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梧睡得时间越来越长,每次醒来都是小五端着药坐在他身旁,劝他喝些药。 祝卿梧总是强撑着告诉他,“我没事,别担心。” 他似乎确实很好,身体康健,也没什么不适,除了不想吃药。 祝卿梧觉得自己也不是病了,只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 还叮嘱小五,不许去和堂溪涧说。 小五满脸担心地望着他,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祝卿梧睡得越久,梦中的景象也越来越乱。 他开始越来越多地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事。 他在大凉呆得太久,被这里的规矩一点点驯化,有时都快忘记其实他来自一个和这里完全不同的时代。 他也快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了。 祝卿梧再次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时,发现旁边坐的不是小五,而是堂溪涧。 他似乎刚上完朝,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朝服。 手里端着白玉的冰瓷碗,里面盛着墨色的药汁。 堂溪涧似乎正望着他在想些什么,眼中的神色哀伤而难过。 然而一见他醒来,立刻低头敛去了眸中的神色。 “醒了。”堂溪涧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药,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陛下怎么来了?”祝卿梧问道。 “听御膳房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所以来看看。”堂溪涧说着,重新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药吹凉喂到他嘴边。 祝卿梧闻见药味便觉得恶心,因此一点也不想喝。 于是将头扭了过去。 “阿梧,这是张太医特意开的补药,你身体太弱,多少还是要喝一些。” “我不想喝。”祝卿梧回道。 “你若是怕苦,我准备了一罐子的蜜饯。” “不是怕苦,只是不想喝药。” “不喝药身体就不会好。” “那就别好了。”祝卿梧有些厌倦地回道。 他其实并不是在抬杠,然而抬起头,却还是看见了堂溪涧眼中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难过。 但堂溪涧很快便垂下眸子,重新搅了搅碗里的药,“不能不好,你得活得比我长,这样就没人关着你了。” 这话让两人心中俱是一涩。 祝卿梧闻言沉默片刻,再一次说道:“放我出宫吧。” 堂溪涧没答,只是握着汤匙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没正面回答祝卿梧的话,而是再一次舀了一勺药喂到了他嘴边,“先喝药吧。” 祝卿梧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同意,但似乎代表着转机,因此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喝完后堂溪涧立刻拿了装蜜饯罐子,从里面拣了一颗蜜饯喂给他。 蜜饯的酸甜立刻驱散了嘴里的苦意。 还没吃完,堂溪涧似乎怕不够,又喂了他一颗。 “够了。”祝卿梧说道。 堂溪涧这才停下,把整罐蜜饯放到了他的床边。 然后起身给他擦脸,喂水,照顾他睡下。 这些都是从前在离桧宫时祝卿梧做的活。 如今由堂溪涧来做,祝卿梧实在是不适应。 “你不用这样。”祝卿梧想要拒绝他的照顾。 然而堂溪涧却没同意,一边给他掖好被子,一边说道:“我自己愿意的。” - 时间很快来到了新年。 那日之后,堂溪涧便常常过来,亲自喂他吃药,伺候他洗漱,照顾他起居。 祝卿梧实在不习惯,因此再不似前几日惫懒,每日都在堂溪涧来之前起床洗漱吃药,就这么坚持了一段时间,身体似乎真的好了。 那晚堂溪涧的态度让祝卿梧以为他或许真的会放自己出宫。 然而之后他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春节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皇宫之内亦是如此。 今年是堂溪涧登基的第一个新年,比往年更要热闹隆重一些。 除夕那夜,堂溪涧要与大臣共贺。 于是便在乾明殿设了小宴,让玉珠和小五来陪祝卿梧。 毕竟是过年,处处都弥漫着洋洋的喜气,祝卿梧也开心了许多。 和他们一起守岁,喝茶聊天,难得熬了一整夜。 天亮后,各宫都在四处拜年,祝卿梧却有些熬不住。 正准备去睡觉,却见堂溪涧身边的小太监跑了过来,给了他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子。 祝卿梧打开,竟是满满一兜金子。 “这是?”祝卿梧问道。 “陛下今日要见朝中诸位大臣,没空过来,所以让我给您送压岁钱。” “压岁钱?”祝卿梧只觉得胡来,堂溪涧明明比他还小两岁,怎么能给他压岁钱? 但今日过年,也懒得和他计较,因此终究还是收了下来。 一旁的小五看着那一袋金元宝,感慨道:“阿梧,这得有多少钱?” “不知道。”祝卿梧说着从里面掏出一块递给他。 “你的压岁钱。” 小五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可不敢要,这是陛下给你的。” 但还是好奇地接过在手里掂了掂,“这么沉,陛下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说着突然看见元宝的底部,“阿梧?” “嗯?”祝卿梧闻言转身问道,“怎么了?” “不是,我不是在叫你,这元宝下面有个阿梧。” 祝卿梧闻言好奇地凑了过去,然后就见元宝下果然刻着两个字: 阿梧 祝卿梧见状,似乎反应过了什么,倒出了其他的元宝。 然后就见每个元宝下面都刻着两个字。 【阿梧,平安,康健、顺遂,喜乐】 - 新年刚过,各位大臣便纷纷上书,又提起了立后的事情。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激烈,毕竟帝王子嗣事关江山社稷,而堂溪涧登基也有些时日,然而后宫至今空虚,实在是说不过去。 