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光刚说完找个地方躲雨,不过几息,大雨便迅速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浑身淋湿。 王晏之眼见雨越来越大,且还遮挡视线,一把抓住谢扶光的手,拉着对方便往最近的亭子跑。 却没察觉到,在他拉住谢扶光的手时,那只手便一直僵硬,连带着谢扶光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谢扶光心中一慌,下意识想抽回来,却被王晏之握紧,他抬起头看向身边人,却只看到一道被雨水阻挡的朦胧身影。 大雨倾盆,顷刻之间便笼罩了天地,等到二人终于进了亭子,身上的衣服也已然淋湿大半。 王晏之松开手,谢扶光还没来得及调整心绪,便见对方转身看向自己,眸光一凝,那表情仿佛比自己方才被牵手是还要僵硬。 “谢兄怎么了?”他强行将方才被牵手的事放在一边,秉承着东道主要让客人舒心的原则关切问道。 然而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王晏之更是后退半步,身体僵着,表情越发怪异。 王晏之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世间奇景。 “你……” “你……” 王晏之说话都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此刻他看着眼前人,心中满是茫然震惊和无措。 却见被雨水冲洗过,又被谢扶光以袖擦过的额头,露出了一枚鲜艳如血的朱砂痣。 他他他…… 他决心相交的友人,他连将来要带对方去哪里游玩都想好了的友人,竟是位双儿?!
第51章 锦绣良缘7 雨声淅沥,乌云遮盖,一时间,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黑布,雨雾蒙蒙,暗无天日。 但即使如此,谢扶光眉心那点朱砂依旧清晰无比,让王晏之明白,那绝不可能是错觉。 王晏之难得失态,他怔怔望着眼前人,竟忘了移开视线,直到谢扶光再次出声询问:“谢兄?” 王晏之才堪堪回神,一时竟不知自己究竟要不要避开,目光微转,“你……” 谢扶光疑惑:“我可有哪里不妥?” 手上还不自觉理了理额前湿了粘在额头的碎发。 “你、你……眉间的朱砂痣露出来了。”王晏之的声音很轻,语气也不似从前自然。 谢扶光闻言,心头下意识一跳,手抚上额头,只摸到满手雨水,不用想,那并不算多严密的遮掩必然已经失效。 他原本还有些紧张,可见到王晏之微微侧头,避开视线时,心中一阵失落,便也不紧张了。 “本是为减少麻烦,无意隐瞒谢兄,之前并未特地说明在下乃双儿,是在下不对,还望谢兄见谅。”他微微福身,做了个双儿行礼的姿势。 王晏之此时方才肯定,眼前人是双儿,而非和他一样的男子。 脑海中一阵混乱,半晌,才缓慢回想起自己和对方的相识相遇,也才想起,对方之前确实从未说过自己是男子不是双儿,不过是自己先入为主认定了此事,而对方并未否认而已。 双儿行走在外,为了避免麻烦,隐瞒身份是常有之事,王晏之也能理解对方这样做,若是换做是别人,他绝不会有半分惊讶,还会夸对方聪慧机敏。 可、可是……这是他刚认定的景弟啊! 是他刚结识的友人,是在算学上能超过他的人,是…… 有那么一刻,王晏之心中甚至有些生气和憋屈,这人是否故意为之? 故意隐瞒身份,故意与他结识,故意吸引他,故意……让他此时矛盾至极。 若一早知道对方是双儿,王晏之绝不会这般亲近对方,可偏偏是先亲近了,在意了,才得知对方是需要保持距离的双儿。 这这……他上哪儿说理去?他手都牵了! 思及此,王晏之便觉得方才牵过谢扶光的那只手正在发烫,分明还附着雨水,湿淋淋的,却就是莫名烫人。 天地良心,他从前虽放荡不羁了点,却也从未唐突过他人,毁人名声。 此时他也有些茫然,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一切都变了呢? 他转开视线,不知怎的不敢看谢扶光。 见状,谢扶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知道,世间男女双儿之间有大防,他本以为即便暴露身份,王晏之也会愿意与自己正常相交。 如今看来,仍是他妄想了。 谢扶光心中失落,却也心知此事不可强求。 “今日下雨天留客,公子不好离开,不如就在府上多留片刻,待到雨停再离开吧。” 他看见落云打着伞跑来,手中还抱着两把伞。 “此处凉亭四面风雨,久留恐怕着凉,前院之内,公子自便。” 说罢,谢扶光便接过落云手中的伞,将另一把留给了王晏之,撑着伞消失在了雨中,落云也跟随着主子匆匆离去,心中微微疑惑,怎么今日郎君对那位公子似是冷淡了几分?郎君终于要与那位公子断了联系? 若真如此,他当真长松一口气,自己便再也不用时刻担心郎君会被那人勾走了。 王晏之望着谢扶光从容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知怎的有些说不出的气闷,想做些什么挽留,却又不知该做什么。 不是,怎么就走了呢? 他就这般不重要吗? 他他、他还在生气呢! 王晏之心中思绪混乱,想理清,却都在对方的身份和方才的牵手中又乱成了浆糊。 这到底如何是好?! 另一边,回到院中的谢扶光刚坐下,打了个喷嚏,落云便招呼着下人抬热水进来。 “郎君就不该去游什么园,这园子日日在那儿,有何可游的?何时不能游?如今倒好,没游个尽兴,还将自己淋湿了,可得好好沐浴一番,小的这就吩咐人给您熬姜汤。” 落云正要离开,谢扶光不知想起什么,叫住他道:“姜汤也给那位谢公子送一碗过去?” 落云心中不悦,却仍是乖乖应下,然而他还未走出屋子,便有下人来报,说王晏之已经离开了。 “那位公子说,今日借用郎君一把伞,改日再还。” 他走了? 竟是半刻停留也没有,便离开了? 岂非是表示将来不必再有联系的意思? 明明已经有此番预料,可此时预感成真,谢扶光心中仍是有不可抑制的失落。 原以为是君子之交的有缘人,却不过是短暂地梦了一场。 梦醒了,人也走了。 谢扶光怔怔望着窗外大雨,那只被王晏之牵过的手此时也逐渐冰凉,不见半丝温暖。 * 王晏之坐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窗外虚空,眉眼间隐约还有些忧愁。 这可是少见。 流光偷偷稀奇地瞧了许久,仍是未猜出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他家公子露出这般情态,真好奇啊,好想看公子吃瘪。 “公子,百合莲子羹来了,您趁热喝。”下人送上下午茶。 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王晏之尝了两口,明明是同样的味道,他愣是觉得今日的百合莲子羹没有往日香甜。 今日他在谢扶光家中见到了荷塘,若是能用那里的莲子…… 王晏之回神,沉默了下,自己方才到底在想什么呢? 随手将莲子羹放在桌上,“等会儿凉了再吃。” 连美食都不为所动,流光更稀奇了。 “公子,可是在那位东家府上闹了不快?”快说说让他开心开心。 王晏之瞥了他一眼,“这别院这么大还不够你整顿的?不是说想当管事吗?这样有闲心,你让本公子怎么将管事的活交给你。” “我跟你说,做人不仅要有上进心,还要有行动力,光说不做可不行。” 流光不笑了,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怎么找准机会就把气往他头上撒? 公子知道这番话从一个丝毫没有上进心的人口中说出,究竟有多离谱吗? 王晏之显然并不知道,他此时又开始神游天外,脑海中仿佛什么也没想,仿佛又将那聪慧能干的双儿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匆匆离开,等回过神时,自己便已经走出了那名为“沧澜景苑”的宅子。 等回到别院中,又怅然若失。 理智告诉我他,不要与一位未婚双儿过多接触,未来或许会为自己增添许多麻烦。 然而感情又告诉他,他是真的喜欢和那位双儿相处,这与他曾经见过的女子哥儿甚至是男子都不同。 每个人本就是独一无二,王晏之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对方,未来还会不会遇到更合拍之人。 但,再合拍又如何?对方是双儿,便意味着他们并不能如寻常友人那般。 他是男子,名声差些也无妨,可对方是双儿,总得为对方考虑。 思来想去,王晏之都觉得应当适可而止。 此事停在这里便好。 心中做了决定,他的心情非但没变好,反而更差了,夜晚翻来覆去半宿才睡。 翌日,雨过天晴,王晏之望了望天边,隐约瞧见了一道彩虹。 看见彩虹,意味着吉利,王晏之心情稍安。 下床随意一瞥,便瞧见昨日被他随手放在床尾的伞。 伞下还有雨水凝聚滚落留下的痕迹,将那一小块地方浸湿,过了一夜也未消失。 就像昨日之事留在他心中的痕迹,哪怕已经做好决定,也仍忘却不了一切。 王晏之呆坐了片刻,用过早饭后,便提着伞出了门。 “公子,你又要去找那位东家?”流光急急追上去看好戏。 王晏之并未搭理他,任凭他跟在身后,二人一同来到沧澜景苑,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敲响了门对门房道:“昨日登门做客,因大雨借了贵府一把伞,今日特来交还。” 门房看了看他,见他确实是昨日的公子,便进去通报。 王晏之站在门口等待。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为何非要来此,不过一把伞,随便派个人便能归还,何必亲自登门。 但他还是来了,大约就是……想再见一面吧。 许久后,门房才出来,对着王晏之鞠躬后恭敬道:“我家主子说,昨日未能带公子尽兴游玩,是他招待不周,他向您道歉,昨日本就因为他公子才会淋雨,这把伞不必归还,若公子非要归还,便交给小人即可。” 他伸着双手,等待王晏之将伞放在他手中。 王晏之却久久未动。 只要将伞交给对方,自己便能脱身回府,今后再不必与对方有诸多纠缠。 如此简单,如此干脆,如此……无情。 王晏之心中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不甘,让他并不想还这把伞,他还想进去,还想见一见谢扶光,想问问他,自己便这般不好,让他半点挽留也不愿吗? 明明他心中也早就做好了就此止步的决定,可当谢扶光也如此时,他却不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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