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王晏之都未曾想过,自己是这样一个不耻之人。 他有些羞恼,但即便如此,他想进去见谢扶光一面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终于,他对那门房道:“今日除了还伞,我还想见一见你家主子,有些话昨日忘了,今日特地来与他说。” 门房犹豫了下,还是进去给他通报了。 王晏之却站在门口,度秒如年地等待着。心中一边后悔,一边又想着待会儿若是见到了对方,应当说些什么。 就这样纠结了一会儿,门房才出来,“公子请,主子在府中等您。” 他还愿意见他! 王晏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他下意识理了理衣发,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行为有些奇怪。 轻咳两声,方才缓步踏入。 一路行至前厅,便见到谢扶光一身与昨日不同,颜色却同样明艳的衣衫,那眉间的朱砂痣被衬得更加鲜艳了几分。 今日他未做遮掩。 王晏之不过看了两眼,便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停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双手捧着伞,“昨日多谢阁下的伞。” 谢扶光却听着他口中又恢复礼貌的称呼,眼尾微垂,“公子不必言谢,昨日本就是我招待不周。” 王晏之一笑,“上回在下请阁下游湖,也是如此,若是招待不周,那你我皆是一样,再计较下去,怕是要互相继续请下去,再不停歇。” 忽然想起来那次他还请了花魁舞姬,王晏之:“……”忽然笑不出来了。 谢扶光莞尔。 王晏之见他笑了,心中才安定些。 见谢扶光看过了,仿佛在询问伞既已送还,为何他还留下来? 王晏之微微侧头,犹豫片刻后才道:“上回听说扬州法华寺格外灵验,不知将来得了空闲,阁下还愿意与在下一同去寺中烧香?” 谢扶光一愣。 并非是因为王晏之口中的去寺庙烧香拜佛一事有何特别,而是对方此言表达出来的意思。 他竟还愿意与自己见面,甚至烧香吗? 他斟酌片刻,才压下心中忐忑问道:“公子在扬州不忙吗?” 王晏之:“得祖上庇佑,今生即便一闲人,也能衣食无忧,便格外闲散。” 他想了想道:“在下对各地美食和习俗都有了解,若是阁下感兴趣,皆可问我。” 便是随时不必断了联系的意思。 谢扶光领会了他的意思,目光久久看着他。 王晏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也看了回去,二人四目相对,不过片刻,便双双转开视线。 更不自在了。 谢扶光的多谢还未说出口,便有下人来报,京中有东西送来。 谢扶光惊讶道:“这么快?” 落云看了他一眼,“已经过去许久了,是公子整日……”他偷偷瞧了王晏之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谢扶光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落云这才闭嘴。 “先把东西抬回去吧。” 王晏之好奇问:“阁下在京中也有熟识之人?” 谢扶光不愿暴露身份,便道:“有远亲行商至京城,便托人送了些东西来。” 落云可算找着机会,趁机道:“可不止呢,还有我家姑爷,可惦记着我家郎君了,也千里迢迢从老家送了东西来,据说是上好的药材,用来补身子最合适不过!” 王晏之一愣。 下意识看向谢扶光道:“你成婚了?” 谢扶光微微抿唇:“家中定了一门亲事。” 王晏之沉默,他该说什么?说祝福?问对方什么身份人品?问他们可有感情?是否喜欢? 无论什么,似乎他都没资格说,都有些奇怪。 流光不高兴了,真以为他看不出那个叫落云的什么心思吗? 他家公子还用得着惦记一个已经定亲的双儿? 虽然他也很惊讶这位小东家是位双儿,也承认他很出色,但他家公子也从不输于谁好吧? 自家的公子只能自家嫌弃。 思及此,他便也道:“公子,今日商船来的这般早,您要不也回府瞧瞧,万一未来少夫郎送的东西也到了呢?” 王晏之:“……” 这回是谢扶光开口问:“公子还未成亲?” 王晏之简直浑身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有门婚约,尚未成婚。” 谢扶光低头沉吟:“哦……” 二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垂下头去,不知为何话题莫名便到了这上面,但同样的是,他们都隐约觉得别扭。 思来想去,却又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就像王晏之分明是来还伞并就此诀别,却在见到谢扶光的那一刻,突然变成了再次相约一般莫名其妙。 奇怪,真是奇怪。