因此各位大臣像是提前联系好了一般,各种提议立后的奏折雪花一般飞进了乾明殿。 甚至每日早朝,先提起的也是这件事。 然而堂溪涧对此却始终不陈一言,关于立后的奏折,一封也不批。 诸位大臣着急得不行,然而又不能替堂溪涧娶亲,只能不断上奏折提议,苦口婆心地劝谏。 后来堂溪涧大抵是烦了,终于透露了一句“朕已心有人选。” 众大臣闻言,几乎激动得要落下泪来。 一时间从上谏催促堂溪涧赶快娶亲,到变为明里暗里地打听堂溪涧心中的人选到底是哪家小姐。 然而堂溪涧对此却始终闭口不言。 一时间从宫内到宫外,全都开始猜测堂溪涧要娶哪家的贵女为妻? 宫中甚至还有宫人下了赌注,赌了郢都各家的名门贵女。 玉珠是个小八卦精,自然不肯错过,于是跑过来找他一起分析该押哪家小姐? 然而分析来分析去,还是觉得谁都有可能,于是转头问祝卿梧,“祝哥哥,你觉得会是谁呢?” 最近织造局给小狸花送来了许多衣服,祝卿梧正一件件给它试穿,闻言不由愣了片刻,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地回道:“买纳兰家吧。” “纳兰家?”上次祝卿梧提的就是纳兰家,因此玉珠很是好奇,为什么祝卿梧这么高看纳兰家? “为什么呀?”玉珠继续问道。 “不为什么。”祝卿梧说着,把小狸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感觉罢了。” 玉珠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从来相信祝卿梧,于是用半个月的月钱押了纳兰家。 祝卿梧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早就知道结果。 然而过了差不多半个月,这日玉珠突然满脸惊慌地跑到了乾坤殿,满眼惊讶地望着他。 “怎么了?”祝卿梧见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祝,祝哥哥。”玉珠今日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你怎么了?喝口茶慢慢说。” 玉珠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抱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缓了片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不是纳兰家。” 祝卿梧闻言,立刻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于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壶里的茶叶不知是不是放的有些久,喝起来有些苦涩。 “那是谁家的小姐?”祝卿梧垂眸问道。 “是……”玉珠刚说了一个字,便又闭了嘴,低头猛地喝了一口茶,似乎觉得不知该怎么说。 祝卿梧见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催她,只是在心里挨个想着除了纳兰家,还能是谁家的小姐?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来,就听玉珠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对着他说道:“是,是你,祝哥哥。” 玉珠话音刚落,便听“啪”得一声,祝卿梧手中的杯子没拿稳,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杯子生脆,一下子便摔了个四分五裂。 “我?” “嗯。”玉珠也是满脸的惊讶,“陛下说想要立你为君后,已经在拟旨了。” 祝卿梧消化了许久似乎才明白了她的话,一时间哑口无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他疯了。” 朝中的大臣显然和祝卿梧是同一个想法。 从堂溪涧准备拟旨起,文武百官便纷纷赶至乾明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片,请堂溪涧收回旨意,放弃这个想法。 然而堂溪涧却始终坚持己见。 一时间谁也不肯退让,双方就这么僵持在了乾明殿。 文武百官在乾明殿外跪了三天,堂溪涧也三天没有从乾明殿出来。 年富力强些的还能支撑,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已经晕倒了好几个。 第三日,祝卿梧起了个大早,然后在乾明殿的小厨房内做了一份牛乳糕,端到了前殿的书房。 海恩正守在外面,堂溪涧没睡他自然也不能睡,硬生生在这儿陪着熬了三天,眼睛里满是红血丝,通红一片。 “祝公公。”海恩看见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陛下三天未吃未睡了,您快进去劝劝吧,一直和大臣们僵着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祝卿梧说着,推门走了进去。 堂溪涧正伏在案边批阅奏折,听见动静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冷冷地说了句,“出去。” 祝卿梧闻言停了片刻,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堂溪涧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来,一看见是他,眼中的神色立刻变得温和。 “阿梧。”堂溪涧唤他。 目光落在祝卿梧手中的牛乳糕时,堂溪涧更是愣了一下,眼中透出几分追忆来,“你许久未曾给我做过牛乳糕了。” “那吃一块吧。”祝卿梧说着,拿起一块牛乳糕递给他。 堂溪涧下意识想要伸手接过,然而刚一碰到,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重新把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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