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他便将圆叶收拢起来,留出一个小口,将碾出来的药汁渡进了谢停云的口中。 宁沉也屈膝蹲了下来,见状问道:“这样就行了?” 小药童看起来很害怕宁沉的靠近,似乎是想往旁边挪去,但是碍于昏迷不醒的病人就在这,他也挪不开多少距离,听见他出声,便硬着头皮说道:“还没有……” 话还没说完,谢停云似是被那汁液呛了一下,骤然睁开眼,一手按住胸膛偏头往旁边闷咳了起来。 宁沉大为惊奇:“哦哟。” 真有用,就这几滴汁液人就能醒了? 宁沉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然而这具身体是前不久才刚从炼骨河里出来的,身上除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之外愣是什么也没有了,宁沉想找点什么彰显身份和承诺的东西给小药童,一时之间都找不到。 他略微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想了想,把领口的银饰细链摘了下来,递给了小药童。 小药童可能是一直没有卸下对他的防备,见宁沉伸手过来骤然吓了一跳,还以为宁沉用完他就要杀人灭口的,于是反应非常大地往后缩了一大步,还差点摔了一个屁股蹲。 谢停云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小药童。 宁沉见状啧了一声,于是伸手把东西扔进了小孩放着药草的药篓里,又着实把人吓了一跳。 “本座难不成能吃了你?”宁沉乐了,“东西拿着,之后要兑现的话拿着这个来找本座,本座言出必行,不会赖账。” “……” 小药童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凶巴巴不好惹的的大魔似乎是认真的。 话说回来,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即使这个魔族事后就要杀了他,他也无法反抗。 小药童于是又凑了回来,他看着谢停云,小声说道:“你现在处于灵力紊乱的状态,你能检查一下是什么问题吗?我没有灵力,找不到源头,只能用忘知草汁液帮你冲了经脉。” 但是没有冲散导致灵力紊乱的来源,这说明要么是那源头太过厉害,无法轻易解决,要么不在谢停云经脉之内,在另外的地方。 使用忘知草也只是缓兵之计,灵力紊乱一定是由外界因素导致的,若是找不到源头问题,多少株忘知草都无济于事。 谢停云沉默半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低声道:“多谢。不必了。” 宁沉方才还在惊讶,这小孩原来是用灵草把人叫起来问原因呢,难怪说还没有解决。 然而在听见谢停云如此反常地拒绝之后,宁沉这就不乐意了:“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必了?” 宁沉用了9积分外加一个人情许诺换来的东西,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谢停云清醒过来之后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发现宁沉不乐意了,他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于是偏过头去,看了宁沉一眼,面色古怪道:“你说什么?” 宁沉道:“本座说,什么叫不必了——你就这样不治了?为什么?” 谢停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默然片刻,道:“你问我为什么?” 随后,不等宁沉回答,谢停云便自顾自地解开了最外层的墨色长衣。 那件墨色长衣在下坠过程中为他抵挡了许多次划伤,如今已经破旧不堪。解下这件墨色长衣之后,谢停云低下眼眸,拉开了胸前的衣襟,露出了左胸前一大片可怖的伤口。 那道伤口贯穿谢停云的颈窝和锁骨下方,血肉狰狞地外翻,血虽然是止住了,但是伤口处若隐若现的猖狂魔息却依旧说明了此处伤势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 宁沉瞳孔一缩。 谢停云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了宁沉一眼,他的嗓音带着沙哑,语调仍旧平静,“天骁,你问我为什么不治了,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治呢?” 他现在这个状态,能够清醒过来全靠那几滴苦得想让人原地升天的忘知草汁液,他体内的灵力在和宁沉对战的时候已然消耗了大半,坠落裂缝之中后剩余的灵力也用来维持灵力屏障了—— 他怎么治? 就算眼前那个小药童用忘知草把他唤醒问出原因又如何,他难不成还真的能够自己驱逐绞杀魔息吗? 谢停云自己做不到,难不成还能够祈盼造成这个伤口的魔尊来吗? 以魔尊天骁的性格,问出这种问题,才让谢停云感到格外地困惑。 想让他生不如死,受到无尽折磨的不是魔尊他自己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来问他为什么不治疗自己的伤势呢。 谢停云原以为宁沉只是贪玩,所以在两人单独对战的时候,才故意放水没有发挥出从前的水平。 这一点尚还存疑,因为魔尊经常爱换武器,每一次来找谢停云打架的时候都几乎不重样,也许是他不熟练。 也许是魔尊天骁一时之间觉得留他半条残命很好玩,于是才在坠入裂缝的时候不曾动手。 谢停云的神智清醒的时间不长,彻底坠落之后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小孩没有魔尊的允许,也根本无法靠近。 所以魔尊现在是什么意思呢?想要先把他治好后再折磨吗? 谢停云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 “……” 宁沉磨了磨牙,已经在思考要不然把谢停云打晕,把魔息收回来后再让小药童帮忙治疗了。 