第52章 锦绣良缘8 回到别院,王晏之果然见到有人在往院子里搬箱子。 “怎么这么多?”他问。 “公子,听说您要在江南游学,将扬州当做暂居之地,主家担心您不习惯在这里的生活,特地让人将您平时常用的东西送来。”护送东西过来的管事难掩脸上的疲惫,却仍是说道。 “这是夫人老爷大公子的信,小的都保管得好好的。”信封递上,还能看见上面的火漆十分完整。 “多谢。”王晏之接过信,转头对流光道,“带黄管事下去休息。” 流光:“是。” “黄管事,这边请。” 黄管事告辞,王晏之这才拿着信去了书房。 他首先拆开的是大哥的信,信上说了他不在这段时间家中和京城发生的事,并关心询问他的情况。 第二封是父亲的信,王晏之看了不久,便微微皱眉,凝神片刻后,将信放在灯罩中将其烧掉。 看着火舌一点点将信吞噬,最终只留下一片灰烬,王晏之才收回目光。 第三封是母亲的,王晏之本以为应当是寻常的关心。 然而打开却发现,从前只会写信关心他的母亲,这次的信中却频繁提到他的那位未婚夫郎。 流光那小子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当真被他说中了。 这次送来的许多物品中,有一箱是对方送的。 王晏之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心想幸好自己也提前送了东西回去,否则若是对方明显惦记着他,而他却毫无表示,那可就不好看了。 虽说母亲应当也会为他准备回礼,但和自己送的到底有所不同。 除此之外,对方还将谢扶光大夸特夸,什么贴心孝顺,什么聪慧有礼,虽然身子不好,总在庄子上养着,却也从未忽略过家人和他这位未婚夫。 王晏之到底也是尚未成婚的年轻人,又怎能对自己未来的夫郎没有半分想法。 从前他只当这门婚事能够相敬如宾便足矣,如今看着母亲对那位谢家双儿的夸赞,他心中又难免对对方有所向往。 他的未婚夫,会是什么模样?会是个怎样的人?和景弟…… 他摇了摇头,怎么又想到景弟去了,将两位未出嫁的双儿放在一起比较,是件毁人名声,极为冒犯他人之事,王晏之怎么也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便停止了自己的思维发散。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若是未来夫郎,也能像景弟那般便好了。 另一边,谢扶光将京城送来的东西一一查看,收入库房。 “郎君,王公子能送这么多珍贵的礼物来,可见心中也是记着您的,不如趁着护送物品的人还在,再给未来姑爷都带点好东西?” 落云试探问道。 谢扶光思忖片刻后道:“礼物送来送去,你送给我,我回礼给你,如此反复,何时方休?不如点到为止。” 落云心中失落。 “郎君,这人参品相这么好,不如今日便让厨房做个人参鸡汤?”落云还未放弃,故意将未来姑爷送来的礼往谢扶光面前凑,让他想忽略也不行。 谢扶光看了眼那人参,见已有人形,年头已久,“人参鸡汤用不着这么好的人参,用普通的即可,这些贵重药材都收着,万一将来用得着。” “药材收着,那这些首饰衣服呢?”落云捧着装首饰的盘子问道。 谢扶光想说自己平日衣裳首饰已经够用,暂时用不到这些。 然而见到落云那渴求的表情,心中明白对方想的并非是这些东西多好看多名贵,而是希望他能通过这些礼物,记住并重视他的那位未婚夫。 他不想让落云觉得自己乐不思蜀,有了异心,那便有必要用行动表达一番自己的想法,安对方的心,也是安自己的心。 虽是长辈决定,可对这门婚事,谢扶光自身也是同意的,他对未来的夫君也有着如寻常双儿一般的期盼。 渴望他君子端方,如此,将来即便性格不合,他也能顶着对方夫郎的身份,体面地过下去。 如今看来,对方似乎也并不错,应当可以期待一二? 他微微低头,瞥见托盘上的一支金莲簪,便道:“将它给我簪上吧。” 落云将金簪插在头上,谢扶光微微侧头,看着那朵朵金莲,脑海中不自觉想象起那位未婚夫的模样来。 可他见过的能看上眼的外男极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望着镜中的自己,谢扶光走了会儿神。 脑海中想着,若是未婚夫有几分谢兄风采就好了。 * 虽定下烧香拜佛之约,但二人仍有好一段时间未曾联系,竟也未有人主动提起,主动问询,只是王晏之有时还会让人去明月楼订菜,而那时,明月楼往往都会为他打折。 他们未曾见面,却仿佛知晓对方心中如何想法与感受,以至于造成了这样一段时间心照不宣的沉淀。 直到端午节,王晏之听说端午三日,扬州城昼夜通明,三日不歇,街上会有许多行商小贩,卖着琳琅满目的货品。 湖边还有花船游湖,谁都可以去看。 当日,王晏之也走出门,刚走到街上,便被人群包围,只能顺着人流的方向艰难前行。 他望着扬州城的繁华盛景,竟觉得这里比之京城,也不差多少。 甚至因为天高皇帝远,以及文化和商业发展昌盛,更赋有江南独特的韵味。 “公子,前面有皮影戏!”到了街上,被热闹冲击着大脑的流光有些兴奋,一直和王晏之说着街上新奇的东西。 王晏之视线却是望远眺,凭借身高卓越,他的视野要比其他人清晰许多。 随着人流逐渐疏散,王晏之眉间的褶皱方才松开。 忽然,他发觉自己腿上仿佛被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却见一个小女孩儿正抱着他的大腿,“叔叔!叔叔抱!” 几人匆匆走来,见到王晏之,多是神情警惕。 “公子,多谢您找到我家小小姐,这就把小小姐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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