怎样对付都可以。但是易时陆是他的,从头发丝到脚尖,每一寸都是他的。他的眼睛、他的皮肤、他的声音、他的喘息,他的喜怒哀乐、忧怖惊惧……全部全部都是他的! 那个家伙是什么东西,敢占据易时陆的身体。 幸稚京一抬手就掐住了易时陆的喉咙,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调转。 “滚出去——” 幸稚京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任由已经毁坏的半张脸流出的腥红血液滴落,他笑起来,脸皮撕扯开诡异的弧度,里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要从皮囊之下破土而出。 “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幸稚京低吼着,身体里似有成百上千人在尖叫。 “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交叠不停的声音,从最阴冷的地下盘旋而上,结合成重唱。数不清的回音就是数不清的被困于此的灵魂,他们终年煎熬不得往生,每吐出的一声嘶吼都是血与泪的交织。 尖细的女声、粗蛮的男生、刺耳的幼童尖叫、风箱推拉般的老人祈求…… 他们共同嘶吼着一句话。 “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怨气变成了剔骨刀刃,一片一片刮着她的灵魂,以她的痛苦为食,变得更为强大。 孟梅猛地睁开眼睛,被红线缴紧的十指指尖渗出黑色浓液。她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过了许久,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远处的孟钧站起身,大吸了一口卷烟,走近几步。 “怎么样?” 孟梅摇头:“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孟钧明白了她的意思,愁云笼罩,又抽了几口烟:“那怎么办?” 孟梅没接话,过了许久之后她说:“不过有意思的是,他竟然真的有心脏。之前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孟钧把卷烟扔到地上踩灭:“走,快点先把小陆带出来,其他的以后再想。” …… 嘀嗒,嘀嗒…… 有水滴的声音,滴到了他的脸上,温温的,带着腥气。 好亮啊,就算闭着眼睛依旧能感觉到明亮的光线存在。 易时陆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刺目的白光悬于他的头顶,那是一盏巨大的舞台灯。幸稚京撑着手臂看着他,可因为背景的白光,易时陆看不清他的面容。 水滴是从哪里来的呢,好像是从幸稚京的脸上滑落的,他哭了吗,这是泪水吗? 不对,不是泪水。 是血…… 易时陆的记忆还停留在幸稚京抚摸着他的脸的那一刻,他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也没弄明白幸稚京怎么会受伤。 伤口在哪里呢?灯光晃得他看不清。 见他醒了,面容模糊的幸稚京拖起了他的腰,位置的改变让易时陆的视野变得清楚了,虽然还是很亮,但至少顶光不再是直直地照射着他的眼睛。 于是他看见了幸稚京残缺的、露出一半没有皮肤遮盖的血肉模糊的脸。 血水就是从那里来的。 易时陆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连滚带爬向前走去。 “时陆。”幸稚京没有阻止他,只是在身上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这里太空旷了,以至于这轻声的两个字都有巨大的回音。 又一盏灯亮了起来,直射向易时陆。易时陆下意识用手去遮挡光线,“咔嚓咔嚓”,接连又有几盏灯投向他,这里比夏季的烈阳、雪山峰上的白雪还要亮。 易时陆看不清路了。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慢慢向后拖去。光滑的地面映出了他的影子,易时陆在慌乱中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欧式的裙子,雪白蓬松的蕾丝衣裙,他的小腿从衣裙下摆露出。 “终于该轮到我了。”幸稚京轻声说:“欢迎来到我的剧院,下面是——” “showtime!” 他的语调从平静折为激昂,毫无过渡,怪异得像电影里马戏团的小丑。 “刷——”幕布拉开。 易时陆后知后觉自己正在舞台中央,台下坐满了人,座无虚席的大剧院响起热烈掌声,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环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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