原主可真该死啊,好大一口锅,全扣他身上了。 关键是他现在占着这个身份,哪还有什么解释的余地? 何况宁沉也本来就不该为了别人的错误解释或者道歉。 宁沉屈膝蹲在谢停云旁边不远处,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神情,只有那双晦涩的暗红色锋利眼眸依旧无声地盯着自己。 谢停云也觉得自己这样反问回去挺没意思的,他和魔尊天骁不对付这么多年了,哪有什么为什么,也何必探究这么多。 魔尊现在不想杀他,就是对他最有利的事情。 谢停云垂眸,平静地将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里衣拢了起来,一手撑着地面准备站起身来。 下一刻,谢停云拢起衣襟的手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住了。 谢停云神情微变,身体下意识的戒备反应让他差点忍不住出手。 宁沉微微俯身,黑沉的阴影从他身上滑落,显出一道鎏金玄色的修长身影。 出乎意料的,宁沉的神情很是平静。 他伸手攥住谢停云的手腕,提前走位防止谢停云下意识出手。随后,宁沉另一只手停在谢停云左胸前不远处,一点一点将谢停云心口上方伤口处的魔息缓缓勾了回来。 谢停云的脸色终于变了。 宁沉自顾自地把谢停云体内扎根的魔息全部收了回来,幸而这些魔息在脱离经脉的时候没有过分挣扎,避免了对经脉或者血肉的二次伤害。 最后一缕魔息从谢停云的伤口处钻出,钻回了宁沉的指尖。 宁沉随意捻了捻手指,耸了耸肩,道:“随便你,爱治不治,现在死了可不关本座的事。” 谢停云:“……” 说罢,宁沉按着膝盖站了起来,随手弹了一下小药童的脑门,道:“喂,你,小孩,看着他,他死了本座可就不欠你人情了。” 小药童嗷地一声就捂住了脑门,疼得眼泪汪汪,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沉若无其事离开的散漫身影,半晌后忍不住委屈地冲着宁沉大喊道:“不是……为什么要弹我啊?!” 他一个采药的小屁孩招你惹你了?!!! 谢停云愣在当场,愕然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宁沉就这么走了。 谢停云感受着伤口处魔息噬咬后残存的麻感,忽地就茫然了起来。 他所接触过的天骁,古怪,孤僻,认死理只针对他一个人报复。 可是短短几天时间,天骁好像就变了。 谢停云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事情从那次生死一战之后,就开始不一样了起来。 一路上无视所有能够杀死谢停云的机会,甚至想办法救他。 欺负石狮,还欺负小孩,并乐此不疲。 小药童眼泪汪汪地揉了揉脑门,他把防身用的匕首收了回去,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哥哥,我给你留几味药吧,可以暂时用来恢复灵力和伤势。” 他转过身,在自己的药篓里面翻来找去,挑了几株灵药出来,塞给了谢停云,随后又把那道银饰细链也给了谢停云,“这些就当作我换了那个人的救命之恩。” “……”谢停云没有拒绝,低声说道,“多谢。” 随后,谢停云轻叹一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小药童脑门上被弹出来的红印,低声问他:“你方才说,他救了你的命?” 小药童点了点头。 谢停云便又道:“那你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同我说一遍吗?” 小药童并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渊源,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他遇到宁沉被宁沉救下,还有人情交易的事情全部说给了谢停云听。 说完,小药童小声问道:“你们……关系不好?” 岂止不好。 几百年的宿敌呢。 谢停云心想。 可是谢停云想到方才小药童方才说天骁抱着他现身的那段,又不知怎得忽然沉默了。 谢停云喃喃道:“他……抱着?” 向来脾气古怪的魔尊大人,居然会打横抱着昏迷的宿敌,向一个小孩求助。 太冲击谢停云的三观了,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忽然,前方又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谢停云听见声响抬头看去,发现那道鎏金玄衣的男人又走了回来。 宁沉:“?” 小药童:“?” 谢停云:“?” 小药童看见他就莫名生气,忍不住道:“你不是走了?” 宁沉:“是啊。” 小药童:“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好问题。 宁沉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往前走着走着又绕了回来,但很显然,他绝对不可能让这个小屁孩知道。 于是宁沉呵了一声:“关你屁事。” 小药童似乎很记恨宁沉莫名其妙弹他脑门的事情,于是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那你是放不下这个白衣哥哥是吗?” 宁沉:“……” 谢停云:“……” 这什么脑回路! 宁沉冷冷抱臂:“这么会胡说八道,只当个采药童不去说书真可惜了。” 小药童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那你是迷路了?走着走着又绕回来了?” 宁沉:“…………” “滚蛋,”宁沉冷冷道:“再多说一个字,本座把你采的草药全丢出去喂狗。” 小药童:“……” ---- 小药童:你迷路了? 宁沉:滚!(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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